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映梨往後退,被他一把抓過手腕扛到肩膀,像扛著麻袋把她扛到樓上。
季樾沉默良久,過了好一會兒,垂眸對身邊的鐘聞說:“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都這麼有意思嗎?”
鐘聞沒吱聲。
季樾笑了笑,“看來他們感情不錯。”
他把送到,在樓道外的走廊抽了根煙。
鐘聞看見有點驚訝,“你不是不抽煙的嗎?”
季樾隨口敷衍:“偶爾。”
等到身上的煙草味散的差不太多,才有空去看看他們租住的小房子。
很有年代感很小的公寓。
廚房在外麵。
季樾少不得要對江定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能住在這種地方,看來他也不是吃不了苦,隻是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他的無聲無息在小房間裡轉了一圈,累癱的小姑娘已經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機,不想收拾行李又看不慣東西亂糟糟擺在房間裡,於是她心安理得踢了踢江定的腿,“我的衣服都在大的行李箱裡,幫我掛在衣櫃裡哦。”
江定:“你怎麼那麼多衣服?”
陳映梨:“怎麼啦?小女孩就是喜歡打扮自己的呢。”
“你打扮給誰看?”
“反正不是你。”
“你再說一遍。”
“好啦好啦,是給你看的。”
江定被順了毛,才同意乾活。
不過就快到中午,江定看了眼還沒走的那兩個人,主動說:“中午一起吃個飯?”
陳映梨聽見吃飯立刻馬上從床上爬起來,穿好鞋子跑到他身邊,眼睛陡然亮了起來,“我們去吃海鮮大餐吧。”
江定嘴角上翹,“我現在全身上下就剩四百塊錢。”
季樾當時覺得她的眼神看上去真的很可憐,她說:“可我真的很想吃大頭蝦。”
江定說:“等我去賣保險,賺到錢再去吃。”
陳映梨氣的不想理他。
季樾知道自己不太對勁,他沒有克製住,忽然間道:“我有家海鮮自助的會員,卡裡的錢還沒用完,不然今天就去用了。”
江定還沒說話,陳映梨已經迫不及待舉起手,“走走走。”
她興高采烈,在男朋友耳邊小聲說:“哎呀我們現在又沒有錢,能蹭一頓是一頓,你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以後有錢了再還回去就好。”
江定毫不留情揭穿她,“你就是饞。”
“我是精打細算,為你省錢。”
季樾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會員,店是他開的。
人均不高,也不算低。
三千多一個人的海鮮自助。
他自己沒有怎麼吃,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對麵兩個人。
頭一次知道,原來談戀愛是這樣的。
這樣的黏糊。
如此的甜膩。
好像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她連蝦殼都不願意自己剝,吃兩口又給他喂兩口,被控製攝入量是真的不高興了,拉下臉好久都不做聲。
不知道她嘴饞吃了什麼,臉上忽然癢了起來。
後知後覺起了紅疹,才知道是過敏了。
好在店裡準備了過敏藥,吃過之後症狀消退稍許,但她的男朋友已經不允許她再碰,去給她盛了碗蛋炒飯。
她心有不甘咬牙切齒吃了碗裡的蛋炒飯,怨念頗深看著他們每個人麵前整理好的海鮮。
當季樾發現她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看過來時,心臟皺成一團,很多年不曾那麼緊張過,但是她並不是看他,而是盯著他碗裡的蟹黃肉。
季樾記得很清楚,那天陳映梨總共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十秒鐘。
說了三個字。
謝謝你。
離開時,他壓下心裡不對勁的情緒,他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記住他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個時候陳映梨的眼睛裡,真的就隻有江定一個人,旁的一粒沙子都不關心。
季樾在回去的路上,找了個可以停車的位置,打開窗戶吹了很久的冷風平複怪異的心緒。腦子裡已經閃過很多不應該有的想法。
後來季樾想,人還是不能太壞。
她很愛江定。
江定也是喜歡他的。
眼神偏不了人。
旁觀者清。
季樾想這兩個人大概不會像鐘聞和鐘如凡想的那樣,過不了多久就會分手。也許他們會結婚。
事實確實如此。
幾年後,季樾偶然間在新聞上看見江定結婚了的新聞,他沒覺得很好,也沒有覺得不好。關掉新聞界麵,繼續處理自己的工作。
再之後,季樾就經常在新聞上看見她的身影。
憔悴的、崩潰的、眼睛裡失去了生機。
和第一次見麵,那個風風火火從宿舍樓上笑著跑下來的少女截然不同。
季樾難以置信,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原來她和江定的愛情也不過如此。
並不像城堡那麼堅固。
脆弱的不堪一擊。
季樾都沒聽過江定出軌了的消息,這兩個人就已經走到分崩離析撕破臉皮的慘烈結尾。
他目睹過江定愛她時的神情,同樣身為男人,他也驚詫於江定的無情和涼薄。
直到她那麼巧合搬到自己的隔壁。
在電梯裡碰見之前,季樾已經無數次過從她家的門前經過,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電梯偶遇時的畫麵,真到了那天,提前準備好的話都不作數。
他緊繃著聲音隻說了四個字——小姐,幾樓?
隨後的那個夜裡,少女慌慌張張跑錯廁所,瞪圓了眼睛傻傻看著他。
季樾終於從她的眼睛裡隻看見倒映著的自己。
他當時想,他還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