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惜海不忍再看江定的臉色,小心翼翼想把手機拿回來。
這位大少爺默不作聲捏著手機,手指掐的很緊,就在她以為江定要發作的時候,他卻一聲不吭掛斷了電話。
男人麵無表情把手機還給了她。
莊惜海心驚膽顫接過手機,抬眸打量他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是極寒的冷意,咬緊了齒關,下頜線條鋒利。
她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江定,我去上個洗手間,失陪了。”
晚宴上燈火籌措,陽台的落地窗門將人聲隔絕在外。
江定方才喝了點酒,醉意被夜裡的一陣冷風就吹散了,他一遍遍回想陳映梨剛才在電話裡說的那句話。
最狂熱最堅貞的愛情。
最狂熱。
最堅貞。
江定以前覺得他和陳映梨之間的愛情,談不上狂熱,勉為其難算堅貞,至少在這期間他們並沒有第三者。
唯一可以指摘的是他對她的態度確實並不認真。
戀情開始的不清不楚,稀裡糊塗。
談戀愛的那幾年,好像走了心,但又似乎沒有那麼在意。
說來可笑,感情最好的那段時間,是他過得最落魄的那年。
嬌滴滴的陳映梨,竟然也肯陪著他吃苦,買了兩張長途火車硬座票,一路向西。
不過上車還不到半個小時,陳映梨眼淚汪汪抱著他說她想下車了。
他正要點頭,她又說算了。
陳映梨是有些嬌氣的,竟然也就那樣忍下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車程。
夜裡隻能蜷縮在他身上,哼哼唧唧睡了幾個小時。
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就變了呢?
大概是他的事業上有了點起色,父親不再咄咄逼人,而他自己本也不是多麼安於現狀的人,拍完那部電影,對這個圈子也就沒有了多大的興趣。
畢業之後,父母總是會在他跟前提起結婚的事。
父親常常用那種讓他不舒服的語氣說:“你看,我們沒說錯,小梨是個好孩子。”
即便這樁婚約你一開始接受不了,現在不也還是愛上了她?
恰恰是這種父親傲慢的態度,讓他覺得他的婚姻還是被擺布的那個。
婚後不到半年,他的工作忙碌,回家的次數很少。
但那個時候還不是他和陳映梨吵架最嚴重的時候。
嬌氣的、天真的、受不了半點欺騙和謊言的女孩,質問的姿態都是任性的。
粘人的那麵變成了一種糾纏。
江定和她總是吵架,他脾氣又不好,她也不是次次都退讓,互相拉黑更是家常便飯。
但每次驚天動地的爭吵結束後,江定都沒有真的想過陳映梨會徹底離開他。
江定有些待不下去,大廳裡的寒暄聲在他耳中都變得十分吵鬨,他想離開這裡。
鐘聞看見他要提前離開,有些訝然,“怎麼現在就要走?”
江定說:“有點事。”
鐘聞沒有硬要攔下他,目光停留在他蒼白的臉龐,靜默片刻,“路上小心。”
鐘家和江家隔的不遠,江定回家開了車,油門轟到了底,雙手死死掐著方向盤,麵色冷峻目視前方,他憑著感覺把車開到了陳映梨新租住的房子。
上次他來到這裡,和她也是不歡而散。
當時離開這個小區的時候,江定咬牙切齒的想他以後再主動來找陳映梨他就是狗。
無所謂了。
反正陳映梨罵他也是罵狗男人。
江定沒有上樓,坐在車裡抽了兩根煙,打開車窗散去車裡濃鬱的煙草味,隨後鎮定從摸出手機,給陳映梨打了個電話。
第一次,被掛斷了。
很好,意料之中。
江定繼續打了第二通電話,響了幾聲後又被無情掛斷。
他好像故意和陳映梨在比誰的耐心更好,繼續撥打電話。
在被掛了低不知道多少個電話後,江定改為發消息,漂亮修長的手指,緩慢在對話框裡打下幾個字:【下樓,不然我現在就發微博我們複婚了。】
陳映梨讀完這句話氣的笑了。
這男人,真幼稚。
太幼稚了。
陳映梨剛要劈裡啪啦打字罵他一頓,莊惜海的電話打了進來,她接起手機,比莊惜海更先一步開口,“你剛才怎麼忽然掛了我的電話呀?我吐槽還沒吐槽完呢!”
莊惜海說:“江定把我手機拿過去了。”
“……”陳映梨訝然,“他聽見了?”
“全聽見了。”
“行吧。”陳映梨灑脫的說:“我說句實話,他聽見就聽見了吧。”
莊惜海忍不住告訴她:“江定當時的臉色好難看。”
陳映梨噢了兩聲,“感覺得到,他現在來找我報仇了。”
“???”
“就在我家樓下等著我。”
“……”
“我先下去一趟。”
S城的秋天很短暫,昨天還是銀杏發黃的秋日,今天仿佛就入了冬。
夜裡的氣溫隻有幾度。
陳映梨裹了件毛茸茸的外套,戴上帽子,不慌不忙下了樓。
她在出了電梯的樓道口就看見了江定的車,拉開密碼鎖大門,迎麵吹來一陣冰冷的風,她縮了縮脖子,慢慢走過去。
江定懶洋洋靠著車身,白熾的路燈照亮了他的臉,蒼白的、漂亮的、難得脆弱,像朵迎風搖曳的玉蘭。
陳映梨先發製人,“請問您大駕光臨又有何指教呢?”
江定定定望著她嬌媚雪白的臉,五官和從前沒什麼變化,氣質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唯有眼神變了,清冷淡漠,透著淡色。
他的腦袋有點疼,可能是吹了太久的冷風,又或者是因為彆的什麼。
這句話江定問了很多遍了。
一直都沒相信。
“你真的忘了嗎?”
好的壞的,都忘了嗎?
陳映梨說:“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仿佛直到現在,江定才肯相信她忘掉了曾經和自己的過去。
那些歡笑,還有眼淚。
江定的心口有種說不出來的沉悶,在他心上敲了兩聲,也是空空的,聽不見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