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浮笙離開後,薑姒怔怔地看著畫像。
這時,她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畫麵。
黑色的車子停下,陸凜穿著一身戎裝,走了下來。
是他們去過的照相館。
這家照相館就在開在馬路邊上,店麵不大,店主人老林是他們的熟人。
鬨市區,馬路喧囂聲四起。
有車子碾過馬路的聲音,也有孩子打鬨的嬉笑聲,還有沿街叫賣的吆喝聲。
煙火氣息頗濃,而這兒的喧鬨和陸凜無關。
陸凜平靜漠然,成了一個隻有軀殼的人。
如往常那般,他走進了照相館。
“來拍照片嗎?”老林問了聲。
陸凜沉沉地嗯了聲。
一切準備就緒後,陸凜站在了幕布前。
照相機對準他,老林瞥了眼陸凜的位置,朝他做了個手勢。
老林指了指:“你站得太偏了,往右邊站一點,你都快要空出一個人的位置了。”
陸凜沒動,他隻是落下一句。
“今天是我和夫人的結婚紀念日,我想拍張照片紀念,這個位置是我為夫人留的。”
老林愣住了,他當然知道,早些時日,薑姒因為突發意外去世了。
和一個不在人世的人拍合影。
一般人不會做這些事。
可老林隻是心頭一顫,不忍多問。
他沉默著,按照陸凜的意願,按下了快門。
後來每一年,陸凜都會如約而至。
照下那張從來沒有過新娘的結婚紀念照。
畫麵一轉,陸凜的身影出現了墓園。
他手裡拿著薑姒最愛的玫瑰花,半蹲在她的墓前。
他拿起打火機,將拍好的照片,在墓前點燃。
火焰吞噬了照片的一角,一寸寸往上挪,逐漸燃成了灰燼。
灰燼染黑了陸凜的指尖。
日光照著陸凜冷峻無比的臉。
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時,他才露出了他僅有的溫柔。
畫麵消散後,薑姒的眼角閃著淚光。
她的心臟處傳來細密的疼痛。
一張隻有新郎的合照,會有多孤單啊。
薑姒平複下心情後,她問係統:“為什麼我會看到,我從未見過的畫麵?”
係統解釋道:“這是回溯功能。”
“回溯?”薑姒訝然。
“因為你的氣運值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所以開啟了獎勵機製。”
“這會讓你看到,你內心深處最想看到的東西。”
薑姒沉默,看到她最想見的人嗎?
她腦海中浮現出陸凜的臉。
-
薑錦月工作室。
經紀人快步走了進來,說道:“錦月,曹青蟬的母親曹宣萍想見你。”
“誰是曹青蟬?”薑錦月完全忘了這個人。
經紀人:“曹青蟬是你資助的病人,上次你在醫院和她見過麵。”
薑錦月做慈善隻是為了挽回口碑,她現在才勉強回想起,曹青蟬是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女孩。
一想到曹青蟬有雙和她一樣的柳葉眼,她就莫名煩躁。
薑錦月不耐煩道:“給曹宣萍一筆錢,把她打發走。”
幾分鐘後,經紀人回來,她遲疑地說道。
“她說她不要錢。”
薑錦月冷笑一聲,看不出來,曹宣萍的胃口很大啊,竟然想要更多的東西。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他緊皺著眉:“門口來了一些狗仔,如果曹宣萍一直站在門口,我怕媒體會亂寫。”
薑錦月心一沉。
她能想象出,媒體到時候會怎麼寫。那麼,她想通過做慈善來洗白的計劃,就泡湯了。
“讓她進來。”薑錦月咬著牙道。
過了一會,曹宣萍走了進來。
醫生告訴她,小蟬現在情況很不樂觀,她必須儘快找到適合的骨髓。
無奈之下,曹宣萍隻能來找薑錦月。
看著薑錦月,曹宣萍心裡泛著酸澀。
當年她故意藏起薑家的女兒,把薑錦月推到薑夫人麵前,就是為了給薑錦月提供一個好的環境。
要不是小蟬性命攸關,她也不會求到薑錦月這兒。
現在沒有記者在場,薑錦月不耐煩再裝。
她厭惡地看著曹宣萍:“你來這乾什麼?”
曹宣萍看了薑錦月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氣:“我來找薑小姐,並不是為了錢。”
空氣中,曹宣萍的聲音一字一句響起:“我隻想請求你一件事,能否去做一下骨髓配型?”
“我的女兒急需做手術,她等不及了。”
聞言,薑錦月諷刺地笑了。
“我為什麼要去做骨髓配型?”
“況且,你女兒做不做手術……”薑錦月無所謂地開口,“跟我有什麼關係?”
空氣倏地沉寂。
曹宣萍心情複雜,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說出當年的事情,增加薑錦月的困擾。
“我知道這件事確實為難薑小姐了。”曹宣萍聲音愈來愈低,“但醫生說小蟬沒多少時間了。”
“薑小姐就當救我女兒一命,我求求你了。”
薑錦月想也不想,直接道:“我不會去的,你說完了嗎?現在可以走了。”
曹宣萍沒說話,她深深地看了薑錦月一眼。
薑錦月的態度這麼堅決,她隻能說出真相了。
“我知道一個秘密,和薑小姐的身世有關。”曹宣萍忽然開口。
薑錦月驀地抬頭。
光線下,曹宣萍的腰仍微微彎著,那雙柳葉眼帶著柔和的光,此時卻看上去有些懾人。
她輕輕地開口:“薑小姐要聽嗎?”
