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少抬眼一看,嘿!撞上這二位還都認識。
這兩人一胖一瘦,全都是一身黑皮,頭戴大蓋帽,打著布綁腿,手裡各拎著一根紅白道的警棍。正是兩個街麵上的巡警。要說這倆人還真不是外人,都是狗少三姐夫嚇一跳手底下的臭腳巡。
這嚇一跳是二廳的巡官,手底下有幾個巡街的警察,但也是歪瓜裂棗什麼貨都有。這兩塊料,胖子叫“王福”。正是前文書,韓大膽兒幫辦二所案子的時候,二所裡那個胖警察。
平時好開玩笑,得了個外號叫“大俚戲”,這俚戲就是天津人開玩笑的意思。瘦子叫“李貴”長得又高又瘦外號“麻杆兒”。
這倆小子彆的本事沒有,每天在街麵上就是吃、打、查、剌、要,就會訛人。來挑兒大糞打旁邊過,都得嘗嘗鹹淡,要不把蛤蟆擠出團粉來,都算他倆沒能耐。
剛才說話的就是那個外號“大俚戲”的胖子王福,這管狗少叫舅爺可不是瞎叫,他這是衝著上麵夏頭兒,就是狗少的三姐夫嚇一跳叫的。
狗少是嚇一跳的小舅子,所以他們一見麵就管狗少叫舅爺。他以前是大少爺,彆管背地裡怎們稱呼,麵上大夥兒都是爺前爺後的。現在他敗了家落魄了,叫聲舅爺其實帶著種挖苦奚落的味兒。
“正好兒看見你們倆!可要了親命了……”
大晚上狗少看見倆熟人,這才算是還了陽,半天這口氣才算是喘勻了。
麻杆瞥了一眼狗少,卻見他懷裡抱著個孩子,又看他慌慌張張,丟了魂兒似的,正覺得疑惑,便道:
“您了這大晚晌的不在家摟娘們兒,怎麼在外麵走綹呢?呦吼!還抱了個胖小子?”
狗少正要說話,大俚戲又插了一嘴:
“這可沒有啊!兜裡沒錢,跟弟弟言語一聲,怎麼還乾綁票的呢!”
大俚戲斜著眼,露出壞笑又道:
“說說吧,歸齊管本家要了多少?趕緊把罰款先交了!”
狗少急道:
“嘛玩意兒就罰款!哪來的綁票……”
他話還沒說完話大俚戲又來一句:
“那就是拐小孩,當人販子拍迷糊藥!末了兒人家本要是為這個,再死一口子,您了可是墳頭上插煙卷——缺德帶冒煙了!”
麻杆道:
“哎呦!沒看出來!舅爺還有綁票勒索的本事,小母牛過生日——你是牛逼大了!”
大俚戲又接過話茬,把手往狗少肩上一拍,來了句:
“趕緊交代吧!這就算您了投案自首!頂不濟了,也就小西關二年,放心啊!嫂子那有我呐!”
大俚戲是嬉皮笑臉,咧開嘴露出一嘴的煙熏黃板兒牙。他說的小西關,指的就是小西關監獄。
這倆人,話茬子跟的這叫一個緊,連逗帶損,狗少根本插不上話。這二位放到這當巡警都屈才,應該擱到三不管說相聲,準能樂趴下一片。
狗少剛才是又急又嚇,這一溜小跑氣兒還沒喘勻呢,又遇上這兩位拿他開涮,心裡這個氣啊。他上前兩步,正想開口,麻杆卻拿手裡的警棍頂住狗少肩膀往後一搡,捏著鼻子,一臉厭棄道:
“起開!起開!那邊站!這身上怎麼齁騷氣!都長狗尿苔了!”
剛才狗少在地洞邊嚇得尿了一褲子,從西營門外墳地跑到西門外,褲子都被尿漚透了,身上都是一股子尿騷味,再混著汗臭要是靠近了身兒,能把人銃一跟頭。
大俚戲捏著鼻子,也是滿臉膩歪的道:
“您了這身上倍兒味兒,都出尿堿兒了,準是扒茅房看老娘們尿尿,踩空了掉坑兒裡了,對不對!”
狗少正要辯解,大俚戲嘴快,又拿話把他噎了回去:
“那就是搞瞎巴,讓本家老爺們兒逮找了,跪地下求饒,嚇尿褲了!”
狗少沒見插不上話,沒轍了隻能提高嗓門道:
“出人命了!……”
大俚戲接口道:
“好麼!搞瞎巴,還把人本家老爺兒們弄死了!”
大俚戲這說著,麻杆就從腰裡掏手銬子,要把狗少銬上。
“那甭問啦,準是順手把人家孩子抱出來,打算直接賣了唄!
“那這回,二年可完不了,您了這準得挨槍子啊,反正不是外人,誰逮不是逮,正好便宜我們哥倆,頭功一件。”
“彆打岔了!我這是剛在墳地救了賣糖墩兒老九他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