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時序來說, 打怪本身是不難的,更何況這三萬多個怪裡甚至沒有什麼精英怪的存在,基本就是一刀一個,最多三刀一個, 不能再多了。
最精英的那個, 可能還是已經被送去坐牢的鐘人。
困難的部分是跑遍整顆行星表麵把這些怪一個個找出來。
並且, 這些怪的AI智商還挺高, 不會隻在固定的地點、路線進行徘徊, 也不會在聽見風聲不對時明知道打不過還衝上來,而是打一打見情況不妙掉頭就跑。
一開始的幾天還好, 沈時序飛快剿滅了不少紅名怪聚集點, 任務進度喜人。
遊戲甚至很智能地提示說最近的監獄已滿,已將懸賞犯就近原則送往附近其他適合的監獄。
但等到後幾天消息傳開時,她走到哪兒,哪兒就沒人, 紅名好像在三公裡外就能聞到她的味道似的亡命逃竄。
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任務, 沈時序不介意追一顆星球、一個星係、大半個宇宙——那也是一種樂趣,是一種玩家和遊戲的較量。
但這可是限時任務啊!!!
於是,沈時序不得不換著法兒地和小怪們做鬥爭,和遊戲廠商比誰的腦子轉得快。
今天挖地道, 明天聲東擊西,後天喬裝, 大後天空襲……
——
幾個星盜坐在一間隱蔽的破敗房屋裡, 一邊小聲聊天一邊圍著兩台設備狂刷【白夜實時位置分享站】。
本來在卡耳墨上的眾多勢力彼此誰看誰都不順眼, 更不可能共享情報,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因為白夜跟發瘋似的追殺每一個敢出現在她視線範圍裡的人, 再巧舌如簧的在她麵前也不可能完整說完一句話,那是壓根不可能進行談判、更不要說進行誆騙的對象。
所以,一個心照不宣的、大家一起分享白夜實時位置的情報中心出現了。
沒見到白夜的人可以隨時查看其他人上傳的情報進行避險,見到白夜卻沒死的人大多會自覺上傳白夜的最後出現位置以維持情報中心的運轉。
除了親眼目睹之外,也有無數監控、追蹤設備前赴後繼試圖跟住白夜的行蹤。
就在這些星盜們瘋狂刷新的期間,一旁表示無人機數量的數字跳動了一下,往下降了六。
而代表著白夜的紅點在地圖上高速移動,她前進方向的所有人想必都在拚儘全力地快速逃離現場,試圖從白夜的刀底下救回自己的一條小命。
“……好麼,無人機又被白夜打掉六台。那無人機的戰鬥力跟小型機甲似的,她打起來跟打蒼蠅沒什麼兩樣。”
“白夜瘋了?她不知道能在卡耳墨混的背後都有人嗎?!不是瘋了就是沒腦子吧!”
“你今天才知道她本來就是個瘋子嗎……她都單槍匹馬殺到戒備森嚴的星盟會議現場宣戰了。”
“多瘋才會想要殺光整顆星球的人??她到底想和多少人作對?”
“不過一個小娘皮,能有多厲害,就沒人敢去正麵和她打一架嗎。”
“我看你才瘋了,鐘人都死了,頭鐵的都前三天就頭鐵完被她弄得半死了,現在還有誰不自量力?”
“叫後援總行吧?”
“——後援來不要時間啊?!這不都在等自家援軍到,所以才硬著頭皮不撤退嗎?”
“操,我受不了了,我還是去搶個船票逃走吧,等她走了再回來。”
“你以為我不想?人這麼多,壓根搶不到船票好嗎??”
“等等,彆聊了!說是白夜一分鐘突然駕駛飛船升空了!她是不是玩膩了要走了?”
幾名星盜頓時安靜下來,把情報中心的刷新鍵往死裡按。
漫長的幾分鐘、也可能隻是幾秒鐘後,情報中心裡刷出了匿名的新消息:
【草,白夜是人嗎?她都學會空襲了!不是高空射擊,是開到幾千米高空直接無防護從天上跳下來!跑都來不及啊!!】
【這算什麼,她前兩天挖地道偷襲了我一條街外的勢力,本來好像還想來追我,還好我跑得快。】
【她從地麵消失四小時就是去挖地道了??】
【我昨天還看見有幾個哥們和白夜打的時候不小心破壞了街道,白夜當時表情那個恐怖,都快把那家夥剁成肉末去填地上的坑了。】
匿名的眾人在逃生途中匆匆互倒苦水,千言萬語最後彙成一句話:
【星盟那群鼠輩呢?!這時候就裝死了??倒是出來執法啊!!!】
——
然而星盟過得也很苦。
首先,他們和白夜是敵對勢力,自身難保。
其次,他們也實在沒有和白夜旗鼓相當的人才。
最後,向上級的求援是已經發了,上級表示援軍已經出發,在這之前——重點來了——嚴禁對白夜執行任何殺傷性措施。
“聽聽,聽聽,”執行官無語地拍著指示文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是什麼懸賞犯,而是高官貴族、重要人士了!”
說完,他自己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思考:不會真的是什麼離家出走隱藏身份體驗生活的天龍人吧?所以白夜的通緝令上才與眾不同地寫著“必須活捉”?
——但現在問題不是這邊對白夜留不留情,是白夜對他們留不留情啊!!
執行官長歎一口氣:“我才升職多久啊,難道這就要創下執行官最速殉職記錄?”
