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純澈的眼底,全是對宮梧桐像是看食物一樣的癡迷和喜愛。
和睢相逢的弟子契紋結成,越既望也終於緩過來,他疑心病還是太重,宮梧桐不求回報地救他幫他,讓他患得患失,根本無法全身心地付出所有信任。
他擰著眉頭,語調卻比之前緩了不少:“小聖尊這般費儘心力救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宮梧桐正要開口,那隻漆黑的眸子裡突然微微泛起些許紫色,左肩也隱約有些酥麻,像是之前魅魔紋從靈骨竄出來時的感覺一樣。
他一愣,怔然捂著左肩。
越既望:“小聖尊?”
“哦。”宮梧桐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懶懶道,“你既然都知曉我是小聖尊了,肯定知曉我爹那個悲天憫人的脾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突然想修二十一級浮屠玩一玩不行嗎?”
越既望:“可……”
“彆可了。”宮梧桐渾身經脈幾乎都流淌著燥熱的靈力,他偏頭無聲喘了一口,隨口道,“你既然拜入我門下,就不必多想,總歸不會吃了你們的。你就好好修煉,將師門發揚光大,為師尊爭光,就當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越既望一聽,仔細想了半天,才鄭重其事一抱拳,冷漠的臉上全是認真之色:“是,弟子謹記。”
宮梧桐靈骨越來越難受,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隨口這句話給這三個新收的徒弟帶來何種影響。
見越既望不再排斥他了,強撐著隨手一點,道:“大弟子越既望,二弟子睢相逢,明修詣,小弟子。”
明修詣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覺得要為自己爭取一下:“師尊,若是按照入門時間,我應當是大弟子。”
宮梧桐的手死死拽著雪白衣袖,骨節一陣青白,他心不在焉地道:“哦,那你可知道為師這般安排,有何深意?”
“弟子不知。”明修詣,“請師尊賜教。”
宮梧桐麵不改色地道:“根本沒有深意,純屬是因為為師記錯了。”
明修詣:“……”
記錯了也這麼理直氣壯?
宮梧桐做事說話從來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直接坦然回視,用視線告訴明修詣:就算他沒有理,氣也很壯。
明修詣脾氣很好,見越既望和睢相逢瞧著都比他大一些,也沒再多說。
“是。”
宮梧桐的羽睫輕輕闔了一下,看著明修詣的視線很是複雜。
先入門卻排行小弟子,又被這麼理直氣壯地找茬,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怒氣衝衝了,這明修詣卻一言不發,麵不改色。
真是個能忍能狠,城府極高的人。
必成大器。
宮梧桐強行忍住想將身子蜷縮起來的衝動,含糊道:“紅塵苑中隨便住,自己去挑喜歡的住處吧。命牌之事明日……再說。”
三人沒察覺到宮梧桐的異樣,頷首稱是,轉身離開。
直到外麵沒了聲音,宮梧桐才猛地鬆了一口氣,踉踉蹌蹌撩開白紗簾進了內室,還未走到榻邊便猝不及防栽倒在地。
他難受極了,緩緩將整個身子蜷成一團,隨手將左肩上的衣衫撥開,露出雪白的皮膚和小蛇似的魅魔紋。
魅魔紋像是沐浴在月色的曇花,一點點在他後肩綻放。
宮梧桐不知是痛的還是難受的,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足尖緊繃,左手也不住在地上亂抓。
因為他的動作,單薄的雪白僧袍淩亂裹在身上,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忍耐不住的低.吟。
他倏地睜開眼,兩隻眸瞳已經全是魅魔的紫瞳,那桐花紫色仿佛被水氤氳開來,眉心處也緩緩出現一抹三條枝椏交纏的豔色細紋。
宮梧桐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屈指一彈,旁邊的九方宗玉牌倏地一閃。
大概是怕被宮梧桐再騙丹藥,這次隻有雲林境的聲音從中傳來。
“大師兄?”
宮梧桐嗚咽了一聲,好半天才嘟噥道:“林境,魅魔紋……”
雲林境一愣:“魅魔紋不是每月二十五才發作嗎,今日才十九,師兄難道在魔族妄動魅魔靈骨了?”
“嘮叨吧,你繼續嘮叨。”宮梧桐將袖子塞到唇邊咬住,默默忍受左肩魅魔紋肆虐的難受,嘟嘟囔囔的聲音悶悶傳來,“把我嘮叨死了,看我爹回來怎麼收拾你。”
“……”雲林境,“我馬上過去,你彆讓其他人靠近。”
“唔。”宮梧桐正打算回答,迷迷瞪瞪不知瞧見了什麼,突然口齒不清道,“……了,已經唔唔了。”
雲林境:“什麼?”
宮梧桐雙唇分開,袖角從他口中掉下來,聲調清晰。
“晚了。”
“已經有人靠近我了。”
有人站在門外,身子被層層白紗擋得影影綽綽,一轉身似乎就要離開。
宮梧桐蜷縮在淩亂的層疊衣袍中,半闔著濛濛的紫眸,哪怕是這麼狼狽的姿態,他卻依然驕矜倨傲地伸手輕輕朝著白紗簾外一勾手指。
“小徒兒,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