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風發泄過一頓,再回到局上的時候,人明顯疲累下來,幾乎不再說話。
大家隻當她喝多了,幫著一起收拾了客廳,然後道彆離開。
不同於先前的禮貌克製,任豪傑數次看她,眼神都彆有深意,被大家夥誤會是舍不得走,調侃他:“豪傑,以後有機會再一起玩,今天悉風已經困了。”
盛悉風送走客人,回到家中簡單洗漱後睡下,陌生的房間,怎麼都睡不著。
翻來覆去之際,她收到任豪傑的微信。
RHJ:「老同學,見到你非常高興,今天是我高中畢業以後最高興的一天。也許你很難相信,我想象重逢這一天快四年了」
「這些話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但我很想讓你知道,你是非常優秀可愛的女孩子,值得被愛,也值得擁有很好的人生」
她暈乎乎地看完,大腦吸收不了信息,手也沒有力氣打字,她把手機扔到旁邊,一動不動癱了會,接到趙夢真的電話。
“你同學跟你表白了?你拒絕了?”
盛悉風迷茫:“嗯?”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好像還沒回消息。
趙夢真說:“他室友說他看著手機,手一直抖,據說這位哥向來超級淡定,從沒見過他這樣。
盛悉風的心突然被紮了一下。不是為任豪傑,而是為她自己。高三那年給江開發告白短信,她等他回複的時候,手也是一直在抖。
她桃花不少,但多是見色起意,望而止步,好像很少被誰堅定選擇過,就像當年高調如龍天寶,隻是被沈錫舟和江開敲打一番,從此再不敢招惹她,現在老老實實,開嫂長開嫂短地叫她。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被彆人記得很多年;也是第一次知道,看著一個很喜歡自己的人是怎樣的感受。
疏離,冷淡,不想背負的負擔,在聽到他錢包內的是她的照片時,也有那麼一個瞬間感動過,可是那不是愛情。
你在他麵前擁有超能力,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麼,隻是不理他而已,就能叫他張皇失措。
她不想折磨任豪傑,就像希望江開沒有折磨她。
Breeze:「很榮幸,謝謝你」
客套到疏離的態度,成年人的世界裡,這代表著婉拒。
任豪傑也很有分寸,沒有繼續感情話題,繼而很客氣地告訴她,大家同住一個小區,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他。
*
申城音樂學院的寒假正式開始。
次日下午,盛悉風去學校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趙夢真不在,韓淩飛準備出門,她四個小時後的機票回老家,這會還不忘見縫插針去琴房練琴。
寢室四人裡,大家的主修項目不儘相同,盛悉風主修小提琴,趙夢真學的是流行聲樂,孫曉主修鋼琴,韓淩飛學的是古箏,往日裡,除了趙夢真,剩下三個姑娘都是長期泡琴房的,申音的主修課程在大四前就全部結束,但大家都有以專業謀生的誌向,所以即便大四沒有課業的要求,仍然勤勤懇懇,不敢荒廢。
唯有盛悉風,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碰過琴。
她在學校也留了一把小提琴,琴盒擺在她的桌上,已經蒙了一層薄薄的灰。
“你要不要一起去?”韓淩飛邀請她,“放假了琴房應該很空。”
申音的專業相當卷,換了平時,這個點幾乎是占不到琴房的。
盛悉風搖頭:“我就不去了。”
也沒太多要收拾的東西,她走前猶疑著看向小提琴,她從島灣十八號搬出來的時候沒有帶琴,現在新家裡麵沒有琴。
回到這座藝術氛圍極其濃厚的校園,她像貪玩的孩子終於歸家,一絲絲格格不入,一絲絲久違的熟悉,內心忐忑,卻依然咬著牙想,我沒有錯。
她逃也似的關門下樓。
從學校出來,她前往盛家,她得儘快把戶口本還回去。
不巧,有人在家,還是沈常沛。
沈常沛神色冷淡,劈頭蓋臉三句話:
“野回來了?”
“還認識家啊。”
“這一個月琴練了嗎?”
