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過去,他電話就進來了。
盛悉風盯著來電顯示看了兩秒,接起來,本以為他會是很惡劣的語氣,沒想到還好,挺平和:“全部都不要了?”
盛悉風說:“嗯,隨你處置。”
“小提琴和鋼琴?”
“砸了吧。”她不假思索。
小時候,沈錫舟12歲生日那天,正好是盛悉風參加一個重要的鋼琴比賽的前一天,沈常沛剛好不在家,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練琴,老虎不在,山雞稱王,保姆管不住盛悉風,她跟著兩個男孩子瘋玩了一整天。
沈常沛傍晚回家發現她沒練琴,非常生氣,把她關進琴房,不許她參加沈錫舟的生日宴。
大部隊都去酒店了,家裡隻剩盛悉風和看守她的保姆阿姨,她不肯練琴也不肯吃飯,阿姨怕她餓著,去廚房變著法子給她燒她愛吃的東西。
她一個人在琴房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之際,窗外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愛哭鬼。”
她抬頭,對上他幸災樂禍的臉。他還明知故問:“盛公主,你怎麼不去沈錫舟的生日派對?他沒有邀請你嗎?”
盛悉風快被他氣死了,疾步走過去,想把窗戶關上。
誰知,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後變出一塊蛋糕出來。
盛悉風早就餓了,隻是覺得保姆阿姨和媽媽是一夥的,才堅決不吃她做的東西,這會眼前出現一塊甜香的蛋糕,她怎麼不饞。
半大的男孩子將一塊蛋糕擱到窗台上,然後身形利索地爬進了房間。
“吃吧。”他直接用小叉子舀了一塊沾著奶油的蛋糕,塞進她嘴裡。
奶油和蛋糕坯一起甜絲絲融化在口腔。
她說不出狠話了,扭捏著問:“你怎麼來了?”
“我和沈錫舟吵架了。”江開一邊又喂她吃了一口蛋糕,一邊煞有其事地跑火車,“我說老虎厲害,他非說獅子厲害。”
盛悉風:“……”好無聊。
“你覺得誰厲害?”江開問她。
盛悉風一點也不在乎老虎和獅子誰厲害,但看在蛋糕的份上,她說:“老虎。”
“乖。”江開非常滿意她站在他這邊,儘管這個矛盾是他憑空捏造的。
盛悉風:“你怎麼來的?”
酒店和她家並不算特彆近。
“我把你表弟的玩具車開來了。”江開說。
盛悉風眨巴眨巴眼睛。
“就是開到半路,沒電了。”
“……”
“那小胖子現在估計已經發現車不見了,快哭死了吧。”
“……”
趁她乾瞪眼,江開又往她嘴裡塞一口蛋糕,這才把蛋糕遞到她手裡,“自己吃啊,真等著我喂呢?”
他轉而坐到她的鋼琴前,胡亂彈了兩下:“聽說,你媽媽今天要你練滿四個小時,才肯放你出去?”
“嗯。”盛悉風悶悶地說,蛋糕都沒心思吃了。
他好奇:“那你練幾個小時了?”
她不說話,他就懂了:“那你怎麼辦?”
