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計劃在他腦袋裡冒頭到執行,619花了三年。離開White Room的時候他一身輕鬆,就連被裝在麻袋裡和垃圾堆混在一起,他也覺得比「中心」內部要舒適。
拿捏住垃圾人的把柄,讓垃圾人趁著淩晨人少,湊巧把這一個麻袋扔到了彆的地方。
麻袋被打開的時候,太宰治第一次見到了白色衣褲以外的人,見自己的手被磨破了,便找來繃帶......是叫做繃帶吧,因為他們都是White Room珍貴的試驗品,是不會輕易受傷的。
果然「中心」就是個培育倉,自己就是個逃出來的倉鼠,沒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
繃帶纏了兩圈就可以了嗎。
因為有人來,金發小少年重新合上了麻袋,一步步把他拖走。借著麻袋空隙透露進來的晨光,太宰治拾起了小少年留在麻袋內的繃帶,又一圈一圈給自己的手腕纏上,直到那一盒繃帶用完,直到自己的整個小臂上都白色的繃帶。
那個人叫轟鄉和暉。
感覺隻是個普通的孩子,撿回自己......隻是一時好奇?
太宰治曾試著用吸引White Room大人的辦法在他麵前冒泡,卻被對方毫不留情的戳破。和暉碧色的眼眸有著淡淡的失望,就像是希望海麵上冒出一個七彩光芒的泡泡,結果隻有一連串的透明小泡泡。
再然後,那個人離開了,沒有再回來。
也許是他沒有達到預期,被拋棄了。太宰治想道。
其實隻是兩個月,但這兩個月來,沒有任何人給他提供吃喝,太宰治有點想念「中心」的食堂了。
最後,他離開了這棟宅邸。離開前,他把自己暫時居住的房間打掃乾淨,恢複成了剛來的模樣。又找了個袋子裝走了家裡所有的繃帶。
他覺得自己是忘了這個人,忘了這個待過的房子。他根本沒有回去看看的想法。
轟鄉和暉隻是把他從麻袋裡放了出來。對了,被太宰治威脅的那個垃圾工,在外麵打得結在裡麵是解不開的,要是太宰治本人沒有出聲的話,他也許會真的死在麻袋裡。
金發小少年將他帶回家,將這個從沒接觸過現實社會的白紙放在了書桌上,不查看它,也不在它身上作畫。然後一轉身,白紙被風吹出了窗戶,沾染上了世間的塵埃。
再次見到和暉的時候,就是在港黑了。
已經長成少年模樣的和暉行走在港黑的基地裡,周圍的黑西裝無一不對他畢恭畢敬。
——那是首領的兒子。
太宰治覺得自己肯定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可在聽認出對方身份、見到他模樣的瞬間,腦子裡就出現了他的名字。
轟鄉和暉。
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他了......在森鷗外介紹了他之後,太宰治看到對方的碧眸一下子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從海底上浮的七彩氣泡。
森醫生說了哪句話來著?
「這位是太宰君,異能力「人間失格」,可以使任何異能力無效化。」
原來如此,當年和暉期待的,是這個啊。
「初次見麵,太宰,之後請多多關照。」那是和暉從未對他露出過的笑容、柔和的表情。
但是他不記得自己了。
重新見到和暉後,太宰治開始小心翼翼的,有意識的調查。還靠著以前的記憶,轉悠到了和暉宅邸那邊。
和暉依舊住在這裡,隻是房客多了幾個。
嘁。
之後他在和暉的一個小尾巴成員中,“問”出了始末。不是和暉不記得自己,而是和暉失去了十一歲以前的記憶。罪魁禍首就是這位藤野。
資曆比對方還老的藤野樹人看著太宰治,也許是有理虧的成分在,活像耗子見了貓,忍不住瑟瑟發抖。
「怎麼辦啊,和暉居然不記得我了。」太宰治把弄著手裡的手術刀,把刀鋒對準了藤野樹人。「我的[人間失格]也沒用,你真的把自己的異能力摸透了嗎。」
隻露出一隻右眼的少年笑了,「藤野,我們去地牢一趟吧。」
藤野樹人:!!!
