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虞漁才從工作人員手裡拿到的手機再次想了起來。
“阿年。”
她的聲音柔軟而壓低了語調。
仿佛隻餘那個叫阿年的男人聽見,叫得如之前一般親昵。
放下了電話之後,虞漁抬頭便看到了剛剛還對峙得正歡的兩人,此刻偃旗息鼓,隻是沉默地盯著她。
“去看看戲吧。”
她仿佛看不到,也並不在意他們之間的古怪的對峙。
兩人沉浸在戲中,她好像隨意便抽身出來了。
站在畫麵麵前,看得時候,吳文鐸朝虞漁問了一句:“我演的是你想的許諾麼?”
虞漁望著鏡頭裡威風凜凜的男人,隨意回了一句:“還算是。”
還算是。
因為如果是江寄,那身上鐵血和暴戾的氣質會更濃,也更真實。
思及此,虞漁眸色頓了頓。
她怎麼下意識總想起江寄來呢?
因為幾乎相同的人設下,這江寄才是原型,吳文鐸要演,自然隻不過是在他毫無知情的情況下,模仿江寄的影子罷了,然而在虞漁眼中,吳文鐸卻永遠也無法超越江寄。
因為江寄真實存在過,而吳文鐸沒有過同樣的經曆。
哪怕他演技再好,沒有體驗,便永遠少了三分氣質。
可世人不會知道,因為他們也沒有見過江寄。
但是鄭生雪和其他圍觀的工作人員們都很激動,他們一個勁地誇虞漁和吳文鐸對視的這一幕實在張力十足,拍得太完美了。
不過虞漁沒有表現出什麼端倪,她沒做個掃興的人,她隻是笑笑說辛苦大家了,便回了化妝室請化妝師幫她換下了頭飾,卸妝洗頭發一條龍下來,虞漁卻沒覺得累,因為她總會下意識去對比演藝世界裡她親眼見到過的人,這件事情掛在她心頭,她便開始慢慢思慮起真的幾乎按照自己的經曆去寫一個劇本的可行性,她似乎覺得,她原先的判斷和現實存在偏差。
她的確是真實經曆過那些,通過彆人所沒有的金手指,在任何一部戲裡,她都能仿佛真實成為了那樣的人,沒人能和她比演技的。
然而戲隻是戲,又不能成為真的,人們看到的不過是幾個人在鏡頭下的對話。
和她對戲的人,永遠都不能比她真正見到過的那些人更好,於是心中總有幾分芥蒂。
回酒店的時候,虞漁碰巧又碰到了吳文鐸。
兩人一前一後走近了電梯了,對視的時候,虞漁很自然地和他打了聲招呼,隨即也沒看手機,隻是低垂著眼皮,似乎在思索什麼。
她的妝已經卸掉了,脖子上的項鏈也沒有帶,隻露出一片細膩的膚色。
而因為低垂著腦袋,她滿頭的黑發垂落在腰間。
在頂光燈的照耀下,如同淋漓的瀑布,洗發水淡淡的香味鑽進吳文鐸的鼻尖。
他問虞漁:“心情不好?”
虞漁抬頭,烏黑的眼睛裡沒
表露出什麼特彆的情緒,仿佛從某種思緒中回神後知後覺記起來回他的話:“沒有,我隻是在想關於劇本的事。”
覺得我演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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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空檔,電梯門已經開了。
兩人走了出去,在走廊處的某一處花瓶處停了下來。
“沒有,你演得很好。”
“隻不過……”虞漁和吳文鐸對視了片刻,隨即又斂下了眼皮。
後麵的話虞漁沒有說出來。
吳文鐸卻好似有意想要知道答案:“隻不過我演的不是你心中的許諾麼?”
吳文鐸覺得,自己今天的反應和表演已經足夠好了,不知道還能再怎麼精進了。
“那你說說,你心中的許諾應該是什麼樣的?”
可回答吳文鐸的話毫無意義。
畢竟許諾是許諾,而江寄是江寄,隻是某種慣性心理在作祟,虞漁總是在比較戲裡戲外的人。
可江寄都已經死了。
江寄也不可能和她一樣,真的來到這個世界,甚至陪她一起拍電影,那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能。
也許是這些想法紛然形成了一種愁緒,這種愁緒令虞漁麵皮上湧現出一種不太正常的紅暈。
吳文鐸移開視線,腮幫子又繃得很緊。
“沒有,吳老師。”
“是彆的事。”
她聲音帶上了點空茫,這種狀態令吳文鐸又忍不住將移開的視線重新放回到了她臉上。
吳文鐸也沒有再逼問了,他換了個話題,問虞漁:“上次你不是說要帶我打遊戲麼?今天晚上行不行。”
虞漁倒是沒有拒絕,說:“好啊,你在微信裡把id發我一下,等會兒我們加個好友。”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虞漁先進洗手間洗了把臉。
她望著鏡子裡頭有些冰冷和黏膩的自己,虞漁覺得思維混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毛巾擦乾了臉,撩開一邊頭發,她便又看到了自己耳朵上掛著的那血紅色的瑪瑙墜子,她用一種有些慢的速度將這兩個墜子取了下來。
繼而她才回到酒店,在沙發上安靜地窩了一會兒。
儘管經曆過好幾個世界,但是虞漁現在所做的一切,卻也是她全新涉及的領域。
一旦成為創作者,看演員的眼光便變了。
總覺得不完美,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