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韓大膽兒揉揉眼睛,這才看清,那張大紙卻是一張警察總廳發出的通緝令,通緝令上赫然印著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韓大膽兒頓時明白,原來這才是顏如月綁住自己的原因。她一個年輕女人,孤身一人去外國留學念書,回國後,又在魚龍混雜的天津衛開設小診所,性格必定十分強梁,為人也很機敏。
自己雖然在真仙觀救過她,但畢竟隻是初識,相互之間又不了解,她看了通緝令上的描述,一定會對自己有所警惕,這也是人之常情。她救了自己卻沒把自己交給警察,隻是將自己縛住,想問明情由,足見其對通緝令有所懷疑,於是便將自己的遭遇和盤托出。
顏如月聽完之後,但覺密室殺人的環節,卻如何也想不通,於是端著手槍細細思索。韓大膽兒見她仍有懷疑,就想起身離開。可一掀開被子下床,卻見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一絲不掛,臉一紅,急忙又把被子蓋在身上。
顏如月收起槍,淡淡地說道:
“你昨天摔在化雪的泥水裡,渾身都濕透了,衣服洗過還沒乾,我這沒你合適的衣服,要是不怕光身子,就走吧!”
韓大膽兒心道,自己認識的姑娘,要麼是外冷內熱的想梅若鴻那樣,要麼就是性格跳脫像是葉靈那樣,眼前這位女大夫卻更不一般,雖說她是個西醫,甭說病人光身子,切開了裡麵什麼樣她都應該習以為常,但是能幫一個大小夥子,脫了全身衣服卻風輕雲淡的,她還是第一個,這連梅若鴻恐怕都做不到。
顏如月道:
“你染上了傷寒,昏睡了一天一夜,現在還沒痊愈,外麵到處都貼著你的通緝令,你還是暫時先躲在我這裡,就算要查清真相,也等病好了再說。”
韓大膽兒挾持警察廳長,跳窗逃走。對廳長來說,殺人和偷竊的罪名倒還在其次,廳長最氣憤的還是他用槍挾持自己,當時廳長被嚇得六神無主,雖然最後毫發無損,但被槍口頂著膽怯的醜態,卻在手下麵前暴露無遺,這可讓他感覺顏麵掃地。
他立即讓廳裡發下通緝令,在全天津衛張貼,通緝令上寫明,若遇反抗格殺勿論。之後又在通往租界,和離開天津衛的各處要道設卡盤查,防止韓大膽兒逃走。
韓大膽兒其實為人不錯,隻要不是故意跟他找茬的,他都是以禮相待,對兄弟出手又大方,所以在警察三所和總廳的人緣向來不錯。
可凡事總有個例外,警察裡也有韓大膽兒的仇人,通緝令下發到各派出所,三所接到通緝令,高寶生先是不解,之後又著實為韓大膽兒擔憂,可卻樂壞了李禿子,看見通緝令的瞬間,李禿子一蹦老高,高興地差點把房頂撞一個窟窿,真感覺是大仇得報,有種吐氣揚眉的感覺。
再有就是總廳裡,預備隊孟威的手下們。孟威對這些手下著實不錯,而且這些小子一向仗著孟威的勢力,甭說在外麵,就算總廳各科室都是橫著走,可自打梅本事提升,韓大膽兒來了之後,全像是鬥敗的公雞,隻能夾起尾巴做人。
現在孟威死了,通緝令一發,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都憋著隻要看見韓大膽兒,就直接開槍把韓大膽兒打死。
除了警察之外,街麵上的受過韓大膽兒恩惠的人不少,像是魏小五母子,還有齉鼻兒花四兒等人,都念著韓大膽兒的好處,心裡禱祝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可也有些被韓大膽兒整治過的混混無賴,看見通緝令,打從心裡高興,美得直冒鼻涕泡。像是天九寶局的花斑豹,還有謙德莊,李家哥倆手下的程老六,現在也是恨韓大膽兒恨得牙根癢癢,看見通緝令之後,花斑豹和程老六,分彆把手下撒出去,各處打探韓大膽兒的行蹤下落,他們都知道韓大膽兒的手段,也沒打算自己出手把韓大膽兒抓住,但是給警察通風報信,卻總是要的。
三陽教這時也是歡欣鼓舞,終於去了一個死對頭,還不費自己一兵一卒,可教中有些高層和壇主、門主,卻另有一番詭計盤算。
眼下韓大膽兒不能外出,隻好拜托顏如玉幫他回家瞧瞧,給家裡送個信兒,讓父母老家兒安心。誰知,顏如月按照地址去了,卻發現韓大膽兒家周圍都是警察暗哨,要是有人登門,隻要一出來,便會被警察帶走盤查。顏如玉不敢前去,無功而返,韓大膽隻能請他去一趟租界,找老白和小猶太代為送信。
其實這時候,甭說老白小猶太,但凡和韓大膽兒認識的朋友親戚,連梅若鴻,和防疫院老蘇家門口早都安排了警察暗哨。白崇偉去了廣東談生意不在天津衛,要不然,就算他是廳長的小舅子,也會被廳長派人秘密監視。
雖然小猶太和老白是外國僑民,警察不能盤查,但是但凡和他倆接觸過的中國人,卻全都會被警察帶走問話。
韓大膽兒尚未康複,隻能暫時待在顏如月診所裡養病,也不知他這病為什麼如此厲害,不但經常昏昏沉沉,而且一睡著就噩夢連連,他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重病,以往便是受了再嚴重的傷,也不至於如此。
好在經過顏如月半個多月的細心醫治,韓大膽兒的傷寒已經逐漸痊愈,不但精神健旺,氣力也逐漸恢複如初。
此時已經過了正月十五,十五一過就算出了正月。韓大膽兒內心焦急,一方麵擔心父母老家兒,自己發生這麼大的事,爹媽一定心急如焚,生怕二老急出病來,二來也想儘快查清案情,給自己洗清冤屈。
他早先是街麵上的巡警,南市、老城裡內外、海河一帶,沒幾個不認識他的。現在他正被全城搜捕,隻要他一露麵,恐怕立即就會被人發現。
顏如月讓他先安心靜養,最多一兩個月,這陣風聲過了,再喬裝外出,查訪案情。如此又過了七八天。
這天顏如月外出采購一些食物和應用物品,韓大膽兒感覺精神體力已經恢複如初,這段時間憋在小診所裡,隻感覺全身充沛的精力無處釋放,實在是待不住了,於是便穿上顏如月給他買的幾件衣服,戴了頂帽子,帽簷下壓遮住臉,十多天他故意不刮臉不剃須,為的就是蓄起胡須。
穿戴整齊,一照鏡子,鏡子裡卻是個一臉胡須的虯髯大漢,隻是他身型高大,容易辨認,隻能壓低帽子,弓起身子,裝的有點駝背,這才從後窗翻出,悄悄出了診所。
他原以為自己偽裝的天衣無縫,卻不料他離開診所不久,便被一個人從後麵暗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