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個人啊(1 / 2)

杜書瑤打斷泰平王的話, 泰平王依舊用那一雙異於常人,濕潤又溫柔的眼睛看著她,沒有被打斷的怨恨, 甚至沒有苦澀和憋悶,他對杜書瑤從來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她想聽的, 他都會說給她聽, 她不想聽的,他一個字都不會說。

杜書瑤這心裡慌亂極了,她知道逃避真的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她又無法對著泰平王徹底狠下心。

但她又不能想象她若是真的將泰平王當成是自己男人, 該是怎樣的, 難以想象, 她隻要是動了這個念頭,就渾身難受。

杜書瑤滿眼愧疚地看著泰平王, 斬釘截鐵地說,“你我之間, 隻能是親人, 你懂嗎。”

泰平王輕輕點頭, 甚至還對著杜書瑤笑了下, “我願意做瑤瑤的親人。”

“你不能對我有任何男人對女人的想法, ”這會兒整個院子隻有兩個人, 杜書瑤索性乾脆直白斷了他所有想法,“待到徹底安穩下來, 你便去求皇上, 說你厭棄了王妃, 與我和離。”

泰平王知道和離是什麼,教導他的那些人有告訴過他, 和離,就是兩個人的分離,而男女和離之後,便能夠再行嫁娶。

泰平王終於不再是無動於衷,他快步走到杜書瑤的麵前,急切地看著她,“瑤瑤要棄我而去?!”

杜書瑤後退半步,說道,“你先冷靜點,不是棄你而去,隻是和離,和離之後,我便不再是你的妻子,我們依舊可以做彼此的親人,這一輩子也不會變,但我們就不必再耽擱彼此,到那時,你也可尋你喜歡的女子,隻要對方不介意你曾經失心瘋,我不會再乾涉,而我……”

杜書瑤其實並沒有想要和任何人成婚,但泰平王看著她,她隻好硬著頭皮說,“而我也可以嫁與心悅之人,做真正夫妻。”

泰平王想要抬手去碰杜書瑤,卻在半空生生停住,他想起杜書瑤不許他碰她的要求,並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隻是眼中水霧更濃,癟了下嘴,問道,“瑤瑤心悅誰?”

杜書瑤上哪去杜撰個心悅之人出來,隻是抿住唇不說話。

她想起那天晚上,泰平王躺在她的枕邊,貼近她的耳畔,說他心悅自己,杜書瑤現在還能夠回憶起當時她的心悸,可他卻偏偏是她的狗子。

她不能忘記在現代世界相伴的那些年,也無法毫無芥蒂,況且,她許多時候,並未曾想過要和哪個男人怎樣,在得知泰平王竟然對她有欲望之前,她隻想和自己的狗子孤獨終老來著。

所以她隻是抿住嘴唇,卻並沒有答話,泰平王卻不依不饒,更近一步,繼續問道,“瑤瑤心悅……誰?”

杜書瑤咽了口口水,看著他大顆滑下的眼淚,心裡被燙傷一樣的難受,可要她怎麼辦呢,她這些天也不是沒有逼著自己想過,串串難受,她又何嘗不難受。

無論怎麼想,前提都得是她不知泰平王是她的狗,若是一開始便不知,到如今,杜書瑤相信這樣日夜相伴,怕是早已經相許身心,杜書瑤從不介意對象是個失心瘋,或是曾經患過失心瘋。

偏偏他是她的狗子,那麼多年,要她如何接受?!

“是日蝕嗎?”泰平王眨了下眼,又一對眼淚滑到他的下巴,他微微仰頭,便順著他的下巴滑向喉結。

他偏過頭,看向空無一物的旁邊,臉上滿是迷茫,和哀傷的神色。

杜書瑤看不了他這樣子,轉身要走,泰平王站著沒有阻攔,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叫杜書瑤。

隻是自言自語,極輕,輕得像是說給自己,若不是恰好被輕風送入耳畔,杜書瑤根本不可能聽到。

他在問,卻像是問自己,“我就不行嗎……我也是個人啊……”

他也是個人啊,他……雖然做了那麼多年的狗,可他真的是個人啊,他早就想起來了,雖然很零碎,很模糊,卻不是通過彆人說的話構建出來,而是真實存在他腦海中的記憶。

他是當今陛下曾經最寵愛的皇子,叫楊經綸,他還記得他母妃死時的樣子,甚至恍恍惚惚地記得這些年,他神魂不清,如何渾渾噩噩度日的樣子。

泰平王不知道他為何能活在這裡,又去了另一個世界作為瑤瑤的狗,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一直在努力地去想,去適應,去找回做人的感覺,他想一直陪在瑤瑤的身邊,他已經太多年沒有做人,他甚至對於皇帝這樣的親人,沒有了任何的親近感。

他唯一的歸屬和親近的人,隻有瑤瑤,他是她的,專屬於她,他也隻有她。

但他再是想不清楚很多事,他卻知道,在瑤瑤這裡,他不能是楊經綸,否則她會傷心,會難過,會離他越來越遠。

況且他無論是不是人,瑤瑤心悅的都不是他,她要離開他。

泰平王又想起,他作為狗,渾渾噩噩的流浪的日子,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記不住,每天都很餓,很渴,還會被打,被抓,甚至險些被殺。

他想到這裡輕笑了下,是瑤瑤救了他,給他吃喝,幫他洗澡,給他家,教會他怎麼去做一隻狗。

可現在,她不願再教他做人,她要休書,要離開他。

不能觸碰不能擁抱的親人,看她和人擁抱親近的親人,杜書瑤不知道,泰平王無法接受,這等同於拋棄。

“我也……想做個人啊,”泰平王垂頭看著地麵,輕聲地呢喃。

杜書瑤在開門的瞬間恰巧聽到,如遭雷擊,眼圈霎時間也紅了。

可她的手扶在門上,卻沒有回頭,最終還是邁步進了裡屋,並且關上了門。

這一道門,似乎將兩個人最後的親近給隔絕了,杜書瑤發現,每天早上起來,泰平王不會再蹲在她的床邊,殷切地看著她。

白天見麵,他依舊言聽計從,依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依舊會用那樣溫柔濕潤的異瞳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但就是哪裡不一樣了,他似乎不再尋找機會親近她,永遠在她規定的距離之外,變得很忙,倒也沒有離開王府,隻是每天都在和幾個教導的人在一起,大部分時間杜書瑤找他的時候,他都在看書,在學習各種作為人的知識和技能。

皇帝始終沒有召見過她,反倒是泰平王獨自進宮了幾次,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外麵已經開始熱了,夏天來了,可是杜書瑤的心中卻越來越空,漫長的寂寞像無孔不入的空氣,鑽進她的每一寸骨縫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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