不知道為什麼,薑錦月心裡彌漫著巨大的恐慌。
她看了經紀人一眼,聲音緊繃。
“你出去,把門關上。”
這裡隻剩下她們兩人時,薑錦月麵無表情地望著她。
“你想說什麼?”
停頓幾秒,曹宣萍開了口。
“你不好奇,為什麼小蟬和你都有一雙柳葉眼嗎?”
薑錦月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浮現在她心底。
但她根本不敢去深想。
薑錦月極力保持平靜,聲音顫抖:“很多人都有柳葉眼,這有什麼稀奇的?”
曹宣萍的視線掃過薑錦月的腰部。
她輕聲道:“你的腰上有一個很小的胎記。”
薑錦月一怔,那兒確實有胎記,穿露腰的衣服時,她都會用厚厚的粉底,遮蓋住胎記。
“你肯定在網上看到過我的照片,所以才會知道我有胎記。”
薑錦月拚命否認,曹宣萍自嘲地笑了。
“當年,薑家的女兒走丟了,她意外來到福利院。當薑夫人過來找她時,我起了歹心,把她藏起來。”
“薑夫人找不到她的女兒,她悲痛欲絕的時候,我借機把我的親生女兒帶到她麵前。”
“這個與薑家女兒相似的女孩,給了薑夫人安慰,她被薑夫人帶走了。”
“從此,我的親生女兒取代了薑家的女兒,成了薑家千金。”
曹宣萍每說一句,薑錦月的心就往下沉了幾分。
她整個人不可抑製地顫抖著,怎麼可能?她的親生母親怎麼會是眼前這個女人?
這時,曹宣萍凝視著薑錦月,她輕聲道。
“被帶走的那個女孩,就是你。”
薑錦月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曹宣萍的聲音仍在響起。
“薑錦月,我是你的親生母親。”
“曹青蟬是你的親生妹妹。”
“錦月,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沒想把你認回來,我現在隻想讓你救救你的妹妹。”
“小蟬她得了白血病,現在隻有你的骨髓才能救她……”
薑錦月拚命捂住她的耳朵,厲聲道:“你彆說了!我不信!”
“你以為你這麼說……”她冷笑著開口,“我就會相信你的話嗎?”
“我不會去做骨髓配型,你死了這條心吧!”
如果被媒體知道,她給曹青蟬提供了骨髓。
媒體們順著這條線調查下去,遲早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她的生母是曹宣萍,她難以想象彆人會怎麼說她。
聞言,曹宣萍冷淡了下來,她對薑錦月很失望。
“我虧欠薑家人,但我從沒有虧欠過你,你要對你的妹妹見死不救嗎?”
“曹青蟬才不是我的妹妹,我為什麼要救一個陌生人?”
薑錦月極力反駁。
曹宣萍眼底的失望愈加重了。
最後,她落下一句話。
“如果你不去做骨髓配型,我就向媒體揭露當年的事情!”
“我還要告訴大家,你對你的妹妹見死不救,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曹宣萍離開後,薑錦月麵如死灰地坐在那裡。
忽然想到什麼,她眼底燃起了一絲希望,站起身往外走。
她要去問薑母當年福利院的事情,萬一曹宣萍是騙她的呢?
薑錦月坐上車,她猛地踩下油門,車子飛速往前駛去。
她連闖好幾個紅燈,輪胎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停下車,快步走進薑家。
看到薑母,薑錦月臉上帶笑:“媽。”
薑母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回家了?”
“我想你了嘛。”她挽著薑母的手臂。
她們坐在沙發上,薑錦月試探道:“媽,你當年是怎麼找到我的啊?”
薑母回憶了一下,說道:“那時我去福利院的時候,院長告訴我,有一個和我女兒年齡相仿的女孩……”
聞言,薑錦月的臉瞬間死白。
曹宣萍說的話是真的。
和薑母告彆後,她恍惚地站起身離開。
曹宣萍的話再次浮現在她腦海裡。
“你妹妹快死了,如果你不救她,你就是一個劊子手。”
“你立馬去做骨髓配型,否則我就向媒體揭露這件事!”
薑錦月抬起頭,看見曹宣萍幽幽地站在那裡,麵無表情地質問著她,仿佛夢魘。
她慌亂地坐回車裡,害怕得渾身顫抖。
萬一媒體發現她的親生母親是曹宣萍,她該怎麼辦?
她還能做回薑家的女兒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薑錦月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幾個重要人物的氣運值徹底消失。
陸家人的氣運值在逐漸減少。
她的口碑變差,資源斷崖式降級。
現在……
她的生母還找上門,讓她捐贈骨髓。
薑錦月的世界,以不可逆轉的速度在疾速崩塌。
她曾經很自傲,她擁有彆人一生都企及不到的東西。
但是現在,那些東西一點點從她掌心溜走。
薑錦月不敢去想,到了最後,她身邊到底還會剩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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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凜住在了陸宅,可他的工作依舊很忙。
無論他工作到多晚,他都會回家,而那時,薑姒早已入睡了。
明明住在同一屋簷下,兩人卻鮮少碰麵。
隻有在周末的時候,他們才能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共進早餐。
薑姒心裡存著事,她手上拿著勺子,一圈圈地在白粥裡攪拌著,粥都差點不成樣子了。
昨晚入睡前,薑姒想到了那座鐘樓。
原本她想一個人過去看看,可她轉念一想,這座鐘樓可能和陸凜有關。
要不,也叫上他呢?
這麼想著,薑姒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好好的一碗粥已經麵目全非,她握住勺子,忽然有道力量襲了上來,將她手上的勺子抽出。
薑姒抬眼一看,那隻手是陸凜的。
下一秒,陸凜把薑姒的碗移到了一旁。
“給太太重新拿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