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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翻窗而近。

宣采薇心頭懸起,但借著昏暗的燈光瞧過去,才微微放心。

是她的大哥,宣正修。

宣正修趕到宣采薇身邊,將手上的食盒放下。

關切道。

“采薇,你還沒進飯吧,這是我吩咐小廚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且先吃點。”

宣采薇卻搖了搖頭。

“我不餓。”

下午時,宣采薇和鎮國公夫人之間發生的事,整個府裡已然傳遍。

宣正修撫著食盒的手一頓,小聲詢問道。

“下午的話,可是當真?”

“你真有喜歡的人?”

宣采薇點頭。

“既如此,為何不對母親明言,也好過在此跪祠堂。”

這便是宣采薇跪祠堂的緣由,她雖然袒露了她有喜歡的人,但她沒說是誰。

任母親如何逼問,她都沒說。

她沒忘記還有個冠南侯和月叔叔盯著她,她怕說與出口,會給秦隱帶去什麼□□煩,也會壞了秦隱的事。

反之,秦隱當時不讓她說,也是怕他自己的事給宣采薇,給鎮國公府帶去什麼麻煩。

二人互相體諒,也不明白此時不是挑明這事的最佳時機。

宣采薇不說,鎮國公夫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宣采薇近日來總是忤逆她行事,竟也難得動了真怒,懲罰了她。

宣采薇乖乖認下,畢竟她卻也對母親有所欺瞞,傷了母親的心,眼下便是彌補。

宣正修卻心疼宣采薇。

“不若我去給父親修書,讓他快些回來,母親這事卻是操之過急,不似她以往作風,想來母親或有什麼緣由。”

這也是宣采薇不解的原因。

母親便是違背她心意,也想讓她快些出嫁,而且母親最近對她的態度,也有些……

總之,母親最近有些怪。

但聽到宣正修要去給鎮國公修書,宣采薇還是搖了搖頭。

“父親國事為重,這些不過是我同母親之間的小問題,影響了父親的事情,倒也不好,想來母親也不會真正逼迫我什麼,你且放寬心。”

宣采薇話雖這麼說,但她心裡卻有股直覺,若是讓父親乾預這事,同母親對上,母親或許更會對她不滿。

最後,宣正修無奈,隻得給宣采薇遞了幾個軟墊子,讓她在祠堂裡好過些才離去。

另一邊,宣靜姝也聽聞了此事。

雖然她樂見宣采薇受罰,但她也沒想通鎮國公夫人的態度。

而且,初初聽聞宣采薇竟有喜歡的人,宣靜姝一時腦海中蹦出好些個人選,甚至連淮安郡王也出現過,但最後她卻也拿不準。

等到月叔叔再次來的時候,宣靜姝將府裡發生的這些事,悉數都告訴了月叔叔。

宣靜姝見著月叔叔神色平靜,心裡有幾分納悶,不由回憶起上回宣正修的事。

上回宣正修之所以那般容易吐出真話,一方麵是月叔叔查出了宣正修對不起宣采薇的事。

另一方麵是月叔叔知道宣正修酒後容易失言,所以,那日月叔叔便故意差人灌醉宣正修,又在他一路歸府之時,引得旁人說了不少宣采薇的過往的悲慘。

宣正修這才越發愧疚,抱樹吐真言。

經此一事,宣靜姝倒是對月叔叔越發信服,在宣靜姝看來,月叔叔就沒什麼辦不成的事。

所以,宣靜姝試探道。

“月叔叔,莫非這件事,也有你的手筆?”

然這回,卻是宣靜姝猜錯了。

月叔叔輕輕搖了搖頭,似是想到什麼,忽然說了句。

“宣采薇身上之事,我不過是起推波助瀾之用。”

“將一些深埋地底的秘密,漸漸挖開,鋪於明麵。”

其後,月叔叔扯了扯嘴角,笑得詭異。

“靜姝,你且等著看吧,月叔叔好好教你上一課。”

“什麼叫做人心叵測。”

話音一落,像是石子投水,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波紋起,水麵久久不平。

***

那日罰跪祠堂之後,宣采薇同鎮國公夫人的關係,像是一落千丈。

宣采薇起初隻是以為母親氣氣便過,但隨著日子推移,任宣采薇如何求見鎮國公夫人,她都以各種理由回絕,且言下之意,是讓宣采薇想好了再同她談。

這意思便是宣采薇要麼告訴她,心悅之人是誰,要麼便乖乖去見公子哥,老老實實擇婿待嫁。

可這兩條路都不是宣采薇能選的。

宣采薇心裡的彆扭勁兒越發放大,母親為何突然如此強人所難?

