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之將盒子放在茶幾上,攤開,裡麵好多支筆,各種型號都有,她隨手捏起一支哭笑不得,頭疼的症狀頃刻緩解太多,腦神經輕易被撫平。
包裡還有一支。
黎言之從包裡將那支筆放在一堆中間,想了會又單獨挑出來,原本因為時間而要匆匆洗漱的她這一刻突然有了玩心,就這麼蹲茶幾旁半晌,還是手機鈴響起她才回神。
“黎總,大會要開始了。”婁雅的儘職說道:“另外其他幾個老總晚上想約您吃飯。”
黎言之道:“準備會議的事。”
沒說晚飯,婁雅會意:“我明白了。”
她掛電話後黎言之才起身去洗漱,因為頭疼不似之前那麼激烈,臉色也緩和很多,黎言之沒上濃妝,她將秀發挽起後照常上了淡妝,從衣櫃裡挑了件長裙,曳地,穿上高跟鞋裙擺堪堪到腳踝,這麼一襯,身形更加修長,裙子是純黑色高腰無袖款,雙臂白淨如玉,手腕戴金色手鏈和腕表,明豔大方,不可直視。
黎言之是最後到會場的,主辦方在台上試音,下麵或坐或站,幾個人圍成一團,祁蔓下來後見到何辭已經融入一個小團隊了,都是穿著考究的年輕人,還有幾個年紀稍大的老總。祁蔓走上前,何辭道:“姐姐!”
其他人看過去,祁蔓還是上午那件米色裙子,沒有過多的裝飾,簡約時尚,配上她脖頸處細細的銀色項鏈,出奇有韻味。
這些人早上就瞄到祁蔓了,自然也知道何辭,隻是那時候重點都在黎言之身上,就沒來打招呼,等到黎言之休息時他們再回神,祁蔓和何辭都不見了,剛剛才出現,他們立馬圍住何辭。
這兩位他們都不陌生,省書記的女兒,錦榮的千金,尤其是祁蔓,身份下多了好些猜疑,有人說她和黎言之關係不錯,否則為什麼她是480的車主,有的人說她很有錢,有的人說她就是天才轉世,生命的奇跡。
各種說辭都加在她身上,反而襯得她是張春山的女兒這點最不出奇,眾人對她也自然好奇。
“祁小姐。”端著紅酒杯的男人道:“久聞大名,今日能見麵,榮幸。”
商場上的官方話說來說去就那麼幾種,祁蔓了然於心,對男人伸手道:“顧總,能見您才是我的榮幸。”
被稱為顧總的男人明顯錯愕兩秒,他沒料到祁蔓居然知道自己,還以為這位和張玲一樣,隻是個草包而已。
顯然不是。
祁蔓笑著一一伸手:“齊總,洛總,胡總,江總。”
其他幾個老板和顧總的表情一樣,皆愣一會,還是胡總眯眼道:“聽聞祁小姐記性好,果然不假,咱們都不認識,你居然還知道我們。”
“胡總說的哪裡話。”祁蔓笑:“您不知道我,我還能不知道您?十幾年前汽車革命不就是您帶動起來的?還有洛總,您父親的關於汽車論文我還當寶貝收藏呢……”
她如數家珍,對每個人了如指掌,被她提到的幾個人有上年紀的,有剛接手公司的,但無一例外,他們之前並不認識祁蔓,和錦榮合作也不多,而祁蔓居然能把他們每個人都了解至此,顯然是下過功夫。
光是這遠見,就非常人,如果祁蔓不是這樣的開場白,那他們現在聊天內容想必也是陳詞濫調,單一化,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可就是祁蔓不同彆人的開場白,讓這些老板吊起興趣。
“聽說祁小姐前不久簽下一筆大單子?”顧總笑:“果然年輕人就是了不得,祁小姐剛進公司就有如此成績,厲害。”
祁蔓順著杆子往上爬,笑彎眉眼:“顧總您又拿我這個後輩開玩笑,您當初進公司第一個月創下全國單人銷售記錄,那才叫有成績,厲害呢。”
顧總被她誇的眉開眼笑,好話誰都愛聽,誰都會說,可好話也講究技巧,這些老板高位坐久了,什麼樣馬屁沒聽過,那些舊事就像是榮譽,越久越希望被人記得,祁蔓專從這裡下手,六分事實,三分誇大,一分恭維。
讓人想不高興都難。
顧總滿意極了,一個勁和旁邊的人說:“這姑娘,嘴巴甜,就會說好聽的話。”
三兩句之間,已經從祁小姐變成這姑娘。
親疏立現。
祁蔓揚唇笑:“顧總,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和您學學怎麼銷售呢。”
“沒問題。”顧總笑的很滿足,多少年了,他那些舊事沒人提過,雖然好聽的話是不少,可誰不願意聽以前的豐功偉績呢?
