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周紹月才呆呆地走進她的房間,站到她空無一物的梳妝台邊上,朝窗外看去,院子裡的桃花落了滿地,但是裡頭卻一點人氣也沒有,去年她便是這樣在這裡坐著,讓丫鬟給她摘來幾支桃花的麼?
一時間,那種失去了極其重要的東西的感覺霸占了周紹月的心胸。
他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裡,他幾乎是要求一個確切答案地去問周家一老的時候,周家一老卻讓他進了屋子,讓下人都出去,退避得遠遠的,等外頭沒了聲音,周紹月才得到了讓他震驚得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的答案。
“虞漁被江寄江大將軍帶去了。”
“江將軍將這個消息封鎖了,不許任何人知道。”
“他們……早已經在一起了。”
而在字裡行間,一老頭透露出,是江寄看上了虞漁,從而讓虞漁從此便隻呆在將軍府。
江寄甚至因為虞漁,將行軍的據點搬到了海林。
“江大將軍在海林是統領者,在我們南方,他沒有打過敗仗。”
“他就算是要當皇帝,也是當得的。”
“他待虞漁很好,最好的東西都送到虞漁那裡去,就連我們也沾了虞漁的光,在打仗的時候,被轉移到了最安全的大後方。”
“紹兒,你是一定要去英國的,你
也不喜歡虞漁,便勿要再因此煩心了,這個世道,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當初虞漁那孩子對你用情深重,你總是不願意見她,現在倒也隨了你的心願,你們便也不需再見麵了,你不喜歡那孩子,那孩子在當時的晚宴上一出現,整個海林都在傳說她漂亮,讓人見了便再也忘不掉。?”
“都是命,都是命,你以後便同那謝小姐結婚,同虞漁和離便是。”
周紹月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一老的房間,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和離兩字竟砸的他回不過神來。
周紹月再也無法否認,虞漁在渡口見他的那次,便已經使他動心了,他在英國便對她念念難忘,如同食髓知味一般,每次想到虞漁在華國的家裡等他回來,他心中便隱約竊喜起來,不過是那身為文人的虛偽,讓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何須將這小婦人當回事。
可回來後,這一切都像是晴天霹靂一般砸在他的麵門上。
第一日,袁玉馬來找他,他同袁玉馬一言不發地喝了一盅茶。
袁玉馬忽然開口問:“你真的愛你那從英國帶回來的謝小姐麼?若是我,我無論如何,心是要死在虞漁身上的。”
周紹月忽然像是第一次見袁玉馬似的,他從袁玉馬的瞳孔裡看到了某種嘲諷。
袁玉馬很陌生,頭腦裡升起一種令周紹月自己也難以置信的懷疑,可是袁玉馬此刻提到虞漁的眼神,分明就並非簡單的憐惜。
“你是海報的創辦者,若是被人知道,你這樣心疼一個舊式女子,那些海報的讀者知道了會怎麼想?”
袁玉馬聽著周紹月的話,忽然嗤笑一聲。
“舊式女子,嗬嗬,紹月,你知道麼?我倒是覺得,虞漁比一切新式女子還新鮮,我很久沒見她了,但是每次見麵,我都恥於同她說話,那群新式青年,每次來的時候,也都瞧著你的小妻子,每次都恨不得將這天下發生的趣事都說給她聽,逗她開心。”
“她隻要稍微笑一笑,那些青年便開心很久。”
“你視之如敝履的東西,在他人看來,興許是從未見過的珍寶。”
“若是我娶了他,彆說去英國,就算是離開海林,離開她一天,我也不願意。”
袁玉馬的眼神太認真了,而他的話,卻使得周紹月心裡頭那種失去了重要東西的感覺再次濃濃升騰起來。
他腦海中便又想起了那日春光朦朧中,她在油紙傘下,抱著桃花朝他走來的模樣了。
那叫江寄的男人,是怎麼看她,怎麼對待她,是一步也不願意離開她的房門那樣麼。
一想到他玩賞和霸占著虞漁的一切,想到那些旖旎香/豔的場景,周紹月便覺酸苦,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難以忍受起來。
周紹月回來的第一日,帶著謝明月去海林的街上玩賞了一圈。
整個海林都知道周紹月回來了,並且帶回來了一個洋氣又溫柔的美人。他試圖用這種製造出來的歡愉麻痹自己,試圖真的讓自己愛上謝玉明,以忘卻那讓他感到羞恥和屈辱的虞漁。
然而當謝月明溫婉地同他笑的時候,周紹月腦海中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虞漁同他笑的樣子。
那畫麵朦朧,泛著光點。
她就像是夢魘一樣,時時刻刻纏繞著他。
他心中的嫉妒,如同火苗攀爬。
我是時代的新生子,我怎麼能栽在一個女人身上呢?
他一遍遍想要罵醒自己,然而收效甚微。
他想要通過輕蔑,去貶低虞漁在他心中的印象,他試圖讓記憶中的那笑容看起來更醜陋一些,然而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虞漁笑起來甚至在他記憶裡泛著光點。
於是他回來的第三天,他便收到了將軍府送過來的和離書。
那日的下午,他便再次見到了虞漁。
虞漁坐軟轎過來,江寄的車在後麵緩緩地跟著。
他在門口看到穿著軍裝的江寄將轎子裡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牽下來。
那滑膩的手腕露出一截,上頭帶著絳紫色的玉珠。
她頭上的釵子紅綠相間,烏黑的發一點也沒變。
在她抬頭看向周紹月的一瞬間,周紹月腦子裡頭隻餘下一道聲音:時代算什麼狗屁?我去英國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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