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覺得腸胃有問題,加之還有昨夜那幾個異常鮮明的夢境,蔣忱喬裝了一番,趕到醫院就直接掛的消化內科,掛了一個教授級彆的號。
號數在三十多,一般很多人都是提前電話、或者網上掛號,蔣忱從醫院大廳乘電梯往樓上走,他戴著鴨舌帽,鼻梁上也戴著沒有任何度數的黑框眼鏡,還在臉上特意點了幾顆黑痣,這樣一來,差不多就沒有人將他認出來。
蔣忱會忽然走紅,都是因為一部現代奇幻類的網絡劇,網絡上可能知道他的人比較多,真落到現實裡,認識他的其實寥寥無幾。
更何況是醫院,基本沒幾道視線落他身上,來醫院的,至少有半數以上,都不會有那個閒情逸致去觀察彆人。
蔣忱找到了他掛號的那個內科室,走廊漫長,兩邊的藍色座椅都坐滿了人,還有好些在科室門口等著,或者靠著牆。
蔣忱從通道口走了進去,站到了人群後。
抬手將帽簷往下壓了壓,旁邊一個年輕的女生忽然側眸凝視了蔣忱片刻,蔣忱低垂著眼,沒有和女生對視。
女生倒是沒有認出蔣忱來,隻是剛剛蔣忱經過她麵前時,峻拔修長的身形,一瞬就捕獲了女生的注目,一米八幾的身高,在這群等著看病的病人裡,瞬間就顯得有些突出,尤其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走動間似有風拂過。
女生起了點好奇心,因而想去看看蔣忱具體長什麼樣,看到蔣忱臉上一副大的黑框眼鏡,帽子戴得低低的,看著好像就很冷的樣子,於是女生很快收回了目光。
女生低頭玩手機,翻開微博,找到了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保存了下來,視頻是arboy雜誌社放出來的,采訪對象是網絡上最近話題度比較高的一個新生代年輕男明星。
女生不算是該明星的粉絲,路人粉其實都算不上,隻是剛好覺得這個視頻挺有趣,就打算看一看。
然後這一看,直接就成了男明星的路人粉。
蔣忱因為離得女生不遠,女生坐著他站著,眼睛就那麼輕輕一斜,於是就看到了整個視頻。
他視力相當好,自然第一時間就認出來視頻裡的人是自己,蔣忱嘴角抿起的弧度仿佛更緊。
整個視頻不長,二十多分鐘,等視頻結束,女生抬頭,下意識往身體右邊看了眼,然後有些疑惑,剛才站在這裡的高瘦男生不見了。
蔣忱走向了走廊另一端,沒有真的走遠,隻是出於一種小小的擔憂,怕女生真的把他給認出來。
女生拿的號比蔣忱前麵不少,蔣忱在拐角處看到女生進了診室,隨後又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單子,等女生轉身離開,蔣忱這才重新回到等候區。
又在外麵等了快半個小時,終於輪到蔣忱了,蔣忱走進房間,順手把門給反手關上。
房間裡這天不隻教授一個人,旁邊還坐著兩個一看就是實習生模樣的男女。
蔣忱將這段時間來出現的問題,向醫生簡要說了一番。
醫生讓蔣忱把右手放到一個軟枕上,隨後醫生給蔣忱把起了脈,把著把著醫生表情有點異樣,一雙雖然較為渾濁但銳亮的眼睛猛地眯緊,盯著蔣忱的臉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蔣忱心如搗鼓,咚咚咚,響徹得厲害。
“先去做個尿檢。”醫生什麼都沒有多說,讓蔣忱做個檢查,然後拿著單子再回來這裡。
蔣忱嘴唇微張了一下,隨後又閉上,離座站起來,轉過身朝門外走。
伸手開門的時候,蔣忱聽到身後實習生和老教授在低語,好像有人在詢問老教授剛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至於老教授到底說沒有說,蔣忱那時已經走出了門,沒法聽到了。
做尿檢需要重新交錢,蔣忱到收銀台付了款,也是拿號去排隊。
尿檢就比診室那裡速度快多了,病人到窗口拿個紙杯,然後就是去廁所了,再之後隻用把紙杯交到檢查科就好,前後總共花了半個小時都沒到。