這中間難不成是有什麼誤會?

可不論宣采薇如何想,她都得見著鎮國公夫人才有結果論調。

鎮國公府裡的關係持續詭異。

外頭準備提早歸府的鎮國公倒是笑容滿麵。

眼下,正策馬跑在某一條歸京的官道上。

鎮國公想著幾日後,便能得見家人,一貫威嚴的容顏難得展露了些許笑顏。

周遭將士見著鎮國公這般神情,也是瞪大了眼,全然驚訝好奇。

鎮國公想著宣正修,更想著宣采薇。

他這個女兒,他最欣賞,也最心疼,再加上其母親的關係,宣采薇對他不親近多年。

鎮國公也遺憾多年。

可有些事,他沒法同宣采薇言明。

鎮國公似想到什麼,剛剛還帶笑的眸子,轉瞬有些微閃,有些話,遲早還是要同她挑明。

至於事後如何,端看她的態度罷了。

這個她,不是宣采薇。

然就在鎮國公思索之時,忽然一道箭影掠過,鎮國公武力高超,偏頭一躲,白羽箭死死釘在了鎮國公身後的樹下。

鎮國公及其隨行隊伍,麵色一變,嚴正以待,隻怕埋伏敵軍突襲。

然等了一會,卻再無反應。

探查白羽箭的士兵回報說,白羽箭上掛有一封信。

鎮國公眉間微擰,壓著疑惑,差人取下信件。

信封平平無常,但寫明了是鎮國公收。

鎮國公眸子疑惑更深,顯然這事是衝他來的。

莫不是什麼隱秘軍情?

鎮國公快速展開信件,眼眸定格,緊接著,鎮國公瞳孔忽地睜大,拿著信件的手抖了一抖。

***

又過了幾日。

宣采薇今日早起之時,忽然聽到丫鬟來報,鎮國公竟然提前歸府。

隻是鎮國公一回來,盔甲都沒卸,便衝進了鎮國公夫人的院子。

聽著路上見著鎮國公的丫鬟說,鎮國公當時的模樣凶煞逼人,著實十分嚇人。

聞言,宣采薇連忙起身,去往鎮國公夫人院落。

她琢磨著父親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引發了對母親的不滿。

宣采薇有想過是自己的親事,但總覺得不至於會讓父親動如此大的怒氣。

而且剛剛聽丫鬟的意思,父親顯然是急怒,她得快些趕去才是,以免父親和母親起了什麼大衝突。

宣采薇思忖著此事,腳步快了許多。

但意外的是,宣采薇還未進院門就被攔下。

攔下她的還不如母親院子裡的人,而是鎮國公的鐵騎士兵。

宣采薇愣。

“我是鎮國公府的嫡女,你們為何攔我?”

鐵騎士兵答道。

“鎮國公有令,他有話同鎮國公夫人單獨說,任何人都不得進內。”

宣采薇眉間瞬間皺緊,眼裡的擔憂更甚。

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但讓宣采薇這般乾等著也不是個辦法,宣采薇琢磨著,她怎麼都得進去看看情況。

於是,宣采薇表麵上是退下了,但實際卻繞到了鎮國公夫人院子後方一個無人的角落,讓香素用輕功帶她進去。

幸而,院裡的下人都被鎮國公趕了出去,宣采薇偷偷溜進來也無人發覺。

宣采薇熟門熟路地摸到了主屋旁的一道側門。

側耳傾聽著裡麵的對話。

結果這一聽,宣采薇如遭雷劈。

***

事實上一開始,裡麵傳來了瓷器碎裂的聲音,許是鎮國公把什麼東西打碎了。

其後,才是鎮國公的厲喝。

“林思蘊,這世上還有什麼歹毒之事是你乾不出的?”

林思蘊便是宣采薇母親的閨名。

宣采薇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眉眼卻是不解,她母親大度守禮,雖為女子,可待人接物皆是君子風範,宣采薇自小崇拜母親,所以壓力倍增,擁有健康的身體之後,便想著不能再丟母親的顏麵。

但為何父親會說母親歹毒?

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裡麵的鎮國公夫人同樣道。

“國公爺可是聽了什麼小人讒言,誤會於我。”

聲音平靜,似乎不顯慌張,底氣十足。

鎮國公的聲音還在繼續。

“林思蘊,你莫不是以為你尾巴擦乾淨了,旁人就抓不得你把柄了?”

