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紅山, 空得遼闊,靜得蒼涼。曆經了四百多年風霜的鎮北台, 再沒有白天如織的遊客,靜靜佇立在山頂凜冽的風中,像一個武將,瞭望著他守衛的這片疆土。
忽然,半空中出現一個紫色光點, 慢慢變大,眨眼就成了井蓋大小的紫色旋渦,接著四個大活人從裡麵掉出來,劈裡啪啦落到鎮北台上。
落地的悶響裡夾著“哎喲”的痛叫,一下子就打破了山頂的靜謐。
如果這時在鎮北台上方俯瞰,就會看見四個呈大字型的身影, 皆仰麵朝天, 或喘粗氣, 或深呼吸, 透著死裡逃生的慶幸和疲憊。
錢艾:“我怎麼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給扔出來的……”
徐望:“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八抬大轎送你回家啊。”
況金鑫:“才四點二十……”
錢艾:“四點二十?我感覺像過了四十天……”
吳笙:“歇兩分鐘就趕緊撤吧, 山頂風硬。”
然而過了兩分鐘, “通關”帶來的成就感在疲憊裡一點點冒頭, 讓人後知後覺地有了一絲興奮。
“這關能活著出來絕對得給你記頭功,”突然閃回的戰鬥畫麵讓錢艾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低頭特認真地看吳笙,“機尾爆炸的時候你要是沒拉住門框, 我們幾個都得飛出去!”
“還好吧,”吳笙站起來,拍拍衣服褲子上的灰,狀似雲淡風輕地謙虛,“那種情況裡,找穩固依靠是本能,我就是反應和動作都稍微敏捷了一點。”
徐望躺在那兒,斜眼看著吳笙嘴角眉梢那快飛起來了的得意,真想勸錢艾兩句:彆誇了,再誇他能登月。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錢艾還真沒繼續誇,而是話鋒一轉:“不過你‘一帶三’的時候我是真驚呆了,你這幾年怎麼練的,身體素質這麼好了?”
這話吳笙就不樂意聽了:“我身體素質什麼時候差過?”
“高中啊,”錢艾說,“記不記得有一回,徐望和七班那個挺狂的在走廊裡打架,我們怕被老師抓著,誰也沒敢動手,就你上去幫徐望,結果七班那小子推你一把,你就暈了。”
吳笙:“……”
“他不記得我記得,”徐望來了精神,三兩下爬起,給這段回憶續上,“後來老師來了,哪還顧得上我倆啊,先把他送醫務室了,沒辦法,年級第一多金貴啊。”
“對對,”錢艾一個勁點頭,“後來七班那小子怕被處分,不是還和你串供,說你倆沒打架,是鬨著玩嗎?”
“切,”徐望撇撇嘴,“我一開始都沒想搭理他,處分就處分唄,反正隻要彆讓那小子好過,怎麼都行,”說著說著,他瞥了吳笙一眼,“誰知道後來這家夥醒了,非說我們是鬨著玩兒。”
“他那是幫你,”錢艾聽不過去了,仗義執言,“他要不那麼說,你倆都得記大過。”
“你怎麼總說他幫我呢,”徐望忍半天了,“剛才就說他上手是為了幫我,他是為了拉架好吧,中立的。”
“你倆都給我等一下。”吳笙才是真正忍不了了,必須打斷,為自己的青春正名,他先看向徐望,“第一,我就是上去幫你的,連老錢都看出來了,你領悟力是負數嗎?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最後你就落個口頭批評。”說著,他又掃了眼錢艾,“第二,該不會這麼多年,你倆都以為我當時是真暈了吧?”
徐望還沒從“拉架還是拉偏架”的混亂裡出來,又再次收到新信息,大腦有點轉不動了:“啊?”
錢艾這回也意外了:“不是真暈?”
“當然是裝暈。”吳笙理所當然道,“我要不暈那不就成三人打架了嗎,我說我是拉架,那小子能認?所以我必須暈,我暈了,那小子就怕了,隻要他認慫,後麵的一切都好操作……”
“我懂!”況金鑫猛地坐起來。第一關他們遇見徐望,而徐望隻看見吳笙還沒注意到他和孫江在旁邊的時候,倆人就曾敘舊過高中徐望被三個虎背熊腰的踹球門裡而吳笙叫老師過來的事,當時吳笙就說過,“這叫智取!”
錢艾:“……”
徐望:“……”
吳笙倍感欣慰。高山流水遇知音,名字叫做況金鑫。
瞎聊一通,那點點交卷後的興奮也慢慢散了,倦意重新襲來,四人踏著夜色,做賊似的離開景區,用手機叫了個車,前後不過十五分鐘,就回到了賓館。
站在賓館門外,他們才想起一個嚴峻的問題——零點進“鴞”的時候,他們正在和賓館阿姨隔門溝通,後來他們全被卷走了,門外的阿姨會怎麼反應?滿腹疑惑離開?衝進屋裡發現沒人?或者乾脆直接報警?
不管哪種情況,他們都需要給對方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現在,落地玻璃門裡,那位阿姨正趴在前台打盹。
“怎麼辦?”錢艾有點犯愁地抓抓頭。
“進。”徐望當機立斷,“該來的總會來,見機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