夜晚的城市大樓流光溢彩,彆墅區外的小橋邊溪流潺潺映光。水柱飛到半空綻開一朵水花,再從四處散落。
蘇雁牽著狗,晏回時牽著她。
她慢慢走著,時不時繞過他高大的身軀去踩他的影子。晏回時趁她不備,一把將她抱起來:“小朋友,往哪兒踩呢?”
蘇雁環住他的脖子咯咯笑:“是女朋友!”
晏回時糾正:“是未婚妻。”
每當晏回時把她高高舉起的時候,他就必須仰頭看她,蘇雁也能體驗到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低頭,目光對上他漆黑似夜的眼睛:“好的,未婚夫。”
把水水送回後院。
蘇雁走進旁邊的休息室,把自己拋進沙發,望著枝繁葉茂的桃樹。
五年前,它還隻是一顆剛嫁接好的樹杈。
晏回時在她旁邊坐下,蘇雁腦袋枕著他寬厚的手掌:“晏叔叔。”
晏回時:“餓了?”
“沒。”蘇雁問出了一直想問的:“我剛住進來的時候,你對我就沒什麼想法嗎?”
晏回時:“有。”
蘇雁來了精神:“什麼想法?”
晏回時把她抱起來,占領了她的位置,然後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蘇雁被拽到他懷裡。她懶得動,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趴著。
“我心想,”晏回時用手指卷著她的發梢把玩:“這小姑娘真漂亮。”
蘇雁一臉期待:“還有呢?就沒有彆的什麼想法?”
“什麼彆的?”晏回時笑:“我又不是戀童癖。”
蘇雁:“……”
過了幾秒。
她再問:“我爸爸說你是不婚主義者,可是我們……”蘇雁晃了晃左手上的鑽戒。
晏回時垂眼捉住她的手指,正色道:“以前我堅信,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反人類學,沒人能一輩子隻愛一個人。至於婚姻,就是對精神自由的強行捆綁。”
“這就是你選擇不婚的原因?”
“算是其一。”
蘇雁知道其二,是因為他父母漠然的婚姻關係。
她沒再多問,安慰一般地在他薄唇上碰了碰。
然後被晏回時反客為主,摟著她加深了這個吻。
不帶任何欲念,他吻得很溫柔。
晏回時離開她的唇瓣,手指輕蹭她的眼尾:“蘇雁,我曾經對婚姻沒有期待,你想要,我就想給你。”
他現在甚至開始期待她披上嫁衣,成為他新娘的那一天。
他曾下定決心放棄,因為給不了她要的。
後來誤以為她有了喜歡的人,獨占欲讓心臟隱痛,難以忍受的負麵情緒破壞了他的理智。
半年的戒斷,反而讓他越發上癮。
他很少讓情緒突破他的冷靜,即便是父親沒有選擇救他,他也沒有落淚,有的僅是失望。
但當他想到她會被彆的男人擁入懷中,忽倏間,他覺得有什麼正在入侵他的感知,酸澀隱痛難忍,哪怕他刻意隱忍不發,也無法壓下那股憋悶。
他什麼也做不了,煩悶浮躁占據了所有的情緒。他渴望立刻見到她。隻有把她據為己有,他才能夠安睡。
於是,有了那些看似漫不經心的試探。
這算是晏回時說過最甜蜜的一句話了。蘇雁心裡甜滋滋,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晏回時問:“在祈禱什麼?”
蘇雁嘴角翹起:“我在誦經超度,讓心痛和被你勾走的靈魂腐朽。”
晏回時笑:“誦經超度是升華,怎麼反而腐朽,你是哪裡來的江湖術士?”
“我是仙女!才不是什麼江湖術士。”
“那我能問問小仙女,腐朽靈魂的目的是什麼?”
蘇雁煞有其事道:“重鑄靈魂升華。”
晏回時注視著她安靜俏皮的臉,像個虔誠的信徒:“小仙女,升華靈魂做什麼?”
蘇雁偷偷睜開一隻眼睛:“讓你更喜歡我呀。”
晏回時輕笑:“我本來就很喜歡你。”他眉目收斂,目光堅定:“很喜歡。”
晏回時曾經送給蘇雁一本書。那本書沒有封麵,也沒有名字。
不知道什麼時候,它有了封麵,有了名字。書名叫——《雁字回時》。
這本書的作者是晏回時的外婆,這四個字出自李清照的一剪梅。
晏回時的外婆是那個年代少有的才女,這本書譜寫了她前半生的精彩勵誌篇章。
外婆愛吃桃子,外公戰死那天,她流著淚吃掉外公不久前給她買的桃子。
外婆在書裡寫道:蜜桃甜,甜心尖兒。
臨終那天,她吃完半顆桃子,微笑著去見外公。外婆沒有留下怨念,整本書都是積極向上的文字。
天氣晴好的周末,蘇雁決定把這本書看完。
知道作者是誰之後,再看感覺完全不同。
晏回時笑她突然變得文藝,卻沒走,一直守在她身邊。大概是他早已經看過無數遍,書頁才會磨損得那麼厲害。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種的桃樹下。
蘇雁看書,晏回時看她。
不知不覺,蘇雁讀完了最後一頁。
然後發現。
有人在“不屬於蜜蜜的晏叔叔”那個“不”字前,加了一個走字底。
——還屬於,蜜蜜的晏叔叔。
屬於,蜜蜜的晏叔叔。
不屬於,蜜蜜的晏叔叔。
還屬於,蜜蜜的晏叔叔。
三種不同顏色的筆記,經他們的手,中間隔了三年。他新添的那一筆,讓她年少的喜歡有了回應。
蘇雁舉起書擋住半張臉:“什麼時候發現的?”
晏回時:“嫁給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