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了一下,甚至還朝她笑了笑,耐著性子問了句:“那你認為事情的真相是怎樣的?”
坎蒂絲麻木地說:“我認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可以告訴你。”她往前走了一步,十分直接地望著他的眼睛,絲毫不露怯懦,還真是具備著格蘭芬多的黃金勇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躲過了怎樣可怕的懲罰,冷靜地對他說:“我認為害死沃倫小姐的怪物還在霍格沃茨,密室也是真實存在的。一切事情都是真正發生過的,海格隻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人。迪佩特校長需要保住霍格沃茨,魔法部需要消除恐慌,所以一個一再違反校規、飼養了凶殘生物的混血巨人,就成為了不二人選。”
坎蒂絲分析得太對了。
她真的很聰明,比裡德爾見過的女孩都聰明。
她可真是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裡德爾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看著屬於他的姑娘,竟覺得與有榮焉。
他抬起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龐,可得來的卻是她毫不留情的閃躲。
裡德爾隻覺心悸了一下,剛剛緩和一點的情緒再次壓抑起來。
“海格真的很蠢,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這樣說他了。”坎蒂絲漠然地說,“他的愚蠢讓彆人有了可乘之機,徹底毀掉了他繼續學習魔法的資格,這還真是誰都怪不了。”
——讓彆人有了可乘之機,這個“彆人”,指的當然就是裡德爾了。
裡德爾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
在被坎蒂絲稱之為“彆人”,語帶諷刺地提出來時,他感
覺受到了侮辱。
他冰一樣的雙目注視著她,細長的手指緩緩握住了袖口裡的魔杖,他慢慢笑出聲來,笑聲高亢而冷酷。
“看起來,你寧願相信魯伯·海格,一個混血巨人,也不願意相信我。”他微微挑眉,一顰一舉都透露著頹廢而消極的氣息,“在你的描述中,我似乎是一個投機的小人——或許不僅僅是這樣,也許……”他尖銳地望著坎蒂絲,“也許你還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真正主謀,其實就是我。”
這個指控很嚴重。
如果它是真的,那就代表著,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來,坎蒂絲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她的感情錯付於人,他所有的承諾,所以的表現,他的好,他的溫柔,他的認真和努力,全都會被顛覆——那都會變成一個殘忍冷酷、血腥獨斷的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可怕手段。
那太恐怖了。
坎蒂絲不願意那麼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的了那種“真相”帶來的後果。
所以此時此刻,她還是願意給裡德爾一個機會的,又或者說,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
她慢慢吐了口氣,壓低聲音說:“與其說是相信海格,不如說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她換了個語調,“除了我剛才提到的,還有一點也很重要。”
裡德爾淡漠地望著她,他緊緊盯著她,眼神深邃得駭人。
“我不認為屬於薩拉查·斯萊特林密室之中的怪物,會是一隻蜘蛛。”
還真是新奇的論調。
裡德爾揚起嘴角,他感覺好像有一根刺紮在了他心上,讓他連呼吸都有些不平穩了。
但他還是故作無恙地說:“那你認為怪物會是什麼?”
坎蒂絲緩緩望向了他。
她一點點走近他,在兩人靠得很近時,她抬起手,按在了青年校袍胸口處的院徽上。
“蛇。”她指著斯萊特林的院徽道。
裡德爾幾乎都想為她鼓掌了。
她可真聰明,僅憑著自己的推測,就已經把事情的真相猜得七七八八了,真了不起不是嗎?
她唯一讓人憐憫的是,哪怕她其實基本上算是猜對了,卻不敢去相信。
裡德爾知道她在顧忌什麼。
他更加知道自己該如何利用這一點,即便他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
的那麼不在乎這一切,即便他現在其實憤怒到了很想破壞一切,弄死點什麼的地步。
他逼迫自己坦坦蕩蕩地笑,逼迫自己用無懈可擊的語調對她說:“我向你承認——我的確誣陷了海格。”
坎蒂絲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承認,還承認得這麼坦然。
她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想要阻止他接下來可能會坦白的事情,但她沒有攔住。
幸好,裡德爾要說的,也不是她害怕聽到的內容。
他語調冷漠,理所應當道:“我那麼做隻是因為他活該。他所犯下的錯誤早就夠被開除了,八眼巨蛛凶殘嗜血,喜食人肉,現在還沒有傷人不代表以後不會。危險生物被趕走,海格被開除,這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他轉開身,望著有求必應室裡的景象,這是一間淩亂的雜物室,看不出來是哪裡,滿地堆著布滿蛛網的舊物,裡德爾厭惡地收回視線,麵不改色地繼續道:“或許你會說,就算要開除他,也不該是以現在的罪名,那我要向公正無比的貝爾小姐問一個問題了。”他回眸望向她,嘲弄地笑著說,“霍格沃茨內的危機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被解除了?學校是不是不需要被關閉了?麻種和混血是不是又回到學校來上課了?”