隻是在把紙杯交過去的時候,蔣忱忽然萌生了一絲怯意來,他做過最壞的打算,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對生死看得很淡,真的臨到眼前,似乎過去那些想法都顯得尤為可笑。
誰能那麼平靜無畏地麵對死亡,他才二十多歲,這一生還沒有走到一半。
之後就是等待了,蔣忱坐在一張空椅上,右臂從身側移到身前,平放在腹部位置,昨晚睡著後做的那幾個夢在這個時候,竟是意外又浮現到了腦海裡。
清晰異常。
蔣忱苦中作樂地想,如果要他在三個夢境中選的話,第一個他肯定不選,第二個,胃上破個大洞,吃什麼都漏出來,那麼其實他離死也不遠了。
就剩第三個了。
然後蔣忱又如何不知道,最不可能的就是第三個了。
蔣忱彎起唇,自我嘲笑了一聲。
等待的過程尤為漫長,每一分鐘都像是煎熬,眼看著要到中午了,蔣忱一點胃口都沒有,在醫院走廊裡一直坐著,等到醫生吃過午飯,午間休息結束後這才拿到了自己上午那會尿檢的化驗單。
因為沒說具體查什麼,查的項目就很多,密密麻麻的數字,蔣忱看著就頭大,也就沒過於仔細地看。
隻是本來準備去找上午那個教授,去診室的時候得知到對方隻早上坐診,因而蔣忱隻得另外又去掛了個號。
新掛的號,醫生資質不高,看診的人不多,蔣忱去了沒等幾分鐘就到他了。
“你這個……掛錯科室了,應該去婦產科。”年齡在四十上下的醫師從蔣忱接過化驗單,隻看了那麼一眼,就把單子還到蔣忱手裡,至於性彆那裡,醫生晃了眼,就沒特彆關注。
“婦產科?”蔣忱滿目詫異不解。
“看各項數值都是在正常值範圍內,不過我這裡是內科,要看孩子的具體情況,建議先生你去婦產科再掛個號。”
醫師看蔣忱驚愕的表情,隻當對方可能被妻子或女友懷孕的事驚到了,慌亂中才掛錯科室,態度溫和地讓蔣忱換到婦產科去。
蔣忱覺得自己要麼耳朵出問題了,要麼眼睛花了。
他語氣很不確定地問:“這個化驗單,我……懷孕了,懷了孩子?”
因為蔣忱中間停頓了那麼一下,醫生也沒看到拍片的人就是蔣忱,所以沒覺得蔣忱話裡有什麼問題。
男的懷孕,一般人都不會立刻想到那裡去。
“對,你妻子懷孕了,有一兩個月。”醫生雖是看內科的,對於婦產科的知識,卻還是知道一些。
“怎麼可能,我是……”男的啊,後麵三個字,蔣忱忽然就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立刻把話頭給止住了。
對啊,他是男的,不可能懷孕。
可看醫生的表情這麼確定,蔣忱想說服自己說這是做夢,都好像有點不可能的。
拿著化驗單從診室出去,蔣忱站在走廊中間,有人從旁邊路過,叫了蔣忱好幾聲,蔣忱才回過神來。
肯定是醫生看錯了,他是男的,不可能懷孕。
他身體就沒具備生子的功能,蔣忱往樓下走,當走到醫院大廳的時候,蔣忱看到掛號口那裡,猶豫再三,還是去掛了一個婦產科的號。
到了婦產科門診部的時候,蔣忱直接把單子給醫生,沒有說單子是他自己的,而是編造了一個他的‘妻子’。
醫生告訴蔣忱他身體很健康,有的孕婦體質是屬於比較容易孕吐的,光是這樣看看不出具體有什麼問題,讓蔣忱如果還有其他擔心的,建議蔣忱帶妻子去做個B超。
B超蔣忱是肯定不會去做的,他無法想象自己躺著,然後旁邊的屏幕顯示出他肚子裡懷著一個寶寶。
從醫院出來,蔣忱神色恍惚,眼睛發直,迎麵撞上了好些人,那些人本來想說幾句,一看蔣忱整個神態都有些不對勁,隨即猜測蔣忱可能得到什麼噩耗,被撞的人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坐進車裡,把手裡的黑白單子扔到副駕駛位,拉過安全帶往身上扣,卻是扣了好幾下都沒能順利扣穩。
蔣忱怔怔地低眸下去,看著不受意識控製而微微發顫的手指,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沒出來,出來的隻是滿麵的悲傷。
他想老天怎麼就和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他怎麼就懷孕了,怎麼會懷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