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眼睛因為刺痛和灰塵泛出生理性的淚水。
可是心裡卻升起強烈的渴望,他今天不死,他要這個踹了他臉的男人,家破人亡。
那砍刀沒落下來,在四周的嘲笑和唾液中,在劉閩南的叫囂聲中,那砍刀僅僅在半空中劃過了四分之一個圓的弧度,尖銳的汽笛聲音便從碼頭響起,有船靠岸了。
刀疤男朝那船看去,船上沒亮燈,什麼也
看不清楚。
他遲疑著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人,正想把人帶走。
忽然,船上兩個照燈直直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照來。
這照燈白得刺眼,亮得刺眼,所以照過來的瞬間,所有人都有片刻的失明。
再然後,六子在混沌中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好像有很多人趕了過來。
然後有武器的叮當聲,好像是金屬之間發生了碰撞。
“壞了,他們帶人過來了。”六子在混亂中感覺自己被提了起來架起了脖子。
他迷迷蒙蒙地朝著遠去看去,腫脹的眼睛還在不斷地分泌淚水。
而平頭狀態好很多,他被提起來的時候,看向最前方走來的少年,他看清楚了,是餘魚。
“六子,老大來了。”
耳邊想起平頭的聲音,六子使勁地朝著那刺眼的燈光照過來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一陣黑壓壓的帶著家夥的人,一眼望不到邊,從船上下來的,麵目他很難看清,但是他唯獨努力地認清了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少年,她手裡拿著一把精巧的匕首,背著光,被這白光如同霧一樣包裹著,輪廓不是很清晰,可是越是看不清,六子便越想看清他。
“老大。”六子打著綹小聲喊。
他想確認那究竟是不是老大。
“六子,還醒著麼?”在沉默的對峙中,六子仿佛餘魚看向他,然後這麼問他,聲音聽上去平靜,可是又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六子很想回答餘魚的話,可是他隻感覺眼淚不斷地往外流。
他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好像喉嚨裡卡著什麼東西。
他也很像看清楚餘魚的臉,可是一點也看不清,他瞪得眼睛很痛。
六子往後一生,都很難忘記這天淩晨的場景。
他第一次聽見餘魚帶著怒火的聲音,很大,很尖銳,在這碼頭的水流聲和風裡,銳利得像是冰冷的沾滿血漬的匕首。
“今天,要是我的兩個兄弟有事,你們所有人,聽清楚了,我是說所有人,都去死。”
這一刻,六子也好,平頭也好,隻覺得被白光包圍的餘魚,好像從天上降臨下來的救世主,那身後的白光,不是燈發出來的,好像是他發出來的一樣。
可刀疤男還在罵罵咧咧:“放我們走,不然我就割了他們喂魚。”
劉閩南看到這浩大的陣仗卻慫了,餘魚那邊人太多了。
直到“砰”地一聲,一顆流彈打在刀疤男的腳邊。
手裡握著木倉的陳海封冷冷的從後麵走出來,他盯著劉閩南露出了一個之前劉閩南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的冷酷的笑,然後看向刀疤男:“試試?看是我的槍快還是你的刀快。”
有木倉的可不止陳海封一個人,隊伍另一層也走出來一個青年,臉上掛著冰冷又殘忍的表情。
“數到三,把人放了。”
“不準丟,把人送過來。”
“他們有槍……”劉閩南被這樣的場麵鎮住了,這話一出,就連刀疤男也打了個哆嗦,臟話到了嘴邊,此刻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他臉色鐵青,壓著六子朝前走,另外一個人也壓著平頭朝前走。
等將六子送到他們近前的時候,刀疤男說:“人給你們了,放我們走,不然江家不會放過你們。”
像這種窮凶極惡的人,不看到死亡擺在眼前,永遠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餘魚盯著刀疤男說:“好啊,把人放了。”
她眼神落在六子腫爛的臉上,然後抬眼朝刀疤男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放心,我說話算話。”
刀疤男當時還真的信了。
可就在他將人遞過來的那一刻,陳海封一把扣下了他手裡的刀。
他怒吼一聲,還沒掙紮,便感到腹部一陣刺痛,低頭一看,餘魚手裡的匕首,此刻已經沒入了他的肚子裡,當著他的視線,餘魚將匕首又往裡插了插。
他的血,順著她的手,染紅了手腕上的那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