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悉風沒有回複,但江開再打電話過來,她沒有掛掉,走到陽台上,掐著點等鈴聲快要停掉,接了起來。
室友剛洗完的衣服還在滴水,細小的水珠濺在她睡裙下的小腿上。舉目眺望,夜幕低垂,路燈下飛蟲集結盤旋,對麵男寢樓裡燈火通明,看似一如往常,卻又莫名寂寥。
這是她在申音的最後一個夜晚,還要被這個混蛋破壞。
“你彆哭,我抱不到你。”江開開口的語氣已經跟前一通電話時判若倆人。
他說要她哄,不過都是他哄她,他為自己方才的態度道歉,也耐心解釋了自己發脾氣的緣故,還給她買這買那。
盛悉風氣消得差不多了,但還有個事耿耿於懷:“我不喜歡你和關伊當微信好友。”
她是有點恃寵而驕在身上的,哪怕她知道關家和江家交情不淺,江開並不方便把事做絕。
江開卻說:“已經刪了,我叫她少管我們的閒事。”
“……”盛悉風一時都沒話說了。
大學四年間,她見識過不少次室友跟男朋友生氣的情況,很多時候,男生隻會象征性哄幾句,哄不好就裝沒事人,自己該乾嘛乾嘛,打遊戲也好,早早睡覺也好,留下女朋友難過一整晚。
事後翻賬,他們隻會假惺惺地說:“我不知道說什麼,怕你煩,想讓你冷靜一下。”
但趙夢真總結:“懶得哄罷了,男人就這樣,自私自利。”
她原以為,像江開這樣我行我素的人,自己肯定得費一番功夫才能把他調-教成一個合格的伴侶。
但他好像有無師自通的本能,知道在丟分後瘋狂上分。
“你還生我氣嗎?”江開問。
盛悉風語氣軟化下來:“不了。”
江開:“真的?”
“嗯。”
她想到趙夢真的話,不由說:“沒想到你還挺會哄女孩開心的。”
“那你生氣了不哄你怎麼辦?”
其實江開一直都挺會哄盛悉風開心,隻不過以前拉不下臉做得太明顯,隻能變著法子逗她開心,常見的手法就是讓自己“倒黴”,下車的時候不小心頭撞到門框啊,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生薑當成肉啊,諸如此類。
她笑點跟哭點一樣低,一看他倒黴就忍不住破防。
現在她生氣了,他隻要放低身段說些厚顏無恥的話哄她,熱烈表達愛意,花錢給她買禮物,全都是遵從內心真實想法的行為,對他來說反而簡單。
“哦。”盛悉風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得出笑,“算你過關。”
江開最後確認:“真不生我氣了?”
“當然是真的了。”盛悉風覺得自己也沒那麼不講道理吧,至於他這麼草木皆兵?
看來他真的很怕她帶著情緒過夜。
江開語氣一轉,說得理所當然:“那行,輪到你哄我了。”
盛悉風:“……”無語。
無語歸無語,她還是跟他承認了錯誤,不管怎麼說,隱瞞任豪傑幫她搬東西一事確實是她不厚道。
雖說她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不想他多慮分神,但換位思考,如果江開故意隱瞞和彆的女生的接觸,她也會不舒服。異地戀不易,需要雙方共同用心經營。
江開很容易就放過了她:“好吧,你哄好我了。”
倆人重修舊好,盛悉風聽著他在電話那頭低沉好聽的聲線,她格外想他。
她真想此時此刻就在他身邊。
正想跟他訴說自己對學生時代最後一夜的不舍,江開那邊卻傳來車隊的催促,催他馬上回歸訓練。
她壓下臨到嘴邊的話,把自己的失落掩飾得很好,故作輕鬆地跟他告彆:“你去吧,我還忙著收拾行李呢,耽誤我半天……”
掛掉電話,盛悉風一個人在陽台發了會呆,直到一隻煩人的蚊子找上她,往她手臂上咬了兩個包,她才逃回寢室。
室友們紛紛調侃:“喲,這麼快和好啦?”
她笑嘻嘻:“是呀是呀。”
這就是愛上一個熱愛自由的人要付出的代價,除了崇拜他的恣意瀟灑,還要接受他的居無定所。
*
第二天下午,申音的畢業典禮如期召開。
盛悉風的親友團極其龐大,江盛兩家人都來了,就連盛錫京也難得有空。
儘管知道江開不可能出現,但她還是好幾次在人群中找尋他的身影,懷著僥幸心理,期待他能給她個意外驚喜。
去年他畢業的時候,她和婆婆本想飛去美國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結果這人根本不領情,比賽時間和畢業典禮衝突,他毫不猶豫鴿了後者。
可對盛悉風來說,畢業典禮是很特殊的人生節點,意味著她從學生變成社會人士,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她難掩傷感。
多希望他在。
一直到典禮結束,她都沒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不過,他雖然趕不回來,但關注著她這裡的情況,在群裡催著大家給他發照片和視頻,惦記她有沒有哭鼻子。
盛悉風沒哭,倒是盛拓一度紅了眼眶。
隻要關乎女兒,威風凜凜的盛總就格外情緒化,想到一晃眼自己的小女兒居然都畢業了,他既是不舍,又是感慨時光飛逝。
“好了好了。”沈常沛哭笑不得,“女兒都結了婚的人了,畢個業算什麼。”
大家顧忌著盛拓的麵子,沒告訴江開。
但盛悉風這小棉襖漏風,一等空下來就跟江開說了,當然目的不是為了爆親爹的糗事,她隻是很感恩:“我爸真的好愛我。”
江開不禁回想到婚禮上的老丈人,牽著盛悉風出場一開始還能勉強保持冷靜,但當把盛悉風的手交出去,眼淚再也忍不住,滾落到他手背上。
時至今日,江開仍記得這滴眼淚砸在自己手上的力量,那是身為父親最無可奈何的痛。
他跟盛悉風開過很多次玩笑,有關生兒生女,但內心深處他無所謂孩子的性彆,反正無論男女,他都會成為自己理想中的父親,去彌補他缺失的那一部分父愛。
聽著盛悉風說起她的父親,他忽然心生退意:“盛悉風,我們彆生女兒吧。”然後又開始說胡話,“如果真生了個女兒,就給她洗腦成不婚族。讓她永遠留在爸爸媽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