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往事匆匆【三】
江定不肯走,代駕到了停車場也無濟於事。
江定固執看著他,眼瞳漆黑黯淡,眼白裡泛起的紅血絲連成細密的線,痛苦逐漸從眼底翻湧,好像下一秒真的就要哭了出來。
江定到底是個有骨氣的人,忍下眼中泛起的波光,他重複那句話說:“她不喜歡你的。”
季樾隻是輕輕皺了下眉,對他說的幾個字無動於衷。
江定倚著防盜門,脖頸微微往後仰了仰,纖長細瘦雪白,青筋暴起,薄薄的皮膚下血管明顯,沉默一陣,他動了動唇角,“你知道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有多痛苦嗎?”
季樾不知道,他卻清楚。
那種感覺至今都讓江定覺得痛苦,她說什麼都是錯,她做什麼都有問題。
低聲下氣你會覺得她賤。
正常的理論都成了無理取鬨的杠。
她在你眼裡會變得麵目可憎,曾經你喜歡的每種特質,都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心底的厭煩。
講和的短信。
下班時間打來的電話。
都讓他不厭其煩。
非常抗拒再回複她的任何消息。
沒有辦法再交流。
對一個不喜歡的人。
敷衍都是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江定問季樾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如果是真心,不會舍得讓她痛苦。
季樾聽完靜默良久,從兜裡摸出煙盒,當著他的麵點了根煙,煙火明明滅滅,火光閃了又滅,煙霧繚亂,他抿唇輕笑了聲,“江定,你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頭。”
她和江定一樣都是不會勉強自己的人。
不可能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五分的。
三分的。
哪怕是一分的愛。
也是愛。
季樾說完這句話又垂眸看了眼江定,問:“要抽煙嗎?”
江定莫不作甚接過他遞來的煙,叼著煙頭猛吸了口,沒過多久,就抽完了整根煙。
嗆人的煙草直衝胸腔,他被嗆的直咳嗽,彎著腰咳的滿臉通紅。
江定忽然間低低笑了起來,嘶啞難聽的笑聲多少透露了些痛楚,他說:“我沒有辦法了。”
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無計可施走投無路才會舔著臉來求季樾。
他明知道這是無用功,等於把臉送上門給他踩,讓他有了個恥笑自己的機會。
季越倒沒有和江定說什麼早知現在何止如此之類的話,他隻是平靜的敘述事實,“是你自己放棄了。”
頓了頓,季樾接下來的話不留情麵,“你自己傷害了她。”
無情的程度,曾經讓他這個冷眼旁觀者都感覺到憤怒。為她的情衷錯付而覺得不值。
季樾說:“有件事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江定問:“什麼?”
季樾回憶半晌,分明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仿佛卻發生在不久之前。
那天晚上,大概是個不得不去的應酬。
季樾倒是沒喝酒,隻不過包間內不是酒味就是煙味,他覺得悶得慌,有些坐不住打算出去透透氣。
不知道是誰剛從洗手間裡回來,壓低嗓子和身邊的人說著悄悄話,“旁邊真是精彩。”
“關著門我都聽得到吵架聲,還有勸架的。”
“豁,可惜看不見人。”
季樾聽見了沒當回事,借口去洗手間離開包廂去走廊透氣。
他們確實沒說謊,鬨得陣仗很大。
隔間的門開了半扇,他看見的已經是臨近終場。透過門縫看見她若隱若現的半張側臉,蒼白脆弱,緊咬牙齒,臉頰泛紅,鼻尖亦是紅通通的,無聲的珍珠眼淚順著少女的臉頰留下一道道水痕,眼底滿滿的哀愁和痛苦,她的聲音像是被狠狠磋磨過,嘶嘶啞啞,“你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她眼眶通紅,倔強仰著臉不肯再落淚,執拗問他要個明確的答案。
江定抄手站在她麵前,臉上的表情也沒比她好看多少,“你知道了。”
陳映梨聽到這四個字仿佛更生氣,怒火中燒,氣急攻心,手裡的包朝他的門麵砸了過去。
江定的脖子被她包上的鉚釘刮花出條血痕,他好似沒有疼痛感,依舊麵無表情站在原地,擰眉看她發瘋。
陳映梨胸前起起伏伏,好半天平靜不下來,死死咬緊牙齒,“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江定好像從聽見鐘如凡的名字就呆住,思緒飄蕩的很遠,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連陳映梨的質問都仿佛沒有聽見。
在陳映梨發現江定都快被遺忘的秘密時。
他們之間的愛好像就被按下戛然而止的中斷鍵。
江定什麼都不說,更能把人氣得半死。
陳映梨受不了這種冷漠的待遇,和他們以前談戀愛時那樣對他生氣,發脾氣,企圖和他吵架,但是這些法子突然就不好使了。
江定隻是問:“你是想離婚嗎?”
陳映梨聽見離婚那兩個字好像徹底呆住,這兩個字是多恐怖的意義,他難道不知道嗎?他怎麼就能那麼輕鬆的說出來?
就好像。
就好像已經等了很久。
陳映梨在江定麵前嬌縱了太久太久,江定隻是嘴硬心軟,麵冷心熱。他們每次吵架,每次因為一點小事情鬨得彼此不開心的時候,江定先求和的次數其實比她多。
本身,陳映梨傷心欲絕憤怒難堪跑來質問他的時候,並沒有想過和他離婚。
她把這次的爭執和從前那些爭吵想成一樣的了。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