“你可知有一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一介武夫都知曉這個道理,你讀了那麼多聖賢書,難道不知?”

“十幾年了,我原本以為你會修身養性,有了悔過之心,我還曾…還曾想著這次回來同你好好談…罷了,不提也罷,你對我如何也便罷了,為何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旁人,甚至是你的……”

“你怎麼狠得下這個心?!”

鎮國公夫人明顯沉默了一會。

她藏在袖子的手,微微抖了抖,臉上依舊硬氣道。

“我不知國公爺在說什麼,國公爺一向不喜我,但也不能隨意往我身上潑臟水不是?”

鎮國公顯然憤怒到臉紅脖子粗,語氣越發不善。

“臟水?”

“你是要讓我先同你說與舊事?”

“說你當年是如何設計嫁給我的?”

鎮國公夫人眸子閃了閃,她快速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想讓自己彆慌張,然後垂眸道。

“國公爺在說什麼,當年之事,整個京師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姐姐仙去之後,我並未有強迫於你,隻是擔心你,才去你營帳之下,喬裝打扮看看你,守在你身邊,一開始並沒有想打擾你,隻不過,那夜忽有刺客來襲,我為了保護你,才不得已暴露了身份,而你重情重義,承了這份救命之恩,才娶的我。”

“我知,你從一開始便對我無愛,可也不必如此羞辱於我。”

說到後麵,鎮國公夫人言語或有些激動。

鎮國公卻重重拍了拍桌。

“直到此時,你還在狡辯。”

“當時,你身體受傷,我未有細想,現在細細想來,很多地方都有蹊蹺。”

“便是你入我麾下,我麾下士兵,各有值班輪值,那一夜,你怎麼那麼剛剛好,就是輪值在我附近,後來,我查了一下,那一夜你不當值。”

“因為我本就是為你……”

“行,我可以當你為我而來,不遵守值班規矩,那你再看看這些信。”

說完鎮國公將一疊信件丟在了地上。

鎮國公夫人見到這些信之時,眸子便瞬間瞪大,連拆都沒拆,但仍舊強裝鎮定道。

“我沒有寫過信。”

鎮國公道。

“我亦沒說是你寫的信。”

鎮國公接著道。

“你或許不知,你找的這位殺手,也是一個謹慎之人,擔心你不把身後財結完,所以將你派遣之人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記錄下來,包括什麼時辰,什麼地點,刺殺於我,好讓你得救命之恩,設計嫁給我。”

“國公爺…難道輕信片麵之詞?”

“自然不是,這個殺手留了心眼,趁你派遣之人不注意,留了她的指紋印。”

“你派遣之人定然是你身邊最為信任之人,隻要一一比對,定會有所結果。”

“……國公爺這般不信我?”

“你無須再狡辯,此事我十幾年前已然查證過了。”

“指紋印同你身邊最為親近的奶嬤嬤一模一樣。”

鎮國公夫人驚愣,興許沒想到鎮國公竟將這般心思隱藏地如此之久,她強裝的鎮定已然快有些崩壞。

但鎮國公並沒有停下話頭。

他今日就是來同林思蘊做個了斷的。

“當年你曾問我,為何會突然對你冷落?”

“那便是我剛剛知曉此事之時,你可知我當時的驚懼,我的枕邊人,為了同我在一起,心思如此之深,甚至不惜以旁人性命為代價,你知道我看到你在我麵前偽裝出的良善,我心裡恐懼更甚,那時的我便知,我同你之間,恐很難再有將來了。”

鎮國公夫人藏著袖子裡的手攢緊又攢緊,她不知道鎮國公為何會突然知曉當年的隱秘,但一定是有人出賣於她。

鎮國公夫人咬緊了牙,勸自己沉住氣,定然還有回旋的餘地,她知曉鎮國公脾氣,他十幾年隱忍不發,定然不會這般心狠。

鎮國公夫人軟了話語,眼淚說來就來。

“國公爺,當年…我…我也是一念之差,我後麵亦是全心全意待你,國公爺看在我對你多年情分上,能否給我個機會。”

“機會?全心全意?”

“林思蘊你究竟要演多久的戲,抑或是你生來就是在演戲,從未顯露過真正的自己?”

“你讓我給你機會,那你又可曾給過秋語芙機會?”

