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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當初知道姚擎想讓她死,宣采薇都沒有太多難過的情緒,甚至還做起了自我檢討,顯然隻是把姚擎的事,看成了死板的案例,警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原因無他,因為姚擎對於宣采薇而言隻是——

外人。

可宣靜姝不一樣,她是陪伴宣采薇一起長大的玩伴,是那些看不到黎明的日子裡,陪著宣采薇一起走夜路的人。

是宣采薇的妹妹。

是家人。

宣采薇仿若胸口堵著一團東西,讓她喘不上來氣。

她從未想過那般溫柔乖巧的宣靜姝,竟然藏著這麼深的心思。

這種被親近之人背叛的鈍痛感,讓宣采薇窒息到難受。

甚至連“佛麵臉”都差點泄了她真實的情緒。

也不知是不是宣采薇的眼神過於迫人,本是盯著銅鏡露出蛇蠍心思的宣靜姝,忽地轉頭看向了宣采薇的“新身體”——

佛麵玉冠。

宣靜姝冷不丁抬手撫上佛麵玉冠裡的玉簪。

使得宣采薇心頭一咯噔,雖然知道宣靜姝不可能發現如此奇異之事,但宣采薇還是忍不住因為宣靜姝的靠近僵硬了幾分“身體”。

感覺到宣靜姝好似在撫摸自己的佛麵玉冠,姚擎下意識想睜眼,卻被宣靜姝用另一隻手蓋住了眉眼,耳邊是宣靜姝輕輕柔柔的聲音。

“擎哥哥可是答應了姝兒,姝兒說睜眼才睜眼的哦。”

姚擎那頭還在問著宣靜姝怎麼了,宣靜姝隻道。

“擎哥哥,怎麼想起今日戴這玉冠了?”

姚擎不疑有他,直言,想為宣靜姝取那“祈福符咒”,聽聞這“佛麵玉冠”有增運之效,遂才戴上,讓宣靜姝莫要多想。

宣靜姝又是笑盈盈地溫柔應下。

可宣采薇卻被宣靜姝握在手心不敢動,佛麵像的“眼睛”看著宣靜姝語氣溫柔如玉蘭,眼神卻……

觸及眼神之時,宣采薇的身體越發僵硬。

這個眼神,宣采薇見過的。

姚擎想要她死時的眼神,同眼前的宣靜姝如出一轍。

那一瞬間,宣采薇冰徹心髓。

一如她冰涼的身體。

宣采薇看得出來。

宣靜姝想要摧毀佛麵玉冠。

原因,冷透了心的宣采薇似是一下子清明,想了明白。

還能有什麼原因,不外乎是不想讓姚擎身上有任何一點屬於她宣采薇的痕跡。

宣靜姝那雙瘋狂嫉恨的眼,宣采薇看得分明。

接著宣靜姝放開了撫摸佛麵玉冠的手。

同姚擎打趣道。

“這玉冠可真寒涼,不知會不會傷了身子?”

宣靜姝說的是玉冠,實則是指宣采薇,宣采薇會給姚擎拖後腿。

這一點,已然知道宣靜姝真麵目的宣采薇聽得分明。

而尚且不知的姚擎,隻道自己心愛的姑娘關心自己。

所以,他隻是笑著同宣靜姝保證道。

“隻此一回,絕無下回。”

可先前宣靜姝“一語雙關”的話,卻聽得宣采薇僵直的身體,依舊在僵直。

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震驚。

她隻是,難過了。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過了一瞬。

宣采薇顫了顫身體,好似回神。

下一刻,她試圖將心口憋著地那團東西鬆出。

緩緩地,一點點地,鬆出。

像是過往放在宣采薇內心深處小心珍藏的姐妹情誼,一點點地鬆了出去。

帶笑的“彌勒眼”,依舊在笑,隻是那笑容恐怕再也無法深達眼底。

片刻後,宣采薇看著同樣閉眼向姚擎靠近,準備回以他親吻禮的宣靜姝。

她的“新身體”終是——

動了。

***

棋彩台的比鬥並沒有完,姚擎心底到底存了個事,所以沒同宣靜姝呆太久,同宣靜姝保證一定替她拿回“祈福符咒”後,便匆匆離去。

臨走時,姚擎未有回頭,宣采薇卻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站在窗邊,注視著姚擎的背影笑得溫柔清淺的宣靜姝。

依舊是世人麵前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一眼,宣采薇看得久。

直至再也看不見,宣采薇才收回了目光。

等再抬眼時,眼神平平淡淡,再不複洶湧。

姚擎趕回的時辰點有些驚險,再晚幾息,就要取消他的比鬥資格。

姚擎暗自慶幸,自己回來的及時。

可當觸及高台之上站著的幾人時,卻微有愣怔。

先前他走歸走了,卻不是主持棋彩台的中年男子以為的那般自負或者心大。

他當時有細心觀察底下參與這一回“棋彩台比鬥”的人。

正如之前說的,依照記憶中的棋譜去擺放棋子的比鬥方式不算難,但要擺七十六層台階,也就是七十六個棋譜,還得全靠記憶,得是個圍棋中的“個中好手”或是下過苦功的人才能辦到。

他當時瞥了眼身後還遠遠未及的人群,留心觀察了參與比鬥的人。

這些人中,約莫隻有孟長思能同他一較之一二。

而孟長思,他雖未與之對弈過,但他畢竟京師第一才子,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信。

他自信不會輸給孟長思。

而高台之上,也確實出現了孟長思的身影。

隻是……

姚擎看著另外一道身影,眼神微眯,漸漸浮起一層疑惑。

這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而且,怎麼會有三個人?!

