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聽他來這麼一句,當時拍拍大俚戲,示意他先彆開玩笑了,再看這孩子還真眼熟,的確像是賣糖墩兒老九的兒子。
老九兒子百歲兒那天擺了幾桌,麻杆、大俚戲這倆小子,本身就是街麵上的,又和老九認識,再加上那天不當班,所以也蹭了頓酒。除了記得那天的“肉菜河鮮八大碗兒”和“直沽燒”,在席間的確見過老九的兒子。
倆人罷了口,狗少才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他可沒說他是賊著人家小媳婦想動歪心眼兒,他隻說自己是看見這老九的孩子,才暗中跟著小媳婦去了墳地。
麻杆、大俚戲是越聽越玄乎,雖然壓根兒不信他說的這亂七八糟的事兒,但看著狗少這樣子,離了歪斜尿一褲,還抱著老九的孩子,也覺得事有蹊蹺。於是也不敢怠慢,忙引著他直奔老城裡的派出二所,還趕巧了嚇一跳正和幾個巡警在小屋裡推牌九。
嚇一跳擰著眉瞪著眼,連輸了好幾手,這把正摸了一手雙十二的天牌,剛要推倒,就被大俚戲給叫住了。
他斜眼一看是自己沒出息的小舅子,心裡老大的厭棄,連頭也沒回就道:
“弄走!弄走!怎把他帶回來了?喪氣玩意兒!”
大俚戲也知道嚇一跳頂不待見這個小舅子,但是衝著狗少剛才說的,也不能直接就把他攆出去,但萬一這他要是滿嘴胡唚,這倆小子又不想扛這個雷,於是道:
“您自個兒問吧,反正我們倆是不太信他說的……”
說著就奔門口往後蹭。
這狗少也知道自己這三姐夫不待見自己,但是出了這個事兒也沒轍。剛進門瞅著嚇一跳擰眉瞪眼的也不敢吱聲,這時候正巧瞄見嚇一跳手裡是一副天牌,看他臉色由怒轉喜,這才敢硬著頭皮,堆出一臉諂媚說:
“三……三姐夫,那個……那個……”
狗少心裡發虛,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句整話。
嚇一跳翻開手裡的骨牌,一看桌上另外三家已經亮了牌,除了對家一個斧頭,剩下倆上下家,一個雜七,一個雜八,最大就是自己手裡的天牌。
嚇一跳麵露得意之色,咧開嘴露出一顆金牙,笑著手一攤翻開自己的骨牌。另外三家一看是天牌,也是一陣鬱悶,邊上圍著看的幾個巡警,連喊好外帶捧臭腳。
其實嚇一跳整晚上,統共沒贏幾把。可他是個所長,手底下幾個狗腿子,成天都是抬著聊天,捧著說話。
嚇一跳連著贏了兩手,心情大暢。聽旁邊的狗少支支吾吾的,他頭也不回喝道:
“有屁快放!沒看我這忙著呢麼!”
說著兩手不停,還推著骨牌在牌堆裡洗牌。
“唉!”狗少被嚇一跳一喝趕緊答應了一聲,忙把剛才的跟著小媳婦出西營門在墳地的經過說了一遍。一邊說還不忘了添油加醋,把自己說的成了是救人的英雄仗義的俠客,最後怎麼怎麼把妖婦打死在地洞,引得天雷地火燒了丹爐,還一個勁兒說這是妖道拐孩子害人,這回是專門給三姐夫送上門兒的頭功一件。
“放你媽的……”
嚇一跳越聽越玄乎,隨口就罵,罵聲出口才想起來,平時罵順了嘴,可這狗少他媽正是自己老丈母娘。彆看嚇一跳五大三粗,是街麵兒上的橫主兒,可為人十分孝道。再說老丈母娘在世的時候對自己也著實不賴,這麼說實在有點不合適,忙收住了話尾巴。
“晌午飯沒少吃吧!撐得你是胡說八道的!”
嚇一跳咧了狗少一眼,接著道:
“要是真有這事兒,你還不早嚇得喇喇尿兒了,還能站這兒吹大梨!”
大俚戲忙道:
“夏頭兒,還是您聖明,早尿完啦!您沒聞見,舅爺身上齁騷氣的麼!”
他這麼一說,嚇一跳覺得還真有股子尿騷味兒,趕忙衝著狗少往邊上一指:“你那邊那邊!好麼!我說打剛才怎麼就一股怪味兒,我還尋思地溝反味兒了呢!”
正這時候旁邊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剛才大家不是推牌九,就是奚落狗少,都沒注意旁邊桌子上還放著個孩子。孩子身上的迷藥勁兒一過,醒過來一哭,大家夥這才注意到。
嚇一跳忙問道:“這怎麼有個孩子呢?誰抱來的!”
麻杆湊過來道:
“夏頭兒,這就剛才舅爺說救得那個孩子,我看了,好像就是賣糖墩兒老九的小子!”
嚇一跳看看孩子,這孩子手上戴著個小銀鐲子。那是孩子百歲那天他送的,其實也是一分錢沒花,是從宮北街小攤上訛來的。再看孩子的眉梢的胭脂記,的確是老九的兒子。他雖然覺得狗少像是滿嘴胡唚,但看了孩子也覺得事有蹊蹺。
這老九的老家兒是狗少以前的家仆,彆看狗少現在落魄了,可老九一家子對他一直都不錯,他就是再混蛋,也不會偷了老九的孩子去賣。這事兒一定另有隱情,雖然不一定有他說的那麼玄乎,但估計也是確有其事。於是忙安排兩撥人,一撥人把孩子送到老九家裡,自己帶另一撥人讓狗少帶著直奔西營門外的墳地。
狗少原本想跟著送孩子的那撥人去老九家裡,表完了功,怎麼著不得有份人心,可嚇一跳偏讓他領著去那個墳窟窿。說實話,他是打死都不願意再往那去,可三姐夫發了話,自己也沒轍,隻能硬著頭皮上。
一行人來到墳地,提著馬燈打著手電踅麼了老半天,這才找到狗少說的墳窟窿。
此時洞裡已經一片漆黑,發出陣陣焦臭。說實話要不是這股焦臭味,可能還真找不著地洞的位置。
燈光月影之下,洞內熱力逼人,呼呼冒著陣陣熱氣,洞裡都是些碎磚亂石,整個洞都被熏烤的漆黑一片,有些地方還尚有餘燼未熄,閃閃冒著微光。洞裡隻有塊不成形狀的大黑餅子,旁邊還有個黑乎乎的人形物體倒斃在地。
除了那人形物體之外,地洞內空無一物,甭說那煉丹的大鐵甕,就連小孩的屍體,此刻也是蹤跡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