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膽兒一邊把大餅醬肉往嘴裡送,一邊聽那一高一矮兩人閒聊。
原來北門外,離著南運河不遠,有座城隍廟。小廟荒廢好幾年了,廟頂也破了,神像都快倒了,前幾年,連廟裡的廟祝都走了。在北門衛小夥巷,住著個木匠,姓周。老周家裡要修房,他是個財迷,出了名的鐵公雞瓷仙鶴——根毛不拔。天津衛庵觀寺廟眾多,這座城隍廟最小,夾在小胡同裡又不顯眼,他一早兒就看上了廟裡的木料,於是就動了歪心思!
誰知就因為這個,老周得罪了城隍爺!
那天老周和他兄弟,倆人去城隍廟偷木料,大半夜的雲陰月暗,剛進廟裡,廟外就掛起一陣陰風,倆人賊膽包天,也不管神目如電,自顧自地動手拆木料。
倆人正拆木料呢,這時候,城隍爺神像嘴裡忽然噴出一口黑氣,然後大殿裡就出現了一個黑麵判官!這黑麵判官口生獠牙眼如燈火,身高丈二,杵天杵地。二話不說,伸出兩隻蒲扇大的鬼爪,一手一個,掐住老周哥倆脖梗子,這哥倆跟小雞子賽的,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就被判官抓著,卷在一陣陰風裡,一眨麼眼就沒影了。
高的那人不信,矮的那人卻信誓旦旦地說,是胡同裡二小子晚上上茅房,路過城隍廟親眼瞧見的,老周家裡都報官了,北門外那片都知道,而且最近那片丟好幾個大小夥子了!呂祖堂的老道說,這是陰司的城隍爺要招兵,招兵可不是一個倆的,還不知道有多人要被判官逮走呐!
倆人就站在牆角,嘻嘻哈哈地鬥嘴。這倆人說者無心,韓大膽兒可是聽者有意。之前的海河浮屍,三個人都是在北門外一帶失蹤的,現在這倆人又說北門外最近又有人失蹤。就當什麼陰司招兵,判官拿人是迷信謠傳,但他們說的那杵天杵地的判官,聽起來可太像齉鼻兒描述的膀大力了,再加上小腦袋看見南運河邊有人拋屍,離著北門外一帶又不遠,三個線索串起來一定互有關聯。
韓大膽兒不再管那一高一矮的鬥嘴,一邊吃著大餅醬肉,一邊往家走,回到家洗吧洗吧,就上床躺下,卻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他將線索串聯,腦子裡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推測,隻不過這推測極為詭異,想來連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
韓大膽兒想到此處,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此刻他根本無心睡覺,心想,城隍廟的事情萬一是真的,那極有可能,此刻就有些無辜之人,正要命喪膀大力之手。想到此事人命關天,他從床上翻身坐起,穿好衣服便要去夜探城隍廟!
過去巡警不帶槍,手裡最多有根刷著紅白道油漆的木頭警棍。韓大膽兒尋思,這膀大力要真像齉鼻兒說的,自己空著手,萬一真碰見了,說不準就要吃虧!雖說自己身上有功夫,藝高人膽大,但就憑能單手掐死壯年男性,這膀子力氣,自己要不事先做點準備,萬一打起來,還真不一定鹿死誰手。
韓大膽兒翻箱倒櫃,找出兩件趁手家夥,準備停當這才摸黑悄悄出了門。此時已近中夜,皓月當空,照得街上明亮異常。韓大膽兒家在東興街,離著老城裡不遠,他腳程又快,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來到老城裡北門外。
他調勻呼吸,朝著北門外死胡同裡的城隍廟走去。此時周圍居民均已熟睡,附近幾條胡同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幾聲蟲鳴犬吠。他放輕腳步朝著城隍廟走去,死胡同裡除了這間城隍廟外,隻有一個小院兒,院門破敗,大敞四開,院中和房簷都長滿了蒿草,顯然是很久沒人居住了。
據說三年前,這死胡同小院裡出了件古怪的案子。小院裡原本住著一家四口,但一夜之間四口人全都離奇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從此就傳出這死胡同鬨鬼的傳說。這本就是個死胡同,哪都不通,平時來的人就不多,傳出鬨鬼之後就更少有人出入,一來二去廟也荒了,隻偶爾有些孩子來這玩耍。
前二年這跟前,還出了幾件丟孩子的案子,說有人看見,有隻大狐狸人立而起,抱著孩子跑進城隍廟,一轉眼就不見了,後來就傳出城隍廟門口鬨狐仙的說法。打從那起,門口家大人都不讓孩子去死胡同玩耍,這胡同更是無人問津。現在胡同口堆了不少雜物磚頭,不熟這片兒的人都不知道這還有個死胡同,就算打這過,要是不仔細看都找不到這個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