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蔓垂眼看,病床上的人沒醒,似是夢中一句呢喃,她低頭拍了拍黎言之那隻手,放回被子裡,起身時身形站得筆直。
“祁蔓,你可以重新再來,言之她,輸不起。”
“她不記得孤兒院的事情了。”
祁蔓垂在身側的手慢慢蜷縮起,臉色慘白,唇瓣沒血色,有些乾澀,她定定站很久才側目,用餘光瞥向躺在病床上的黎言之。
呼吸綿長,熟悉。
她閉眼,眼角水花閃爍,祁蔓頭一低離開病房。
門外何辭正來回踱步,黎蘊出來沒看到祁蔓她覺得奇怪,也沒敢多問,現在好不容易等到祁蔓出來何辭立馬道:“姐姐,你怎麼才出來?”
祁蔓轉頭看她,抿唇道:“剛剛在裡麵頭暈,休息一會。”
何辭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黎蘊居然放祁蔓一個人在黎言之的病房裡,可祁蔓剛醒,本就傷到頭,容易暈眩,很正常。
她放棄思考,點頭道:“那我扶你回去吧。”
祁蔓沒猶豫,應下:“好。”
兩人從黎言之病房門口離開,往祁蔓病房走去時迎麵看到一人。
張春山聽說祁蔓飛機出事心裡咯噔下,其實這次大會他派祁蔓出來的也是有私心,張玲這幾年在大會上表現平平,拉到的項目多半還是看在他麵上,那些巨頭認識倒是認識,就是單子一個都沒有拉過來,業內也有人說張玲並無大用,登不上台麵,他著急,但是也沒辦法,祁蔓不回來,這就是他唯一的女兒,就算是爛泥,他也要扶上牆,可祁蔓回來就不同了。
祁蔓雖然工作經驗不多,但她聰明,腦子靈活,重點一抓一個準,所以這次大會他名義上讓她帶何辭到處玩,實際也想看她有沒有什麼不同張玲的地方。
還真有,和他一直有聯係的其他老板接連打電話給他‘報喜’,‘你這姑娘不得了’,‘祁蔓是個好苗子’,‘她居然拿下顧總的單子’諸如此類的好消息源源不絕,雖然張春山沒有聯係過祁蔓,完全放任她自由,但實際上,她動態還是掌握在手上的。
這樣的好苗子,他肯定要好好培養,就在他等著祁蔓回去好好給她慶祝時,飛機出事了,他立馬趕過來。
“蔓蔓。”張春山表情鬆懈:“你沒事就好,把爸爸嚇死了。”
他說著往祁蔓走兩步,伸手欲要抱她,祁蔓斂眉,何辭伸手道:“張總。”
她往祁蔓身邊站一點擋住張春山,說道:“醫生說姐姐需要休息,不能久站,我們有什麼事進去說吧?”
張春山連連點頭:“好好好。”
好似時刻擔心祁蔓會出事的好父親。
祁蔓被何辭扶進病房裡,她躺在病床上,張春山站在床邊,祁蔓道:“張總坐吧。”
張春山雖然對她稱呼有些不滿,但祁蔓畢竟生病,他也沒計較,身側有椅子,他坐下後對何辭道:“何小姐也坐吧。”
何辭坐下後張春山就開口道:“何小姐這次嚇壞了吧?”
因為何書記的關係,張春山對何辭一直禮讓三分,何辭也知道,可她沒想到張春山居然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好吧,也不是第一句,但她就是彆扭,這正常父親不應該先關心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嚇壞,傷到哪裡嗎?
不過張春山這樣的人更受領導歡迎也是真的。
何辭懨懨道:“我沒事,受傷的是祁姐姐。”
話題拋回祁蔓這裡,還有兩分尷尬。
何辭抬眼,看到祁蔓神色溫和,眼角有紅暈,雖然表情和往常無異,但她總覺得有股莫名悲傷,如看不見的絲,在拉扯祁蔓。
張春山沒看到那根絲,他對祁蔓道:“蔓蔓你剛剛醫生檢查有沒有說問題?”
態度轉變很自然,沒有前一刻的尷尬,這也是一種能力。
祁蔓偏頭,看眼張春山,天熱,他來的匆忙,額角還有細汗,皺紋很深,那雙眼不在清亮,而是有些深沉,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祁蔓搖頭:“沒有說,等報告。”
“等報告啊。”張春山道:“那晚上我在這陪你?”
祁蔓搖頭:“不用,何辭會陪我。”
“何小姐她——”張春山還沒說出來就被何辭打斷:“張總,我陪著祁姐姐吧,您一個男人,不方便。”
張春山這才訕訕點頭。
他一個大男人,確實不方便,最重要的是,他來這裡就是想確認祁蔓有沒有大問題,等會他去醫生那邊問一聲,沒大問題他就放心了。
房間裡有片刻冷寂,張春山左右看看,這是簡單的單人間,牆壁刷成白色,空氣中還有濃濃的消毒酒精味道,祁蔓拿手機看眼時間對張春山道:“我拿報告的時間到了。”
“我去。”張春山起身道:“我去給你拿,你躺這好好休息。”
祁蔓沒反駁,她微點頭,目送張春山離開,聽到房門合上的刹那她垮下肩膀,整個人靠在床頭邊,何辭見狀道:“姐姐,怎麼啦?”
探過來的臉圓溜溜的,那雙眼盛滿擔心,祁蔓拍拍她發頂道:“沒事,我想吃水果了,你能出去給我買點嗎?”
