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公子,請到園內一敘。”
稱呼一個中年人為公子,梁耀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他實在想不出其它合適的稱呼。
“梁公子若是不介意伍某是個下九流的商人,可叫我伍兄,祖父與梁給事中乃是摯友。”伍元華和梁耀套起了近乎。
伍家鼎盛之時和兩廣總督都稱兄道弟,一個小小的五品給事中根本入不了伍家的眼。
況且伍家也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名副其實的官商,伍家的直係子弟都有官身在身,按照清朝的規矩,商人最高能授三品職銜,但伍秉鑒卻破例捐到了個從二品頂戴。
搞不好伍元華的官階比梁耀祖父還高。
伍元華說他們的祖父輩是摯交,梁耀思來想去,也沒從宿主身上找到一丁點關於伍家和梁家是摯交的記憶。
可能在伍元華看來,隻要是送過錢的,都算是摯交。
“伍兄,請。”
伸手不打笑臉人,梁耀還是非常客套的請伍元華到聽濤園座座。
一路上,他一邊走,心裡一邊嘀咕著伍家派伍元華來加利福尼亞在做什麼,難道是伍家在國內混不下去了,想要到美利堅尋找新的財路?
“家父生前一大憾事就是未能到花旗國看看。”伍元華一麵走,一麵觀察著聖弗朗西斯科城,他不無失望地說道,“傳聞花旗國也是個大國,三藩乃是花旗國西部的大城,緣何如此之小?看上去,似乎還沒有廣東的尋常縣城大。”
伍家雖然世代和洋人打交道,但此前從未踏足洋人國土,對西洋各國的了解終究還是十分有限的。
“那伍兄這次來三藩,算是替伍老先生完成了他的遺願了。”梁耀說道,“目下花旗國精華之地尚在數千裡外的東部,三藩乃是邊鄙之地。”
“家父生前也在花旗國購置了一些產業,為兄這次前來也將這些票據都帶了過來,為兄雖然通曉花旗國的語言文字,但卻對花旗國並不了解,亦不知這些產業到底能值多少銀子,一會兒還要向賢弟討教一二。”
伍元華倒是一點也不客氣,一口一個為兄。
伍家在美利堅有投資梁耀倒是知道,巔峰時期的伍家財產抵得上清廷半年的財政收入。
伍元華他爹伍秉鑒在美利堅也有不少認識的商人,被美利堅商人忽悠著在美利堅投資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隻是伍家為什麼打起了在美利堅資產的主意?難道是伍家現在已經困難到難以為繼了?
“素聞伍家富可敵國,在美利堅的這點產業,伍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梁耀試探性地問道。
“今非昔比嘍。”伍元華歎息道,他倒是很有覺悟,“伍家富可敵國的時候,那些錢也都是朝廷的錢,家父在世之時就曾和我們兄弟幾個說過,伍家就是朝廷的錢袋子,天子南庫罷了,就看朝廷什麼時候把手伸進錢袋子裡。”
朝廷的錢袋子?
這個比喻倒是要比愛新覺羅家養的肥豬好聽,不過性質還是一樣的。
“家父生前在美利堅置辦了一些產業,眼下伍家有難處,需要變賣美利堅的產業,收回美利堅商人的欠款周轉。
家兄伍尚榮多次寫信催促美利堅的商賈將伍家在美利堅的資產代為變賣,並催促他們償還怡和行的欠款,不想美利堅的商賈奸詐不已,一直推諉不決,不然我也不會涉險來美利堅。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聽聞梁公子在三藩找到了好幾座金山,為兄也想過來親眼看看,開開眼。”伍元華憤憤不平地說道。
“美利堅商人如此不講信用?”
“豈止是不講信用!也怪家父當初看走了眼,這些美利堅商人在廣州遇到難處的時候還幫襯一二,美利堅商人和英吉利商人猶如一丘之貉,最不講信用。諸夷商人,最講信用的還是荷蘭商人。”
提到美利堅的商人,伍元華就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