這祁蔓,不僅會說話,還會見縫插針,做起生意來,怕是不得了。
他原本以為錦榮到張玲這一代氣數已儘,沒想到這張春山命不該絕,找回祁蔓這樣的女兒,錦榮這片天,怕是要撐很久了。
幾個都是老狐狸,這麼一想,互相看眼,心裡有了盤算。
以前那個張玲他們看不上,這個祁蔓倒是不可多得,如果以後錦榮真的要撐天,他們自然也想分一杯羹,現在就是最好的合作機會。
祁蔓餘光瞄到幾個人的神色慢條斯理喝一杯酒,唇角笑意加深。
隻有何辭左右看看,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後她憋了憋,小聲道:“姐姐。”
“彆說話。”祁蔓附在她耳邊道:“聽我說就行。”
何辭連連點頭。
兩人靠的很近,祁蔓幾乎是貼何辭耳邊在說話,從後台掀開簾子的黎言之一眼掃到,她目光微沉,剛剛收到禮物的好心情消失殆儘,平緩的腦神經有節奏的跳動,速度微快,她攏眉,聽到主持道:“黎總,這邊請。”
黎言之微點頭走在她身邊。
司儀主持過好幾場會議了,和黎言之卻每次隻能說的上兩句話,這人在外評價都是性格溫和,談吐有禮,知性,優雅,實則性格涼薄,和人的距離永遠都很生疏,不是端著架子的冷漠,而是一種成功人士的銳氣。
她主持過大大小小的節目,電視台都上好幾次,碰到過很多人,卻找不到第二個黎言之這樣的。
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矜貴和自信。
這是老天爺賦予在她身上,最優雅。最與眾不同的存在。
兩人相攜走上台,司儀舉話筒道:“大家好,又見麵了……”
熟悉的台詞對祁蔓卻很陌生,她和顧總,江總剛談妥想合作的意向就聽到司儀開場白,祁蔓抬眼,見到司儀身邊站個人,一身黑色無袖長裙,雙臂白皙,那人單單站在那裡就吸引無數人的目光,身側有小聲道:“黎總哎!”
“黎總出來了。”
就像是從前看電視劇,主角登場一樣,她剛一出來,所有人視線都不由自主黏上去,無一例外。
祁蔓也抬眼,冷不丁對上黎言之往下看的目光,兩人眼神一觸即分,半點沒停留。
台上依舊是明豔不可方物的黎言之,台下她隻是仰慕者眾多裡的一個。
司儀說了兩句將話筒遞給黎言之,笑:“黎總說兩句。”
黎言之接過話筒,不需要提詞器,不需要稿子,她站在台前,脫稿演講,姿態沉穩,目光灼灼。
這就是她的主會場,輕而易舉,睥睨眾人。
霎時閃光燈不斷,記者和媒體恨不得摸到最前麵,奈何被安保卡著,他們隻能在固定區域拍照。
黎言之的話題還是關於無人駕駛,和之前差不多的理論,隻是這次分析更透徹,眾人聽了的入迷,隻有祁蔓輕蹙眉。
黎言之的聲音透過話筒散落在會廳各個角落,讓她有種無處遁逃的感覺。
她突覺壓抑,在黎言之還沒說完就走出會廳了。
何辭想跟過來,祁蔓拍拍她頭:“認真聽,做筆記,晚上我檢查。”
何辭懵了。
祁蔓抿唇走出酒店,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驕陽肆意,酒店裡麵都是人,外麵零零散散沒幾個,這個酒店現在被主辦方包下來了,所以近幾天沒有客人。
天太熱,祁蔓乾脆去附近的奶茶店,坐下後她才想起來還沒聯係唐韻,她拍自己腦門,這記性,還叫好呢。
她從包裡拿手機想給唐韻發消息,頓一會想到她現在肯定在會上,估計也不是很方便,祁蔓肩膀頹下來,放下手機抱著奶茶吸一口,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選這張吧?這張有說服力一點。”
“可是前輩,咱們沒證據啊?”