何辭抬眼:“什麼水果?”
祁蔓想幾秒:“橘子吧。”
何辭回她一個OK的手勢就跑開了,祁蔓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忍不住咬唇,瞬間湧上來的情緒在無人的地方的被放大,她死死咬唇,頭偏向一邊,做兩個深呼吸。
張春山推開門就看到祁蔓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玩手機,他將單子放下左右看兩眼道:“何小姐呢?”
“去買東西了。”祁蔓道:“您坐。”
張春山坐下後皺皺眉:“蔓蔓啊,雖然這何小姐聽你話但你也不能這麼差遣人家,她好歹是何書記的女兒,你應該知道,咱們還有很多項目需要何書記把關呢。”
祁蔓深深看他眼,點頭:“嗯。”
張春山見她如此乖順忍不住多嘮叨兩句:“你這次大會表現很好,董事會那邊滿意著呢,我打算等你回去就提你做副經理,你看怎麼樣?”
祁蔓態度異常平靜,她思考兩秒點頭:“好。”
張春山看著恢複精神氣的樣子不由揚笑,伸手拍拍她肩膀,還沒說話何辭拎著大包小包進來,她看到張春山愣兩秒,似是忘了這個人存在,隨後反應過來喊道:“張總。”
張春山忙過去幫她接過袋子:“什麼東西這麼沉?”
“醫生說姐姐還要觀察幾天,我就買些生活用品。”
張春山聽到這麼說乾笑:“我家蔓蔓麻煩你了。”
那還不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
何辭這麼想著越發心疼祁蔓,她沒理張春山兀自走到祁蔓身邊,將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她;“新鮮的橘子,甜著呢。”
祁蔓接過:“謝謝。”
何辭衝她眨眼,做鬼臉,祁蔓原本心情還有些鬱鬱,被她這麼一鬨騰好轉少,張春山見她們相處融洽不由放下心,他說道:“蔓蔓,那我先回酒店,明早再來陪你。”
“不用了。”祁蔓婉拒道:“您忙,彆來回折騰。”
她說著看向何辭,說道:“幫我把公文包拿來。”
何辭不明所以,還是將公文包遞給祁蔓,祁蔓對張春山道:“我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回去,裡麵有新單子,您先幫我帶回去。”
張春山對祁蔓這次到底談了幾個單子還是很好奇的,和哪些公司談的,項目內容是什麼,他都想問,奈何祁蔓現在躺醫院,他就這麼赤||裸||裸,意圖太明顯,所以一直憋著,沒想到祁蔓會親自的給他,張春山笑了:“好。”
“我先幫你帶回去。”
祁蔓點頭:“麻煩——麻煩張總了。”
剛剛似是要喊他爸,張春山更高興,他點頭:“你好好養傷,過兩天我派人來接你。”
祁蔓低低嗯聲,何辭自然沒話說,她聳肩送張春山離開,剛把他送出門就轉頭詫異道:“姐姐,你真把單子全部給他帶回去?萬一張玲搶走怎麼辦?”
雖然她進公司才幾天,但這段時間在丁素不斷補課下,她已經知道張玲做過的事情,對張家人更沒好感,祁蔓聞言不假思索道:“搶走就搶走唄。”
她就是在做最後的試探,如果張春山把單子給張玲,她也不想待在錦榮了,雖然有人給她架梯子往上爬是好事,但這梯子是鏤空的,她不想某天爬到最高處摔下來粉身碎骨,張玲就是張春山身邊的□□,如果不拆掉,她也不想繼續往上爬。
何辭顯然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搖頭:“不管了,反正姐姐你要我做什麼直接告訴我就行。”
“你好好拉你的單子!”祁蔓睨她一眼,吃口橘子,果然甜滋滋的,何辭端椅子坐在她身邊:“姐姐,我和我爸說了,回去報個跳傘訓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咳——”祁蔓被橘子水嗆到,滿嗓子口的酸,她蹙眉:“什麼訓練?”
“跳傘。”何辭垮著臉:“我想過了,以後真的要坐飛機,我也要坐專機,能跳傘的那種,我就是死,都不要死在飛機上!”
豪言壯語,一臉憤慨,祁蔓被她逗笑,伸手擰她臉頰:“你會跳傘嗎?”
“所以要去練習啊。”何辭哀求:“姐姐和我一起去唄,我一個人不敢。”
“膽小鬼。”祁蔓點頭:“好。”
她最近喪氣滿滿,也確實需要一個發泄途徑,跳傘就挺好,兩袖清風一身空。
何辭聽到她應下當即笑彎眉,她走到桌子旁將東西一點點從袋子裡拿出來,這個是單人病房,雖然不算齊全,但該有的都有,所以也不需要單獨準備什麼,就是洗漱用品這些何辭買了不少,祁蔓坐在床邊看她嘀咕:“毛巾,牙刷,麵紙……”
碎碎念聽來就很有安全感。
何辭收拾好之後轉頭問祁蔓:“姐姐晚上吃什麼?”
外麵天色漸黑,祁蔓道:“隨便吧,你想吃什麼?”
“吃點清淡的。”何辭道:“晚上還要做檢查呢。”
祁蔓沒意見,何辭負責訂餐,她靠在床邊吃完橘子下床在病房轉轉,窗外亮起路燈,其他房間的白熾燈亮起,照的和白天似的,祁蔓站在窗口聽何辭道:“對,兩份,地址是XX醫院住院部十二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