坐在不遠處的年輕人聞言笑出了聲。
執行官抬起眼睛指責道:“盧頓,你彆以為自己從白夜手底下逃過一次就能逃第二次了。”
年輕人正是臥底進了星盟的阿爾伯特·盧頓。
沒人知道他其實是白夜的狗……哦,糾正一下,是白夜的眷屬。
上一次白夜突然出現在星盟的會議現場,將所有在場官員揍得奄奄一息——這事兒在上級的輕拿輕放之下,早就草草結案了。
隻是象征意義地給白夜又加了一點懸賞金,但也不曾對她下什麼絕殺令,多少像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對於新上任的執行官來說,阿爾伯特·盧頓隻是在這一事件中,雖然身受重傷但堅持拍下了白夜行凶照片、立下大功火速升職的人。
“我覺得長得好看的人運氣總不會差的,”阿爾伯特笑得肆意,“說不定白夜這次也會看在我的臉上對我手下留情一些呢。”
這還真不是瞎說。
白夜對特彆漂亮的、符合她審美的臉蛋會多些關注。不多,就一些,但確實存在。
“你上次就被她捅得隻剩一口氣,忘了?”執行官沒好氣地說著,不太放心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防護盾。
阿爾伯特坐沒坐相地晃動著自己的椅子:“差不多吧。”
其實那刀是他等白夜走後自己捅的。
不然就他一個人毫發無傷那也太可疑了吧~
會議室裡除了阿爾伯特和執行官,隻剩下零星的幾人。
普通職員沒有資格加入這場會議,而其他有資格的人嘛……重傷還沒恢複,更對“開會”這種事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是的,這就是被白夜突然闖入屠了的那間會議室。
執行官望著天花板:“她闖入時毫無預兆,原本星盟判斷她有折疊空間的儲存能力,但沒想到還能這樣運用——那不是等同於瞬移了嗎?能隔這麼遠瞬移?”
阿爾伯特發出不置可否的聲音。
他很肯定當時白夜是來找他的,因為她走出來的召喚黑洞很眼熟。
他還很肯定白夜一看見這麼多星盟的人就瞬間忘記來找他乾什麼了,直到走也沒想起來。
白夜就是這麼個人,綁匪都不用動什麼腦子,在路上扔一串糖就能輕輕鬆鬆把她引到陷阱裡。
——當然,後果自負。
執行官又接著說:“除此之外,她甚至還有……”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猛然響起的一聲“嘀——”打斷。
會議室裡的人一瞬間都停住動作,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那台亞空間波動檢測儀。
但也隻是很短暫的這麼一看後,他們又都習慣地轉回去接著做自己手裡的事情了。
經過精密檢測後確定,檢測儀並沒有任何問題。
但星盟至今也沒有真正找到亞空間波動從何而來。
執行官慢吞吞地收回目光,自言自語地說:“也是。有傳言說她是幼神……”
阿爾伯特屁股底下晃來晃去的椅子在空中一頓,他不動聲色地套話:“幼神?是指幼年期的星神?星神這種東西還有幼年期?”
執行官看了他一眼,語氣很平淡:“盧頓,你的權限不夠。”
如果不想讓人知道,就不會自言自語那一句了。
阿爾伯特嗤笑,並沒有立即上鉤——那也顯得太急迫了——而是繼續晃蕩起自己的椅子來,一言不發地思考起彆的事情來。
比如說,前不久他察覺到白夜又收了新的狗……哦,不是,眷屬。
成為白夜的眷屬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儘管白夜對所有眷屬並不多做限製,偶爾派發個任務自己也很快掉頭就忘,眷屬們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但反過來卻並非如此。
這是單向的主奴契約。
在被馴服的那一刻,阿爾伯特就覺得自己脖子上像被套了個無形的項圈。
這項圈操控他敬愛她、無條件服從她、永遠不得傷害她,並且在他的精神中開了一道門。
——這道門,阿爾伯特在心中戲稱為狗窩,因為他能清楚地知道門的另一端連接著白夜的其他眷屬。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他們還可以通過這道門做一些非常簡單的情緒交流。
比如“你好”或者“滾蛋”這個程度的交流。
大多數情況下,狗窩裡的情緒都非常敵對,恨不得離彼此八光年遠。
這可能和白夜並沒有好好安撫每一隻狗有關係。
前段時間,因為白夜毫無節製地往狗窩裡扔一些不是狗的東西,導致每天都是雞飛狗跳。
阿爾伯特晚上連覺都睡不著——白夜放進來的那隻雞一直在精神鳴叫。
當雞鴨牛羊都被處理完了之後,唯恐天下不亂如阿爾伯特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隻要不再養這些非智慧生物,白夜再往狗窩裡多加幾個、更添擁擠也無所……
“白夜……”執行官看著新收到的消息喃喃自語,“帶著一隻狗?”
阿爾伯特一個重心不穩,椅子腳在地上劃出尖銳的雜音:“什麼狗?真的狗?”
執行官默然地把畫麵轉給阿爾伯特。
畫麵裡的白夜單臂抱著一隻比她巴掌大了點的小狗,垂眼端詳,表情凝重肅穆,像在判斷著什麼。
阿爾伯特:“……”不,千萬不要。
——
遊戲裡什麼任務都有。
你可以找人接任務、找木牌接任務、在下水道裡撿到任務道具直接開啟任務……
所以,當然也能找狗接任務。
找到小狗的時候,沈時序正在街上地毯式搜尋漏網之魚的紅名小怪。
她猛地掀開一個垃圾桶的蓋子,聽見裡麵發出的不是“彆殺我啊!!”而是幼犬微弱的“嗚嗚”聲,好奇地往裡探頭看了一眼,就和兩隻黑豆眼睛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