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捱寫了一會兒作業,然後抬頭看了餘魚一眼。
餘魚還在翻看周許年送過來的東西。
江捱忽然問:“你為什麼會想著在西街做事。”
餘魚抬眼:“這哪有什麼為什麼?”
“事情落到我頭上了,我不做也得做,每個人宿命不同。”
“而且和那幾個哥哥一樣,我不是讀書人。”
江捱卻看著餘魚,不明所以的道:“不是讀書人?”
在整個賭局裡麵,江捱找不出比餘魚更像讀書人的了。
他握著筆的手朝下按了按,筆露出一滴墨來。
餘魚笑笑不說話。
江捱卻因為餘魚這個笑容,心中仿佛有什麼不知名的情緒瘋長。
很快,江捱搬到了西街的景天酒店五樓。
就住在餘魚的隔壁。
*
江捱以為餘魚說的那句“我不是讀書人”隻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直到他那天打開房門,看到餘魚帶著一幫人回來。
餘魚的襯衫上帶上了點血汙,手裡撚著一支煙側頭和六子說話。
聽到動靜,餘魚才扭頭來看江捱。
看到垂著眸子看向她的少年,餘魚臉上露出一個江捱常見的笑容來。
“江捱,這麼晚了還沒睡覺。”
一夥人全部順著餘魚的眼神朝江捱看來。
江捱的視線在他們手裡握著的東西上劃過,那上麵有的帶著明顯的痕跡。
他們才經曆了一場惡戰,看餘魚臉上的笑容,像是贏了。
隻是江捱不知道,是他爹江潘峰的人找上門來要找那些住戶的毛病,餘魚帶人過去“整治”了一頓。
餘家有人護著,江家也有人護著。
所以兩邊動手,就隻能江家的人和餘家的人動手,而不是護著江家的人和護著餘家的人動手。
打人這種事,西街過一段時間就要發生那麼一兩次。
六子朝著這江捱看去,六子也知道,這個叫做江捱的男孩和老大關係走得很近。
六子忙裡忙外,沒時間了解這個叫江捱的小子。今天看到了之後,六子莫名對這人生不起喜歡來。
他看起來,就不像和他們一夥的。
且那種眼神……是嫌惡麼?
老大怎麼能忍受和這種人呆在一起,六子看向江捱的視線裡透出了點凶意。
“老大,這就是你那朋友麼?看起來是個讀書人啊。”
平頭開口,大夥附和起來:“是啊是啊。”
“不過咋突然開門呢,嚇我一跳。”
“彆把人嚇到了,趕緊回去吧哥幾個。”
“既然是老大的朋友,你們說話就悠著點。”
這群人一開口,方才那種肅殺的氣氛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江捱說:“聽到動靜,就出來看一眼。”
餘魚:“那早點睡吧,我們剛解決了點事兒回來。”
餘魚笑著風輕雲淡,江捱低頭,裡頭握著門把手的手卻緊了緊:“嗯,你也早點睡。”
門關掉之後,六子忽然道:“老大,這小子好像挺能接受咱們的職業啊。”
餘魚看向六子:“接不接受的不重要,能接受更好。”
六子:“可他不是您朋友麼?”
餘魚:“是朋友啊,我是做這個的,他爹也是做這個的。”
六子不明所以,餘魚讓六子把腦袋湊過來點。
六子低下頭,便聽見餘魚對他說:“他爹姓江,叫江潘峰。”
六子一愣,繼而看向那緊閉的房門,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保守了。
再看向餘魚的時候,六子心中已經肅然起敬。
老大還是老大啊。
*
而剛剛關了房門的江捱心中頗不平靜。
他背對著門抵在門板上,外頭的動靜能透過門板傳到他耳朵裡,隻是他沒聽到餘魚的聲音。
他沉默著想起剛才餘魚和身邊的男人說話的樣子,以及那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江捱心裡有點不舒服。
但是餘魚那在捏著煙,沾著血味的樣子,卻令江捱感到一種他本不應該感到的反差的吸引力。
她是怎麼成為這樣的人的呢?
江捱這天晚上,很晚沒有睡著覺。
他想起上次在賭局對餘魚撒的謊。
他說他已經將那些花都送人了,但是其實沒有。
那些花還都擺在他的院子裡。
現在,那些花應該已經枯死了。
從某種程度上看,他不也比誰都殘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