秋語芙的名字,似是多年未提,猛然一提,鎮國公夫人下意識抬頭,其裡的恨意壓抑不住,直接泄了出來。

秋語芙,鎮國公在她孕期之時帶回來的女人,那個同他原配長相七八分像的女子,那個說是鎮國公最愛的女人之一。

另一個便是原配。

說來說去,總歸是沒有她林思蘊的名字。

——沒有她林思蘊的名字。

鎮國公夫人後槽牙收緊。

她不甘心。

她等待了那麼久,努力了那麼久。

她好不容易能嫁給鎮國公,能同他相知相守,為何又突然出現一個秋語芙來破壞她的幸福。

所以,當年趁著秋語芙生產之時,她要了她的命。

讓她一屍兩命。

所有阻礙她和鎮國公幸福的人,都該死!

鎮國公夫人眼裡的恨意夾雜著幾分瘋狂,似是被秋語芙這個名字忽然點燃。

鎮國公夫人垂眸,鎮國公沒能看清鎮國公夫人的表情,但顯然鎮國公夫人對秋語芙所做之事,鎮國公也知曉了。

鎮國公便是罵都不知該從哪一句開始罵。

想去逝去的秋語芙,便是鎮國公自己也被濃濃的愧疚占據,他如何都想不到林思蘊竟是如此蛇蠍心腸,若是這般,當年他就不應該把秋語芙帶回府。

那頭的鎮國公夫人沉默了一會,忽然聲音尖銳了幾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時我同你書信,說我懷有身孕,而你為其取了男女兩名,因是女子,故而為采薇,我那時是那般高興。”

“采薇之名,取得是戰士歸鄉之意,我亦以為你對我是想念的,誰曾想,我等來的是什麼,是你護著秋語芙落馬,彼時她也大著肚子,日子不過比我小幾日,也便是說,我同你去信之時,我思念擔憂你之時,你卻同她共赴溫柔鄉,便是我先前對不住你,你又為何對我這般殘忍?還僅僅是對我殘忍?”

鎮國公夫人像是又陷入當年的痛苦情緒之中,整個人的麵目不見平素的雍容,反而顯露出了幾分猙獰。

鎮國公見著這樣的林思蘊心中懊悔更甚,如若當年他不是得知了林思蘊的真麵目,回來直接冷淡對之,而是將秋語芙之事好生同林思蘊說說,秋語芙或許不會遇害。

這事,他亦難辭其咎。

所以這些年,他留著林思蘊,亦是在自我折磨。

鎮國公微微闔眼,好一會才說了當年未曾言明的真相。

“秋語芙的孩子,不是我的。”

“秋語芙是安兒的親妹妹。”

安兒,葉安兒,鎮國公的原配夫人,宣正修的親生母親。

話音一出,剛剛還遊走在瘋癲邊緣的鎮國公夫人眉目稍稍清明,其後震驚錯愕滿眼。

她愛鎮國公,自然了解鎮國公。

鎮國公那般深愛葉安兒,絕對不可能對其胞妹下手,最多便是照顧之情。

可未曾聽說葉安兒還有一胞妹。

鎮國公繼續道。

“葉家當年從江南北上,路遇山匪,安兒的胞妹還在繈褓之時,便失蹤山野,再尋不得。”

“我亦是偶然遇到秋語芙,當時她已然懷有身孕,一個未婚女子在鄉野之地懷有身孕,視為不潔,如若被人發現定然會被浸豬籠,秋語芙求我護她一次,不得已之下,我才讓秋語芙成了名義上的妾,原想救她和她肚裡孩子的性命,未曾想,她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

當年的鎮國公夫人被恨意蒙了雙眼,等到現在鎮國公揭開後,她才恍惚間想起當年的細枝末節。

那位叫秋語芙的女子,入住了後院之後,鎮國公雖白日總去看她,可從不留宿。

秋語芙同她言談間,也並未彰顯出鎮國公對她的寵愛,像是隔了一層的疏離,彼此之間有的隻是尊重。

可那會,鎮國公夫人未有看出,她也並不知道鎮國公冷落她的原因,隻當是鎮國公更愛秋語芙,由此對秋語芙的恨意更深。

也讓她最終做出了那般事。

而現在鎮國公居然告訴她事情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是她誤會了?