“你傻啊,你做什麼的?你做新媒體的,什麼都要證據,要你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警察啊!?”
另一個被教訓的男人低頭道:“可是就一張照片說黎言之疑似失戀,是不是有點過了?”
“過了?”年紀稍大的男人嗤笑:“我的親弟弟哎,你快彆搞笑了,你沒看出來黎言之早上那臉色白的喲,特意化濃妝嗎?再說,我們隻是疑似,我有說她失戀嗎?”
“可是……”
“你再婆婆媽媽現在就給我滾回家,我帶你來是挖新聞的,不是讓你給我使絆子的,黎言之哪次出來不是自信從容,今兒就出奇精神不好?那肯定感情出問題了,要麼就是身體出問題了。”
“你覺得網友喜歡看哪種猜測呢?”
被訓斥的男人看向照片,又抬眼看眼男人,在他點頭後咬牙:“好,我馬上就發。”
祁蔓聽完兩人聊天捧著杯子的手微涼。
隻是一個濃妝而已,就能牽扯出黎言之‘失戀’或者‘身體不適’嗎?現在的營銷號已經胡亂猜疑到這種地步了?
祁蔓覺得他們仿佛是用放大鏡看黎言之身上的一切。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網友還真信了,祁蔓坐在奶茶店刷剛剛爆出來的新料,論壇話題度飆升第一,怕是比娛樂圈的明星還有影響力。
和剛剛她身後兩人說的情況差不多,重點放在黎言之疑似失戀這個話題上,配一張黎言之神色微白的臉,還真有幾分可信度。
祁蔓低頭看照片,沉默。
她真沒發現黎言之先前的臉色不好看,她注意力被婁雅占據大半,後來兩人對峙她又因為怒火而失智,所以真沒注意到黎言之的臉色,隻覺得她手很涼。
她以往手涼就是頭疼時的症狀,她最明白,卻選擇忽視,那一刻黎言之應該很不舒服吧?卻還要承受她無名火,祁蔓奶茶喝著都不甜了。
她肩膀垮下來,一張俏顏緊皺,悶悶不樂。
反扣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祁蔓翻過看眼屏幕,是唐韻,她將奶茶咽下去,忙接起:“唐總。”
唐韻在會廳環顧一周道:“在哪呢,怎麼一直見不到人?”
祁蔓道:“出來透透氣,馬上就回去。”
“那好,我在門口等你。”
祁蔓雖然詫異但也沒多說,直接拎包回酒店,剛進門就看到唐韻站在門口,她一身淺藍色旗袍,胸前繡花,精致漂亮,有種古典美,明明已經年過五十,卻像是四十來歲的優雅貴婦,見到她出來唐韻溫和的笑:“一來就見不到人影,讓我好找。”
祁蔓站在她麵前道:“唐總找我有事?”
“給你介紹點生意。”
唐韻道:“下次還想賣車,第一個記得找我。”
祁蔓聽了微怔,因為黎言之出麵的關係,祁蔓就沒有再找過唐韻,兩人關於賣車那件事沒了後續,她自然看出來唐韻是想買的,她也是誠心想賣,如果真的……
“來來來。”唐韻道:“蔓蔓,這裡。”
祁蔓抬頭,見她端杯子站在幾個老板中間,她也抿唇淡笑走過去,手上端一杯紅酒,搖晃兩下道:“來了。”
她來之前看過大部分人的資料,唐韻給她介紹的幾乎都是有頭有臉的老板,這算是把自己的交際圈帶給她,祁蔓知道多半是看在車的麵上,可她還是心存感激,連連喝好幾杯。
臉慢慢紅了。
不遠處黎言之也被敬酒,這種會場她是主角,做什麼都有人盯著,就連對彆人多看兩眼,也能被解讀出不同的含義,所以她隻是用餘光瞄著祁蔓。
喝了一杯。
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