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回來啦。”
“小姐……我們……”
虞漁沒去接周紹月。
聽到虞漁說:“我和他現在就隻差離婚了。”
盈翠竟然還鬆了一口氣。
乃至有些解氣。
那周紹月,曾經那樣對她們小姐,現在回來了,定然是要後悔的。
這一年以來,江寄對小姐怎麼樣,淺簾和盈翠都看在眼裡。
小姐的房裡永遠都有最新的妝品,有最時興的漂亮緞子做成的量體合身的衣裙,珠寶——耳環、項鏈、手鐲、釵子被一大把一大把地送過來,小姐愛聽戲,江寄便在江府養了個戲班子,那戲班子是江寄在蘇河一帶平亂的時候,從r國的軍隊裡救回來的,隻是聽到人說,那是蘇河三地最絕頂最受追捧的戲班子,他便發了強盜的性子,將人從r國人的刺搶底下搶了回來。他為此受了傷,可江寄回來對那傷疤不甚在意,隻問虞漁喜不喜歡那戲班子的戲,喜歡便養著,不喜歡便送走,虞漁喜歡,戲班子便從此被江寄養了下來。
虞漁日日便聽牡丹亭,聽西廂記。
她聽這些情情愛愛啊,聽得人憊懶,連骨頭都軟。
江寄剛剛認識她的時候,總愛嚇她,表現出一副暴虐的模樣。
如今江寄已經看不到當時的一點影子了。
虞漁心裡裝著什麼,顧慮什麼,愛什麼,他統統去辦,為了虞漁不能去北都的事兒,他便真的將這據點搬到了海林來。
在外頭他是從沒有打過敗仗,要在這南方自立為王的年輕的、野心勃勃的將軍,在虞漁這裡,他眼裡頭裝著的欲/望,情欲和占有欲,好像是那瘋狗看著自己地盤的時候的那種執狂,且那眼睛裡頭的灼熱,和他那些幾乎總是顯得很急切和凶猛的舉動,總容易讓人發怵。
可江寄的寵愛是在是太過於氣焰滔天。
這日院子裡的桃花開了,虞漁正倚靠在床頭,看著外麵的桃花發呆,江寄不隻是何時推門進來了。
江寄的臉色有幾分陰翳,可虞漁一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叫了他“阿寄”,聲音軟和中帶著幾分詫異,裡頭還藏著一些驚喜。
“你不是去蘇河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春天的時候,天氣回暖,她臉上帶著兩靨的紅暈,模樣被外頭的桃花襯托得豔麗逼人,桃紅色的絨花珍珠釵子在她烏黑的發件星星點點錯落,一瞬間江寄便以為她發間落滿了桃花似的,那雙眼睛含情脈脈的、羞怯地望著他,江寄第一日在她身上犯了“沉淪”的病症的時候,便總安慰自己,那不過是她一時鬼迷心竅。
男人總是善變的。
男人對女人的欲/望也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淡去。
他那時還想,也許是因為從未見過虞漁這樣的女人,就像是見到一個新奇的珍貴的小玩意似的,第一次難免被吸引得心神不定,也許到了後麵,看得多了,見得久了,這種“沉淪”的病症也就自然而然好了,對於虞漁,
他過了新鮮的勁頭,也許就膩了。
可是哪裡膩。
如今每次多見到虞漁一次,多與她耳鬢廝磨,溫存纏綿一次,江寄的心便一次次往下麵墜,墜到欲望的最深處,裡頭還是黑壓壓的一片,看不見底。
虞漁就坐在那裡,襯著外麵的春天也看起來新鮮。
江寄不愛這南方柳絮紛飛的霧蒙蒙的春天,可是因為虞漁那鮮麗的笑,鬢邊的釵子,而對窗戶外頭正在展現著的時節,多了幾分惻隱之心。
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用那雙鳳眼深沉的盯著虞漁,喉頭如同第一次見到虞漁那樣滾動起來。
他最終將人就這麼按在窗邊俯身貼上去……
一句話也沒說。
“阿寄,你不要總是……”
她的話語都被吞吃入腹,吞得支離破碎。
而她輕輕柔柔、驕矜地喊出來的“阿寄”兩個字,就像是上好的藥。
望著虞漁臉上無邊的春色,那水靈靈的眼睛,江寄覺得,要是哪一天死在她身上,他也沒什麼不願意。
良久,虞漁才得以有一點喘/息的空間。
“周紹月從英國回來了,你說,我是一槍斃了他,還是把他綁上石頭,沉進海河何底。”
他看起來並不相是在說玩笑話,語氣低沉,脖子上浮現出動氣時候才有的暴露出來的經脈的凸痕。
虞漁臉上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揉碎在她那眼角微微的水光裡頭,可儘管如此,她看起來如此可憐而惹人目不轉睛。
她也許在想另一個男人。
這一想法使得江寄心裡的妒火如同掉進煤油裡頭的火星,瞬間便引起了騰騰的火勢。
可下一秒,這火便因為虞漁的話而暫時冷靜了下去。
她那微微紅腫的唇吐出柔情又很無情的字來。
“我同他離婚。”
“將軍何必背負人命。”
“他不愛我,我便不愛他。”
她的脖子柔軟地俯下,臉頰貼在江寄的脖間。
方才的一係列的動作,似乎讓虞漁變得很沒有力氣,她的聲音有點弱,還微微帶著點抖:“我現在愛的是將軍。”
她的話簡直稱得上纏綿悱惻,在這春風裡頭,顯出泛黃的卻又充滿豔麗的生機來。
江寄虎口的那道疤痕已經癢得很劇烈。
她像是柳條一樣,微微伏在他的身上。
他的心像是被這柳條一卷又一卷地纏繞起來。
並不透風。
“為什麼愛我?”
“因為將軍愛我呀。”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因為你愛我,我便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