鎮國公夫人的臉色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好一會才道。

“不,我不會誤會。”

“即便你對她無意,她對你定然也是有意的。”

“你這樣的男子,世間女子皆會心動。”

鎮國公看了鎮國公夫人一會,憤怒之意不是減少,而是趨近於一種無可言說的複雜。

過了一會,鎮國公長歎了一口氣。

“林思蘊,你清醒一點。”

林思蘊對他的愛,鎮國公能感受得到。

但…太過執拗,太過瘋狂。

那般的感情,壓抑得他根本無法喘過氣來。

在得到了林思蘊設計於她,還致使秋語芙身亡後,鎮國公對林思蘊的感情趨近於冰點,但看著年幼病弱的采薇,他終究軟了心腸。

他想,采薇到底應該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下長大。

不論林思蘊對旁人如何,她是采薇的母親,她會對采薇好的。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

“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在林思蘊身上是不存在的。

這也是他今日真正爆發的點。

“林思蘊,過往種種,悉數過去,你有錯有責,我亦有錯有責,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懺悔自己對秋語芙犯下的過錯,而你,原本我以為你誠心念佛,又一心一意對采薇,原本我以為你也有了從善之心,可沒想到,皆是我以為。”

“為何…你究竟是為何連采薇都不放過?”

“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側門的宣采薇接受先前一連串的刺激,儼然已經身子發軟,直至聽到這句,她把著門的手滑落,輕輕落在門上,發出動靜。

鎮國公一凜。

“誰?”

過了一會,側門微開,顯露出了倉皇無措的宣采薇的身影。

她也已然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還有一堆信件散落在母親身邊。

鎮國公見到是她,前一息還防備狠厲的神情,下一息卻換成了驚愕難言。

鎮國公明顯不想讓宣采薇知道這件事。

但偏偏宣采薇知道了。

知道她母親害她的事。

而鎮國公夫人同樣亦是錯愕,可等到她看到宣采薇時,那分錯愕反倒消失了,其後眸中晦澀難懂,情緒湧動,讓宣采薇無法看懂她在想什麼。

可宣采薇過往十幾年的認知,不可能就憑著鎮國公一句話,就否定鎮國公夫人的全部。

即便先前她母親已然顛覆了過往她對她所有的印象。

宣采薇腳步有些發抖,她到現在都無法相信,自己的母親會用旁人性命設計於父親,隻為嫁給父親,更無法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對秋語芙痛下殺手。

但她母親都沒有否認,甚至還承認。

由不得宣采薇不信。

隻是,對於最後一點,父親說,母親害她一事。

宣采薇如何都不信。

她不能相信,她不敢相信,她不想相信。

宣采薇咬住了下唇,逼著自己腿腳不要發軟,快步上前,跪在了鎮國公麵前。

“父親不可能的,定是旁人讒言,母親怎會害我?”

宣采薇試圖要證明什麼,說話的聲音不自覺放大。

鎮國公看著跟前眼裡流露出幾分期盼,期盼他能說一句林思蘊沒有害她的宣采薇。

鎮國公到嘴邊的話,竟然一個字都沒法說出口。

他甚至在想不如掩藏真相,順了宣采薇的意,隻是以後將二人隔離開便好。

畢竟,那真相,殘忍到他無法當著宣采薇的麵說出口。

那將致使宣采薇信念全然崩塌。

這是他的孩子啊,他不忍心宣采薇成了那般行屍走肉的模樣。

鎮國公起身,走到宣采薇跟前,他抬了抬手,粗糲的大掌拍了拍宣采薇的頭,似是想安撫宣采薇的不安,也似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試圖讓自己冷靜,做好一個決定。

究竟,說,還是不說。

可鎮國公哪裡知道。

鎮國公夫人是一個瘋子。

隻會因為他的事發瘋。

當她看到鎮國公親昵地拍著宣采薇的頭,眸子中流露出的動容,慈愛。

鎮國公夫人壓抑了十幾年的嫉恨。

終是在這一刻全然爆發。

好一會,鎮國公夫人忽然笑出了聲音。

那笑聲,詭異綿長,在靜悄悄的屋內,幽幽回蕩著。

像是吃人喝血的厲鬼,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尖爪。

“好一幅父慈子孝,好一幅舐犢情深。”

“不知情興許真是無憂。”

“不如,你們也來嘗嘗我這些年所背負所壓抑的一切。”

“宣知義,你可知你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不過是一個——”

“孽種。”

作者有話要說:吐血更新~萬字大更~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快完結的氣息~感謝在2019-12-1620:54:52~2019-12-1818:31: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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