盛悉風有點逞強又有點慌張:“我哪知道。”
“我有辦法。”江開說著,翻窗出去了,再進來,手裡多了一柄沾土的鋤頭,不知道從哪撿的,“乾脆把琴砸了,你就練不了了。”
盛悉風大驚失色,琴砸了她豈不是也廢了:“我媽媽會罵死我的。”
“就說我砸的。”江開非常義氣,“怪不到你頭上。”
“那也不行。”盛悉風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一想到這架凝聚著她無數汗水和淚水的琴,她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毀壞。
她撐開雙臂,護在鋼琴前,生怕它真的有損,那一瞬間所有對練琴的排斥都不見了:“我彈,你不要動它,我彈。”
沈常沛回到家中的時候,打開琴房門看到的就是小女孩認真彈琴,小男孩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支著額頭靜聽。
不愛練琴的和不愛聽琴的,居然都罕見地耐心。
這台鋼琴是盛悉風的第一台鋼琴,而且一直陪她到現在,是她整個學琴史的見證者,結婚的時候,它跟著她一起搬進了島灣十八號。
如今,她輕飄飄說出一句“砸了吧”。
已然耗儘了對音樂的最後一絲惻隱,就像對她對既定的人生厭煩透頂,不管是母親的嚴厲管束,還是找不到出口的少女心事。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盛悉風說:“沒事我掛了。”
她完全沒提家庭矛盾的事,哪怕她麵對的,是她的最佳傾訴者。
還是江開主動問:“你跟你媽怎麼回事?”他補充,“你家裡打電話給我了。”
離婚了還因為家事打擾他,盛悉風表現得很抱歉:“你不用管,敷衍兩句就行,我自己會處理。”
說完,她就掛掉了電話。
江開對著“嘟”聲盲音,閉眼消氣。
深深反思自己為什麼多管閒事。
*
接下去兩天,彼此音訊全無,盛悉風估計他已經出國準備比賽去了,她的生活隨著他的遠離,越來越平靜。
鐘爾幫她接洽到一部電視劇的劇組,這劇的反響遠不如預期,劇組還想再拯救一下,最近在營銷下狠下功夫,小道消息聽說狼耳給我鎖死在太太願意一試,欣然同意。
合作條件基本已經談妥了,報酬也非常優渥。
再過幾天就是過年了,也算是給了她回家過年的底氣。
鐘爾打電話告訴她合作徹底落實的時候,她正帶著金毛在外頭洗好澡,扭頭迫不及待問趙夢真,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慶祝一下,她請客。
“就現在吧。”趙夢真寒假快無聊瘋了,一聽她的報酬,沒跟她客氣,“湊幾個人,我們去城西路那家新開的會所吧。”
盛悉風說:“可我還帶著狗呢。”
金毛不喜歡被關在籠子裡,否則就會亂叫亂咬,她不放心把它寄存在寵物店。
“帶上唄,他們家讓帶寵物。”
“是嗎?”盛悉風沒聽說過誰家會所讓帶大型犬,但看趙夢真萬分篤定,便沒有懷疑。
約上幾個相熟的朋友,一行人前往目的地。
一上電梯,就被攔住了:“不好意思,狗不讓進。”
盛悉風:“……?”
她回頭看趙夢真。
趙夢真裝作沒看到,對前台說:“我們帶都帶了,行個方便吧。”
前台不肯讓步,兩方交涉著交涉著,趙夢真直接說:“把你們老板給我叫出來,我倒要看看這狗我到底能不能帶。”
看了會子熱鬨,盛悉風算是徹底明白了,趙夢真之前說過她男朋友跟幾個朋友合夥開了個休閒會所,想來就是這一家,而小情侶這兩天鬨分手,趙夢真這男朋友也是個驕縱慣了的富二代,怎麼都不肯低頭,趙夢真氣不過,尋了個由頭上門找事來了。
盛悉風薅著金毛的頭,不解:“為什麼大家都喜歡拿你當借口?”
江開今日應一個朋友的邀請前來會所玩,這個朋友也是這家會所的三個合夥人之一,前台發生的事已經鬨開了,這會兒一塊來的一夥人都知道其中一個老板的女朋友帶著狗來鬨事,所以個個抱著吃瓜心態。
電梯門一開,他遠遠看了眼金毛,跟朋友笑道:“跟我的狗長得挺像的。”
“我怎麼覺得牽狗那位跟你老婆也挺像。”朋友說。
不可能。江開為盛悉風正名:“我老婆文明養狗,床都不讓上。”
怎麼可能帶狗強闖營業場所。
但說完,還是下意識看了牽狗的女子一眼。
“……”
怎麼說呢,不能說像,隻能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