彆說姚擎疑惑,此時稍微收拾好心情的宣采薇看向眼前這個意料之外的人,亦是一陣納悶。

宣采薇因為某種原因,對於這一場比鬥亦是分外關注。

她亦觀察留心了剩下參與比鬥之人,而且得出了同姚擎一般的結論。

當時參與的人之中,恐隻有孟長思能上得最後高台。

可如今,本該進入決賽的兩人,卻變成了三人。

而且,這第三人,還是一個將士。

宣采薇盯著眼前身穿殘破盔甲,滿臉灰黑,看不清容貌,脖頸之間也殘留血痕,唯獨一雙手乾淨異常的怪異將士,下意識多看了他幾眼。

也難怪宣采薇會多看,她可沒想到竟在此處碰到會下“武士棋”的人。

當年的開國皇帝雖然用“棋”變相附庸風雅,但文人就是文人,武士就是武士,內裡的風骨依舊有著本質的區彆,以至於後麵流出了不同的流派。

“文人棋”和“武士棋”。

“文人棋”流派多講究於棋的形狀好不好看,對弈過程之間,是否更有文人的風骨和品格,以至於輸贏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對弈的過程。

這也是當今好些名士之間的下法。

下棋,下得是一個溝通和交流。

可“武士棋”卻不同,正如他的名字,武士,被分為“武士棋”流派的,大多也是習武打仗之人,下棋之法,講究一個拚殺搏擊,氣勢磅礴,為求得勝,不拘小節,所以“武士棋”的棋法更多是為了贏得勝利,棋場如戰場,殺氣極重。

但如此拚殺之氣的下棋之法,在“文人棋”流派眼中卻多有不齒。

像是讀書人看待地痞流氓之行為一般。

所以,即便姚擎有些驚訝這第三人,但眉眼間還是不屑多過驚訝。

而孟長思倒沒有多少抵觸的情緒,隻是他好似不喜臟汙,看著第三人滿身沾泥的盔甲,略微皺了皺眉。

在場的人,大多數都因為這兩個原因的其中一個,或者兩個皆有,對此人疏遠。

但獨獨變成玉冠的宣采薇對眼前人沒有任何抵觸疏遠的情緒。

而是用帶笑的“彌勒眼”直勾勾地盯著這個人,滿滿的好奇。

這可是會下“武士棋”的活人啊!

除了自家父親外,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會下“武士棋”的人。

不過,姚擎和宣采薇的不解,很快得到了主持棋彩台比鬥的中年男子解惑。

原來這個武士,是在姚擎走後才加入的,所以姚擎和宣采薇先前都沒注意。

又因為孟長思和這位武士,同姚擎在第一輪“打譜”環節中所花時長一模一樣,不差分毫,遂原本的二人決賽,變成了三人決賽。

因為人數的改變,決賽規則也有了調整。

這時,“三人一玉冠”耳邊都接收到了中年男子說的新規則。

“擇出參與決賽的人後,讓參與決賽的三人各自拿一個棋盤擺一盤棋局,對手隻能下一子,如若此子能破棋局,則對手勝,如果三人都各自破了對方的棋局,再進行一對一的車輪對弈,決出最後勝者排名。”

在場“三人一玉冠”初聽時皆是愣了愣,不解為何中間還得繞一環,不能直接一對一車輪對弈,但中年男子隻是笑笑道。

“今年這規則是六爻門的正一真人定下的。”

下意識的話就是出彩頭的是爹爹。

人家想怎麼定規則就怎麼定規則。

這話一出,三人也沒敢多說什麼,“六爻門”連聖上都敬重三分,他們可不能得罪。

至於玉冠中的宣采薇,對於這個斷言了她活不過十五的“六爻門”起初她當然出離憤怒,可如今自己在十五這一年,真的在自己身上發生了如此靈異之事,宣采薇忽然間想起,大家嘴裡的“活不過十五”並不是“六爻門”的原話。

“六爻門”的原話是——

十五那年,宣采薇必有生死之劫。

眼下再想起此事,宣采薇心頭一凜,或許她如今身體的困局,六爻門可解。

不過,現在身體的事,可先放放,棋彩台的比鬥才是最緊急的事。

宣采薇在方才一愣神之間,姚擎和其他兩人,已然快速站到了各自的棋盤前。

而這回,姚擎已然依照記憶開始擺放棋子。

他快速而又仔細地在一個棋盤擺下近些時日從古棋譜中研習改良的棋局,這便是姚擎這一回如此自信的原因。

他這個棋局,研究了將近一年,是在古棋譜中加入了自己的改良,難度大幅度增加。

便是孟長思也不可能破他苦心鑽研近一年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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