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劉瞎子其實並不是瞎子。他眼睛不盯對有日盲症。白天受不得陽光,看東西巧蒙眼,時常看錯東西認錯人,所以總戴著一副水磨石墨鏡,外人乍一看以為是副雙圓盲人鏡,還真把他當成了失目的先生呢!
有一回大清早劉瞎子出去,從大胡同往宮南街走,走到東北角官銀號外麵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黃澄澄的金元寶。劉瞎子當時樂得心花怒放,尋思這一準是有人從官銀號裡兌了金銀出來,掉了一塊金子在地上。這是買東西不要錢——白給啊!他伸手就抓,結果是一陣惡臭黏糊糊一團,原來手裡抓了一團屎。這樣的笑話是多不勝數,所以才得了瞎子的外號。
劉瞎子雖然白天眼神兒差,但到了夜裡卻像換了個人,眼神兒倍兒尖,就算黑天半夜,地上掉根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說劉瞎子這是長了雙賊偷的“夜眼”,也有說劉瞎子長得那叫“仙眼”……
傳說劉瞎子他媽有一晚做了個夢,夢見一個黑衣黑褲的披發星君,手持鋼鞭從天而降,星君伸手點指她的肚腹,她肚子一疼,一覺醒來就懷上了劉瞎子。劉瞎子他爺爺說他是“夜遊神”降世臨凡,越是夜裡本事越大,白天目不見物,夜裡卻眼如明燈,能查千裡。所以這大半夜的,城外黑胡同沒燈,對麵老遠就認出了狗少。
這劉瞎子是天津城外白廟村人士,家裡幾輩都是看相算命的。劉瞎子的爺爺外號劉鐵嘴,早年間就在白廟外擺攤算卦。這白廟原名白馬廟,白廟村也是因這白馬廟而來。
白馬廟緊挨著北運河,這北運河就是京杭大運河,始建於春秋時,隋朝統一天下隋煬帝繼位後,下令貫通南北運河直通揚州,北運河往北穿武清直奔北京通州。大運河曆史悠久一直保留至今。白廟村據傳是燕王掃北,燕王就是後來的明成祖朱棣在沒造反當皇帝之前的封號。燕王掃北的時候從山西洪洞縣來的吳、李、催、三姓移民,結伴到此居住。
他們開荒澆地打魚摸蝦,後來住戶逐漸增多,便聚成了村落。明朝萬曆年間,這裡來了一位遊方和尚,在村東辟荒建廟,廟中大殿前還豎起了一座背馱經卷的白馬石像。取義為東漢時摩騰竺法蘭和尚從西域用白馬馱經來到洛陽的故事。天津人說話吃字,白馬廟叫連了就是白廟。
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白廟毀於戰火。那時候劉瞎子的爺爺已經死了,劉瞎子的爸爸本來是接班在廟門口算卦,但廟毀了之後就舉家搬到了天津城,一開始住在閘口街,後來搬到小西關的平房裡,每天都到南市擺攤算卦,說起來這趟也不近。狗少落魄之後也住在小西關胡同的小平房裡,所以和劉瞎子也算是半路街坊。
這劉瞎子在南市三不管擺攤算卦,可不像一般的金點先生。俗話說的話金皮彩掛全憑說話,江湖人管這算卦叫“金買賣”是八小門中的一門。這聽過傳統相聲的都知道,相聲裡常說有“蜂(風、)麻(馬)燕、雀”四大門,再有就是“金、皮、彩、掛、評、團、調、柳”這八小門。此外還有兩門“騙術門”和“窮家門”。
這八小門中第一門就是“金”,金買賣就是看相算卦的。這金買賣可不是光憑一張嘴,能乾這行當營生的人都是聰明人,不光要能說,還必須能觀人入微察言觀色,嚴格來講,過去的金點先生都能算是厲害的“心理學家”。這裡麵基本上都是江湖伎倆,真能看相算命的沒幾個,但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卻以為這些人都是能掐會算的活神仙。
要說這劉瞎子可不一樣,他不是蒙人的江湖口,那是祖傳的本事,他們家是三大相術流派之一的水鏡派相術的分支,傳到劉瞎子這已經是第十二代了。
狗少家裡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家裡有不少房產。這劉瞎子以前在閘口街賃的那間房就是老張家的房產,所以早年就和狗少認識,狗少家裡老爺子走的時候,還是劉瞎子幫著操持的白事,所以倆人關係處的不錯。
這劉瞎子老遠就看見了狗少,但一眼就看出了他臉上氣運不佳,好像是纏上了什麼事兒,當時就出聲叫住了他。
劉瞎子這可不是瞎說,他家傳這門相術雖然是水鏡派相術分支,但這劉瞎子的本事,可不是簡單的“十二宮五官論”或者是“麵紋麵痣論”“陰騭論”。傳說劉瞎子是夜遊神托世,雙眼特異,天生有一種觀形望氣的本事。簡單來說就是能一眼就能看出人的氣運起落,總聽老話說,有人倒黴了掛相,是印堂發黑,烏雲蓋頂。可你要讓普通人看,就算把眼珠子瞪出來,那也瞧不出個子醜寅卯。
劉瞎子這眼神兒白天不行晚上行,一到了晚上,雙眼賊亮,觀形望氣無有不應,所以晚上擺攤看相照樣能養家糊口,今天收攤晚了點,趕巧了大半夜碰上了狗少,一見麵就看出他臉上的氣運十分怪異。
狗少道:
“哎呦!這不是劉先生麼!您了這大晚晌兒的乾嘛去?”
過去看相測字的人,都識文斷字,所以都被尊稱為先生。
狗少話沒說完,就見劉瞎子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臉,上下左右仔細地端詳,看得自己直發毛。
“怪了!真怪了!還不是你!估計是家裡人不對付……”
劉瞎子這沒頭沒腦幾句話倒是給狗少聽愣了。
狗少道:
“劉先生!您了沒病吧!不是我是誰,嘛玩兒就家裡人不對付,我這聽得糊塗倒賬的……”
劉瞎子道:
“我剛頭兒打老遠就看出來,張大少您了身上氣運不佳,恐怕是遇上邪事兒了……”
狗少道:
“好麼!要不怎麼說您了是神仙呢!可讓您了說著了,我尼瑪真遇上邪門兒的事兒了……”
這時狗少肚子路咕嚕嚕直叫,他一摸肚子道:
“五臟廟還沒祭呢,咱找地兒先墊吧兩口,我再和您了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