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風有那麼一瞬間感到莫名的惶恐,但最終沒有躲。
誰都沒有眨眼睛,隻是注視著彼此,在荔枝香甜的味道裡接吻,能清晰看到對方瞳孔裡自己小小的倒影。
不知是顧忌著場所,還是顧忌著對方的身份,或許兩者兼而有之,他們清醒狀況下的第一次接吻非常克製,儘管情-欲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不斷升騰,但來往間全然不見要將對方融入自己骨血的激進,相反極為安靜,牙齒和舌尖的每一次進退都帶著跨越雷池的小心翼翼,像是無言的推拉和試探。
彼此都談不上多嫻熟,但也不完全是第一次接吻的茫然無措,盛悉風確定,度假山莊第二個晚上發生的事該是真的。
窗外不知什麼被風卷落,她身體微顫一下,躲開江開的吻。
他沒儘興,還要追吻,她不肯了,抱著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頸窩。
“怎麼了?”
盛悉風嫌這裡沒安全感,半晌,小聲說:“我舌頭好痛。”
也是實話。
哪怕他動作輕了又輕,她今天才被熱咖啡燙到,難免牽扯傷處,剛才多巴胺控場沒覺得,此刻舌尖像被剝了層皮,火辣辣的痛。
他笑起來,奚落她:“嬌氣鬼。”
這是小時候他和沈錫舟嘲笑她時經常說的話,但現在再從他嘴裡聽到,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親-褻得不行。
盛悉風不好意思看他,隻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議。
兩個人維持這樣擁抱的姿勢很久,久到盛悉風睡意漸濃,被他輕輕晃醒。
“爺爺他們回來了。”
她豎起耳朵,果不其然,院落裡有汽車的聲音。
江開見她還是懶洋洋坐在他腿上靠著他,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不由得好笑:“要不我讓他們先彆進來?在車裡坐會。”
“嗯?”盛悉風不解,抬頭看他。
她唇周糊開了一層淡緋色的口紅,又無辜又淩亂,江開伸出大拇指,粗略地給她碾掉,又想到自己嘴上估計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抽了張紙巾,胡亂在嘴上抹了兩下,隨手扔到桌上。
“等你想下來了,我們再叫他們。”
盛悉風這才如夢初醒,手腳並用從他腿上躥下來。
剛站穩,門就開了,江河海和兩個部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爺爺。”
“爺爺。”
剛才不見蹤影的保姆阿姨也不知道是從何處現身的,麵色如常地迎了上去。
盛悉風頭皮發麻,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自己和江開的親密舉動。
“你們還在啊?”江河海神態明顯透著疲倦,玄關處的頂燈把他臉上的溝壑和眼下的皺紋照得格外明顯,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就連身影都佝僂了幾分,這會還要強打起精神來招呼兩個小輩,“你爸還沒忙完,我有點累,就先回來了。”
祖孫三人寒暄過幾句,江河海又囑咐了江開一些比賽要注意的安全事項,這才回房歇下。
目送江河海上樓,江開跟盛悉風說:“你也先去睡吧。”
“那你呢?”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爺爺的疲態,聯想到更辛苦的還在加班的父親,江開今天格外做人:“我再等會。”
盛悉風本打算陪他一塊,被他硬生生攆走。
她沒走出幾步,他在背後叫她:“盛悉風。”
她停下腳步。
江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盛悉風知道他要問什麼。
阿姨還沒走,她不方便直接罵他臭流氓,隻能恨恨地跺了下腳:“不能!”
然後一溜煙跑了。
*
盛悉風不知道第幾次從睡夢中醒來,身邊的床榻還是空的。
她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還沒回來嗎?她困頓地想著,壓製住睡意,慢吞吞起床去叫江開,想讓他也彆等了,先睡下再說。
走到樓梯口,倒是隱隱聽見父子倆的說話聲,來自三樓書房。
他們在爭吵。
她瞌睡清醒幾分,沒忘記自己本次前來江家的使命是什麼。
輕手輕腳上樓,在樓梯拐角處支著腦袋蹲坐下來,如果時機不對,她就衝進去維護世界和平。
裡頭的爭吵隱隱傳入她的耳朵。
“你爺爺那麼大年紀的人了,還要加班到半夜是為什麼?因為他唯一的孫子一意孤行,不肯進家裡公司幫忙,他根本不敢放下他的擔子!”
“還有我,我找不到盼頭,不知道自己操勞半生打下來的江山交給誰才放心,我常想,我這麼辛苦為了誰?”
“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比賽前,你媽媽都擔心得睡不好覺?”
可憐的江國慶,盛悉風撇嘴,深表同情。
如果是她,可能真的會動搖。
好在他這個人最自我了,才不吃道德綁架那一套。
接下來,公公肯定得說她了。
“還有悉風……”
果不其然,江邵提到了她的名字。
*
江開回房已近清晨,就著熹微的晨光,他和衣在半邊空床上躺下,抄起手臂墊在後腦勺下,對著天花板發呆。
一夜未眠,再加上與父親的爭執,足以讓一個人精疲力竭。
他十分後悔回家來。
他根本不該報任何希望,也不該心軟。
每次隻是互相傷害,從來不會有所改變,隻會弄得父子關係日趨惡化。
過了很久,他才凝聚起一點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回來了?”閉眼之際,忽聽盛悉風在旁邊半瞌睡半清醒地問。
“你怎麼還沒睡?”他挨過去,自後虛攏住她,有客廳那個吻做鋪墊,他抱她的動作並不生硬。
此時此刻,他是渾濁的,厭世的,她的身體柔軟而清香,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溫香軟玉在懷中,他恢複些許清明。
“我怕你們吵架。”盛悉風很操心。
“沒事。”江開安撫她,“睡吧。”
盛悉風隻安靜了一會會,就又問:“你這次出國的事,著急嗎?”
江開說:“有點吧,這次回去要定製比賽車輛的座椅。”
這個盛悉風也知道,頂級賽場上的每一輛賽車都為一個賽車手量身定做,座椅完全貼合車手的體型,確保兩者之間的最佳契合度。
她掂量了一下:“那應該不至於十萬火急?”
“嗯。怎麼了?”
“那……”盛悉風斟酌麵片刻,不太確定地問,“你能不能改個簽,晚點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