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遠阪家主能夠聽到少年的心聲, 傲氣的魔術師肯定會發出不屑於解釋的嗤笑。
庭院中餐杯雕像當然不隻是一個餐杯,從魔術師的角度出發,那代表著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許願機、所有魔術師追逐的存在——
〖聖杯〗
相傳, 耶穌受難前在逾越節晚餐上遣走加略人猶大後,拿起這個杯子吩咐門徒喝下裡麵象征他的血的紅葡萄酒,借此創立了受難紀念儀式。
因為場合的特殊性, 這個葡萄酒杯擁有某種神奇的能力。
有著這樣特殊意義的雕像裝飾,那噴泉的清水就不再是清水,而是不斷湧出的耶穌聖血,傳說飲下就能使人得到永生。
在特殊場合, 如果使用魔術的手段, 也可以讓噴泉的清水換成紅酒。
當然, 和教徒們追尋的聖杯有所不同,魔術師口中的聖杯並非聖子留下的原品, 而‘桃源鄉(Utopia)’中的萬能之釜的複製品,相當於一個巨大的魔法熔爐。
聖杯擁有的魔力能夠開辟抵達根源的道路,是正統魔術師畢生最高的追求。
有了這些寓意作為前提, 那麼這棟洋房的主人在庭院裡使用“餐杯”作為裝飾就不會令人覺得奇怪了。
至於那些昂貴的寶石——
在庭院裝飾中使用紅寶石並不意味著炫富,他遠阪時臣這麼低調奢華、以優雅為人生準則的人怎麼可能像個暴發戶一樣炫富。散落在院子裡的寶石隻是他魔術工坊的外層防禦而已, 以中央噴泉為核心的魔術防禦,在強度上僅次於他的遠阪宅。
轟炎冰一接近這棟房子,就已經受到了使魔的監控,這也是為什麼言峰綺禮會出來相迎的原因。
不過,沒有人會向轟炎冰解釋這一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魔術師和職業英雄並非一類人,不了解神秘側的外界人士、不管有沒有個性,都被魔術師們統稱為“普通人”,哪怕被評價為“無知”也十分合理。
言峰綺禮並不會因此就輕視對方。
和他那古板的師父不同,背負教會代行者名號行動多年的言峰綺禮與現代社會的融入程度更高一些,也十分了解職業英雄存在的意義。在時臣師不方便出麵的時候,他承擔了英雄事務所的大部分外交工作,從十年前開始,運營部分也逐漸交由他來打理。
換句話說——
整個事務所就他一個人在乾事。
總不能讓他指望那群不靠譜的英靈們來乾活吧?
言峰綺禮能怎麼辦呢?
他也很絕望啊。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這個新來的少年雖然不是魔術師之流,但雄英英雄科學生的身份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好歹也是英雄預備役,應該能幫上些忙吧!
言峰綺禮這麼想著,帶著探究的神色看向了轟炎冰。而對於轟炎冰來說,這個眼神死寂的神父猛然迸發出的熱情,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你是叫轟……轟炎冰,是吧?”
麵對這樣的神父,轟炎冰下意識往後撤了半步:“是的,請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定好將來的英雄名了嗎?”
“還沒有。”
轟炎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擬定英雄名的課程,以前倒是無所謂自己的英雄稱號是什麼,但現在稍微有些在意,畢竟那是要相伴整個職業生涯的名稱,如同歐爾麥特那樣,會被其他人牢牢記住。
他想了想,繼續說:“叫我‘炎冰’就可以了。”
“哦?直接使用名字作為英雄稱號嗎?”
言峰神父微微上揚的語調讓少年有些不自在,但他沒有避開與神父的視線接觸:“是的。”
“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沒有。”
言峰綺禮打量著少年,很少有人會和他對視這麼久。莫名的,像是沼澤冒出氣泡那樣,心中湧起一種古怪的悸動,但他表麵上卻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
神父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那好,英雄‘炎冰’,時臣師有事需要和你交代,請跟我到這邊來吧。”
神父沒有再繼續搭話的意思,這讓轟炎冰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言峰神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合常理的舉措,但他總感覺對方有些危險,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
評價剛見麵的人性格深沉也不太合適,神父更像是虛無,對什麼都關心不起來似的。然而,這種人一旦表現出了興趣,那還真讓人有些不適應。
言峰神父帶著轟炎冰進入了那棟洋房。
正如相澤老師提供的資料所說,這個事務所的確有奇怪之處。
事務所內部設計不像是辦公場地,更像是普通的歐式私人住宅。偌大一座洋房,除了來幫忙的言峰綺禮,裡麵竟連掃地的清潔人員都沒有。而且內部幾乎找不到任何電子設備,包括電子屏幕、電話機之類常見的辦公必備電器。
言峰神父適時地開口說明道:“時臣師不喜歡電子產品,所以事務所裡沒有電話一類的東西。”
轟炎冰:“為什麼?”
言峰神父沉默了一會兒,才委婉地回答:“可能因為人老了,接受不了新事物吧。”
“現在還有人保守到相信電子產品會對人體造成輻射影響嗎?”轟炎冰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言峰綺禮:“……”
言峰綺禮:“有吧。”
就在遠阪時臣不知情的時候,他的弟子為了守護神秘側的秘密,令自己的風評被害。
轟炎冰自行在腦海裡勾勒出了這個事務所創始人的形象,就是那種上了年紀、性格頑固、不願相信科學技術的土財主。
這樣想著,他自發代入了安德瓦老年造型,居然還覺得十分生動形象……不、還是算了,他可不想英雄實習期間還得在老年安德瓦手底下乾活。
轟炎冰在還沒見到遠阪時臣的時候,就已經對他的形象產生了認知上的偏差。
不過言峰綺禮也沒有說錯,遠阪時臣在日常生活方麵的確有些刻板過頭了。
遠阪時臣就是這樣的男人,
魔術名門一般都看不起科學技術,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也依舊認為自己是“真正的貴族”,傲氣與傲骨並存,嚴格拿“貴族”的標準要求著自己。因為魔術道具也能做到,不見得電子產品有什麼特彆的方便,再加上古板的貴族們不想接受新鮮事物,遠阪家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為了掩人耳目,言峰綺禮懷疑他的老師甚至不會同意在這棟洋房附近架設電線。
“這樣不會很不方便嗎?有人要向事務所緊急求助怎麼辦?”轟炎冰發問。
“冬木十分和平,警1察足夠應付那些小打小鬨的毛賊了。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重大傷亡事件,我們也有聯絡的方式。”言峰綺禮回答他。
轟炎冰不再言語,但他心中還是持有懷疑。
這個事務所處處透著古怪。
一樓還能看見少量的、使用電能照明的水晶吊燈,隨著言峰神父帶他進入地下室,原本就稀少的電燈數量直線下降,改用蠟燭照明。
白蠟燭套著考究的方形雕花燈罩,燭焰閃爍著映照在牆壁上,顯得有些詭譎。在昏暗的通道上,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回蕩著。
轟炎冰不知道還要走多久,這個事務所的地下室大概花了不少功夫建造,足足有兩三層樓那麼深。
很快,言峰綺禮停在了一扇橡木門前。
他打開銅扣,推開門,側過身示意轟炎冰進去:“就是這裡了,事務所用於聯絡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