坎蒂絲被他連續的幾個問題給問懵了,她望著他半晌無語,裡德爾繼續說:“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讓學校被關閉,所以我要做點什麼來解除這裡的恐慌。海格是罪有應得,他的‘犧牲’保住了霍格沃茨,我認為這是值得的。而且他好好端端地待在狩獵場,由鄧布利多保護著,沒有真的被趕走,不是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顯得無比厭惡。
似乎對於連海格那樣的人鄧布利多都要保護,卻要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密切監視感到十分不滿。但他不會向坎蒂絲透露他內心的真正想法的,估計現在的她,也不會再想要聽這些了。
想到這些,裡德爾內心翻湧的黑暗情緒越來越多了,他需要極力克製才不暴露出來。他緊緊握著拳,暗色的目光淡淡地轉移到坎蒂絲身上,坎蒂絲立在那,略微有些喘息,她緩緩抬起手,扶住了一邊的櫃子,視線到處亂飄,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你說得那樣,那……”坎蒂絲勉強地問,“沃倫的死和你無關,密室和繼承人也都和你無關,對不對?”
她終於問出了她早就想問的問題。
雖然上次談話時他們已經提到了類似的,但這麼直白地問出來還是第一次。
裡德爾不可能給出否定的答案。
即便他現在特彆想告訴她真相,好好看看她會崩潰成什麼樣子。
他還要在霍格沃茨念兩年書,這兩年不能出任何意外。
所以他強自忍耐著那股破壞欲,麵色蒼白道:“對,與我無關,這就是我的答案。我好像又要問一次你願不願意相信了?”
坎蒂絲慢慢望向他,她這次很久都沒說話,她就那麼看著他,好像在回憶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許久許久,她才仿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那你知道真正的斯萊特林繼承人——那個打開密室的家夥,他到底是誰嗎?”
裡德爾覺得坎蒂絲的問題十分可笑。
他又靠近了她一點,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說話時呼吸交纏,曖昧極了。
“你問這個乾什麼?”他俯視著她,“你想找到這個人?”
坎蒂絲想和他拉開一點距離,這樣說話她很不自在。
他們現在不是男女朋友了,撐死也就算是個普通朋友,這樣說話實在不太好。
可裡德爾不給她機會,她後退多少,他就跟進多少,她無奈地仰起頭,不甚高興地擰眉看著他,他蒼白著一張臉望回來,眉梢眼角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哀傷氣息。
他看上去好像很敏感,仿佛她再抗拒和他接近,再往後退一步,他真的會很受傷一樣。
坎蒂絲注視他許久,然後……
她又退了一步。
裡德爾微微笑了起來。
他以往的笑或是彬彬有禮,或是溫柔似水,或是危險迷人。
他的笑從未像此刻這樣,脆弱到好似隻剩下一根神經,隨時都會破裂。
那個笑仿佛是在挽回他最後的尊嚴一樣。
他再次握住了他的魔杖,那讓他重新找到了安全感。
好像隻要魔杖握在手裡,他就再次有底氣認為他可以得到一切。
坎蒂絲努力無視著他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表
現,清晰地表示:“你說得沒錯,我要找到那個人,我要讓霍格沃茨真正安全下來,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麻種和混血還隨時可能出事。”坎蒂絲嚴肅地說,“我的朋友裡有很多混血,也有很多非巫師家庭出身的人,即便隻是為了他們,我也要找出這個人。”
她十分篤定:“你一定知道點什麼,彆急著否認,你肯定知道,否則你不會那麼果斷地把海格交出去做替罪羊。畢竟一旦再次有人因此而死,魔法部就會發現他們之前冤枉了海格,而你作為舉報人,即便不會被怪罪,也達不到任何目的了。”
“所以……”坎蒂絲深吸一口氣,直視他,“你肯定知道點什麼,請你告訴我。”
裡德爾都不知道他今天是第幾次為她的智商而讚歎了。
怎麼以前沒發現她這麼聰明呢?
是因為陷入戀愛時,姑娘們都不怎麼帶腦子嗎?
看來她好像已經從對他的迷戀中走出來了。
她真的不愛他了嗎?
她不喜歡他這張臉了嗎?
這張臉對她不具備任何吸引力了嗎?
裡德爾幾乎是有些粗魯地迫近了她,逼得她不得不靠在了雜物架上,兩人咫尺相對,他根本就不想否認了。
他直接承認了。
“我是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你想讓我告訴你?”他輕蔑地睨著她,仿佛這樣的惡劣對待她就能讓他顯得不那麼難堪一樣。
坎蒂絲對他話裡包含的意義感到激動,一時也顧不上他們的距離問題了。
“你能告訴我嗎?”她有些著急地問他。
裡德爾凝視她許久許久,才聲音低沉,語氣壓抑地說:“也許我可以幫到你,但你總得為此付出點代價。”他冷酷道,“你還以為我們是之前那種關係嗎?是你親口否決了一切,是你拋棄了我。以及,現在是你想要為你自己——或是那個混血巨人找回清白,你怎麼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要求我冒著危險白白告訴你一切呢?”
坎蒂絲到底還是敵不過裡德爾口才。
哪怕她是個聰明的姑娘也不行。
一個聰明的好人很難敵得過一個聰明的壞人,為什麼呢?因為壞人可以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但好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