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舅舅聽說韓大膽兒升了官兒,本來挺高興,可聽說他調到了警察廳偵緝科,心裡就有點擔心。雖說韓大膽兒滿身武藝,可現在是火器的天下,在街麵上當巡警,總好過每天和凶徒悍匪打交道要安全得多,所以勸他找找人,換個其他部門不掙錢沒關係,彆緝凶拿賊,最後把命搭上。
舅舅一番好意,韓大膽兒不好說彆的,隻能滿口應承。梅本事好不容易把自己調到他身邊辦差,還指著自己幫他立功呢,決不能讓自己調到彆處。再說自己好緝凶探案,要乾彆的還不如不當警察呢!
韓大膽兒跟舅舅說了,自己老娘原是想來看看兄弟,順便在這住些日子,可這幾日天氣潮濕犯了風濕病,行動不方便是所以才沒來。韓大膽兒人給舅舅買的都是他愛吃的,說好了等舅舅生日那天,一定過來磕頭拜壽。
還沒到中午,舅舅趕緊就讓舅媽擺上晌飯,還特意加了幾個韓大膽兒愛吃的菜。順便讓舅媽連晚飯都張羅好,一定要留韓大膽兒在家住幾天。席間韓大膽兒陪著舅舅喝了幾杯,就順便問起了莊子裡辦白事兒那家的奇怪舉動。
韓大膽兒他舅舅這才講起了,這兩天莊子裡發生的奇聞。
辦白事這家姓徐,死的是家裡徐老頭,大名叫徐貴,六十不到。老婆死得早,當了二十來年鰥夫,一個人把兩個兒子拉扯大。倆兒子都結了婚,一家人住在一個院子裡。這徐貴這人,脾氣卻很暴躁,也不會教孩子,說不明白就動手,所以這哥倆從小就沒少挨揍。
大兒子叫徐大寶,性格內向,老實巴交,有點窩囊,是個三腳踹不出屁來的悶葫蘆,為人孝順,也疼兄弟。但娶媳婦之後,他媳婦為人強梁,人也厲害,徐大寶懼內,全聽媳婦的,此後對徐貴就差多了,但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還是照管不誤。
二兒子叫徐二寶,卻性情暴躁,活像他親爹,成天和他老子拌嘴,爺倆兒就差動手了。這二兒媳婦倒很賢惠,為人也很孝順,可管不了這爺倆,隻能任憑徐二寶和徐貴成天雞吵鵝鬥的。
這老徐雖然和倆兒子住在一個院裡,但其實和分家單過差不多。頂多就是每天大兒子或者二兒媳婦給老頭把飯端過來,要說一桌吃飯,那是萬萬不能,因為還沒說三句呢,說不定就掫桌了!
徐貴原本是塘沽人,早年在家門口惹了點禍,為了避禍,就上了一艘遠洋船賣力氣,跟著船去了海外。他沒什麼文化,也認不得多少字,沒什麼大出息。在船上乾活,頂多就是順手倒騰點洋貨。誰知跑了幾趟海外之後,卻也攢了不少錢。
他歲數挺大才娶媳婦,娶的就是北運河邊,虎莊的姑娘,後來有了倆兒子。他出海那會兒,正趕上庚子國變,塘沽的老家就此毀於戰火了,他娶妻之後,就把這些年積攢的錢,在虎莊買了些田地,靠著收地租子過日子,雖然沒有韓大膽兒他舅舅有錢,但在虎莊也算個衣食無憂的小康之家。要不是手裡有錢有地,就他那個不是人的脾氣,估計這倆兒子也早就搬走單過了。
徐貴前些日子出去遛彎兒,可能在外麵受了風,身上不得勁吃了晚飯早早就睡了,沒到半夜就咽了氣,大夫都沒來得及請,人突然就死了。倆兒子趕緊報到地保那,警察所也派了個仵作來驗看屍首,沒有外傷,也沒中毒跡象,說是猝亡,填了屍格。兩個兒子趕緊找來大了,操辦白事。
本來這也是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白事,誰知道第二天半夜,徐貴的屍首就詐屍了。
過去很多獨門獨院,都是明三暗五,三間正房,兩邊是廂房,對麵還有倒座房房後是影壁。正房是連三間,中間一間堂屋,整體形似紗帽翅兒。徐貴家裡有錢,院子不小。房子建的整齊利索,倆兒子兒媳婦分彆住東西廂房,徐貴自己住在連三間正房。
那天晚上徐貴遺體就停正房中間客廳,遺體停在吉祥板上,腳頂著牆,頭前擺著供桌,香燭、祭品、長明燈一應俱全。院子裡搭著棚,擺著紙人紙馬。家裡雖然有錢,可老二不同意大辦,說是顧死的,也得顧活的,以後日在海得過。大兒媳婦也是這個意思,老大聽媳婦的,二兒媳婦也說不上話,所以辦的也不太大,棚裡隻請了幾個和尚老整宿念經。
徐貴這人脾氣不好,人緣兒差,家裡來吊銷的親戚朋友實在有限,隻有一些街坊鄰居幫著忙活。有幾個年輕的,白天忙活完晚上沒走,就在偏麵一間小房兒裡休息。說是休息,其實幾個人在那偷摸的小聲推牌九呢,反正外麵和尚嗚哩哇啦連敲帶唱,也聽不見這幾個小子推牌九的聲音。
倆兒子輪流守靈,老大守前半夜,老二守後半夜。這時正是老大守靈,他跪在靈前燒紙。時近三更,院裡忽然起了一陣大風,一時間沙塵滿院,刮的棚裡紙人紙馬,紙轎花圈東倒西歪。
供桌前長明燈忽明忽暗,老大趕緊伸手攏住燈火,可那陣邪風眼看著就卷進屋裡,火盆裡紙錢燃燒的餘燼,隨著旋風打轉兒,撲的一聲飛的滿屋都是,屋裡屋外都是紙紮挽聯,老大害怕走了水,趕緊用手撲打。一個不留神,把老頭蓋臉的經被給扇開了。
長子剛要伸手去給蓋上,正這工夫,就聽房頂上有隻野貓“嗷”的一嗓子。供桌前長明燈“撲”的一聲就滅了,院子旋風驟然而止!眼見那吉祥板上躺著的死人徐貴,撲棱一下,突然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