保姆無法阻擋戰火,隻能緊急求助,知道盛悉風回家,家中三個男人如臨大敵,盛拓拋下工作,沈錫舟拋下一半的局,盛錫京警務繁忙,實在無法脫身,隻能在盛家三兄妹和江開的四人群裡,精神上支持小妹,並叮囑她彆和母親起正麵衝突。
叮囑無效,沈錫舟最先到家,彼時盛悉風已經和沈常沛乾完仗,怒氣衝衝又滿臉淚痕地從家裡出來,甩上車門就走,連他都不理。
他叫了幾聲,無濟於事,隻能目送車輛遠去,悄悄跟保姆了解過情況,他在三個男生的群【禁sxf】裡彙報進度。
超級大帥比:
「盛悉風這叛逆期要上天啊,我感覺她快把媽氣暈過去了」
「媽也是,這麼大的女兒了,就不能鬆鬆手」
「氣頭上把話說的很難聽,都威脅斷絕關係了」
「就這點事,母女倆搞成這樣,服了」
盛錫京百忙之中回複,讓沈錫舟好好安撫沈常沛,也讓江開好好安撫盛悉風,自己一會空了再給雙方打電話。
江開始終沒有冒泡。
沈錫舟隻當時差,@他強調了一下,叫他醒了給盛悉風打電話。
「你的話她最聽得進去」
沒想到江開回了。
比沈錫舟帥一點:「知道了」
*
回到家中,盛悉風緩解了會心緒,找鐘爾要活乾。
方才與母親的爭吵過程中,沈常沛細數這些年監督她學琴自己的付出,並不比她這個學琴者少。
她聽不下去,問沈常沛:“我沒有權利不過我不想過的人生嗎?我是你的傀儡嗎?”
沈常沛則非常強硬地反問她:“那你想過怎樣的人生?”
一句話把她問住了。
她不想彈琴,不想當個媽寶女,可是她想成為怎樣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
沈常沛繼續逼問:
“你除了彈琴會彆的什麼?你吃得起苦嗎?沒有家裡和婆家的經濟支持,你在外麵能活下去一天嗎?”
“你該不會是自以為長得不錯,就可以學你的‘好朋友’進娛樂圈混,沒有背景支持,你以為你能走到哪一步?”她把好朋友三個字念的極重,十足的諷刺,聽得盛悉風額角直跳。
“你哪天有經濟獨立的能力了,再來跟我討論你的獨立人格。你搞清楚,國慶和你大哥之所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因為家裡杠不過他們,而是因為他們有這個底氣,而你沒有。”
沈常沛這些話帶著氣話的成分,盛悉風甚至還沒有大學畢業,要求她經濟獨立,未免強人所難,但她的畢業,確實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本質上來說,那番話並沒有說錯。
沈常沛唯一漏算的一點是,盛悉風除了彈琴,並不是一無是處,她會剪輯,會P圖,會做視頻,有天賦級的敏銳審美。
鐘爾滿口答應,兩個人打電話聊了聊,盛悉風大致說了自己對於合作目標和製作內容的傾向,鐘爾叫她放心:“我讓我團隊幫你去物色,肯定比你自己找的好,你沒經驗,容易被騙。”
期間父兄三人一直在聯係她,她掛點電話給打回去,表示自己沒事。
“你媽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罵你她比你還難過,那些話你不要當真。”盛拓一上來就說。
盛悉風這會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非常平和地說:“媽媽沒有說錯,我確實該經濟獨立。”
盛拓已經為這個事情狠狠和老婆吵了一架,再聽女兒這麼說,他快心疼死了:“爸爸辛苦賺錢就是為了家裡人過得好,尤其是我的寶貝女兒。我希望她一輩子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要什麼經濟獨立?”
“爸爸你放心,我還是會問你要錢花的。”盛悉風笑起來,一番話足以證明她不是賭氣,“隻是我想學著獨立,我真的很想長大。”
她不至於犟到和家裡劃清界限,不用家裡的車、不住家裡的房、不花家裡一分錢,等於一個漂亮的人非要把自己的臉劃花,以此證明心靈美。這不叫證明自己,這叫沒事找事。
她冠著盛家的姓,永遠是盛家的人。
但經濟獨立這件事,確實應該馬不停蹄地提上日程了。
保證自己不會乾臟活累活,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才勉強安撫了盛拓,掛掉電話,才發現通話期間,來過另兩通意想不到的未接來電。
都來自江開。
他還給她發了微信。
比沈錫舟帥一點:「你那麼多東西沒帶走?」
Breeze:「你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