森先生殺死了前代上位,白大褂醫生玫紅的眸子閃著妖異的光,「太宰君,要對和暉君保密哦。」
一年後,和暉還是知道了。理由還非常的可笑,去了死後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去啊。
那天金發少年在左眼纏了繃帶,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化了。後來問和暉他也隻是說是眼睛受了個小傷,不礙事。
但太宰治......不止是他,森先生,紅葉姐,老牌乾部,甚至是那隻蛞蝓,都清楚的感知到。
和暉變了。
紙醉金迷、抽煙喝酒、和宴會上的女人打打鬨鬨,身上的少年氣息一朝之間全部褪去,用句通俗易懂的話就是:成為了糟糕的大人。
甚至在某場酒會上喝醉後,對著紅葉姐調笑了兩句,就被和服女人的刀刃指向了喉嚨,尾崎紅葉聲音冰冷,“奴家可不是您的情人,轟鄉大人。”
她身旁的赭發少年有些慌亂,一時不知道該勸解哪個,在兩人中間急得團團轉。
金發青年不顧皮膚上的利器,抬起左手扯掉了眼睛上的繃帶,尾崎紅葉忽然目光一旋,好像在那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紅。
然而並沒有,青年那雙碧色的眼眸正含著戲謔望著她。
“姐姐就是一直這麼防備我的嗎,好傷心。”
和服女人略微瞪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她再激動也不可能在公共場合拔劍指向對方,更何況還指向了喉管,隻要一個穿刺就會要了對方的性命。
“是奴家失態了。”尾崎紅葉趕忙收劍認罪,“還請大人責罰。”
“不用了。”金發青年抬手,把解下亂飄的繃帶一圈一圈的虛纏在手腕上,“說到底是我先做錯了啊。”
和暉的失態隻持續了半個月,四月開學季到來後,金發青年成為了一個乖乖學生,來港黑的次數急降。
連龍頭戰爭的時候,在森鷗外特意把學校裡的和暉請回來前,這位港黑前首領的兒子一點沒有要插手的意思。最後一戰的外圍圈中,和暉與一位叫做織田作之助的基層人員合作,擋住了敵方所有的援兵。
這場戰爭中,「雙黑」一戰成名,慶功宴上,金發青年遞給了太宰治一顆石頭,沒有包裝沒有絲帶沒有卡片,就這麼直接的把那塊寶石扔給了太宰治。
黑發少年兩指捏起他,帶著莫名的嫌棄,感覺這就是去A的寶庫裡順來的一樣,隨意至極。
“六月的誕生石是月光石,你再看它的藍,像不像你整天跳海的顏色。”
太宰治倏然覺得這塊石頭真好看,和他相性極高。
作為最大的功臣,「雙黑」被那些老牌人物灌了不少酒,太宰治是躲開了,但中原中也毫無疑問的中招了。
赭發少年無疑是醉了,整個人暈乎乎的掛在金發青年身上,連平時戴的整整齊齊的帽子都有些歪斜。迷迷糊糊的湛藍眼眸氤氳著水汽,口裡呢喃著含糊不清的話。
剛剛接受了和暉生日禮物的太宰治發現金發青年的神情愣了一瞬,恍然回想起:和暉身邊的人,多是藍眼睛的。
且某次喝醉的和暉也說過,自己喜歡藍色。
太宰治忽然又覺得手中那塊月光石的顏色真不好看,就沒有更適合他的......鳶色之類的月光石嗎?
所以當太宰治看到約和暉出去的那個少女,一位銀發藍眼的漂亮姑娘,在經曆了一陣扭捏後,終於告白時,他知道和暉不會拒絕。
隨著時間的推移,港黑的勢力越來越穩,那些小組織的鶯鶯燕燕也越來越圍著和暉轉。比起超忙的中年港黑首領,還是這位年輕帥氣的港黑少主更養眼吧。
是的,森鷗外沒有剝奪和暉的位置,反而讓他繼續當少主,有把他培養成下一任繼承人的意思。
和暉在港黑的時間不多,但話語權還是很重,對外HCLI的軍火合同和歐洲的交易情報全部由和暉代表簽訂。
金發青年對這些小組織的討好不拒絕卻也不回應,對那些女人不溫柔卻也不冷淡,保持著平平淡淡的和氣態度。因為真正掌握港黑走向的,還是森鷗外,他要是因為女人的幾句話去給森先生提意見,哇哦......怕是睡夢中要被抹了脖子?
回到現在,夏川真涼的告白沒有得到回應,但和暉也沒有直接拒絕。時間過去了半分鐘、一分鐘,金發青年依舊沒有說話。漂亮姑娘特有的虛榮心開始作祟,她直接紅著臉宣布:那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
真可悲啊。
場外的太宰治踏出腳步離開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絕對不會猜到,她自以為成了他男朋友的和暉,和多少人有著關係......又有多少人希望得到這種關係。
打開手機,看著藤野樹人發來的郵件,黑發少年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現在的和暉,回想起曾經“弄丟”過自己,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會是失落、悲傷、憤懣、無力......會想過給他們“被遺忘”的人一些補償嗎?
不會。
總覺得和暉,會和以前一樣,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呢。
畢竟我們在他的眼中,隻是個「工具」啊。
曾經和暉在給中原中也打電話的時候,太宰治瞥了一樣金發青年的手機屏幕,看到了備注。
「汙濁」
藤野是「朝花夕拾」
紅葉姐是「金色夜叉」
於此相對,自己則是「人間失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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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薄的身影匍匐在地,高大的生物仿佛頭戴麵具,披著遮住全身鬥篷,宙斯問向秋瀨或,“就是他,瞥到了「那個世界」嗎。”
掌握所有時間和空間的神,也是地球的唯一神宙斯,幾千萬年前,為了趕跑入侵地球的外來者——惡魔,幾乎耗儘了神力。
之後,外來者再次襲來,他們這次學聰明了,沒有顯露真身,直接附身在了波長相似的人類上,作為交換,他們把自己的力量借給了人類,「異能力者」就是這樣出現的。
宙斯拿惡魔無可奈何,他不能傷害人類。如今隻能呆在這個異次元空間,選擇特定的人類成為自己的代行者,給予他們相應的能力,代替自己觀察這個世界。
這次選中的代行者名為秋瀨或,宙斯在察覺到有人類窺探了「那個世界」後,立刻命令秋瀨或將人尋來,這觸犯了人類的禁忌。
“這隻眼睛不是「這個世界」該存在的。”
和暉睜著左眼,眼眸裡的“六”盯著骷髏頭,絲毫沒有見到未知生物來到未知地點的懼怕,金發青年冷漠至極,問道:“那麼,右眼呢。”右眼可在六道骸的眼眶裡待的好好的呢。
這次出聲的是站在宙斯旁的白發少年,“經曆輪回,跨越周目......尚且還在「神」的許可之內,但去往「那個世界」可是人類的禁忌。”
和暉懶得和秋瀨或扯一堆有的沒有,直接一針見血,“你說他是「神」?”
“正是。”大個的不明生物應道。
金發青年嗤笑一聲,正準備開懟。
可宙斯這次並沒有讓和暉再發問的意思了,骨頭手指緩緩搭上向青年的眉心,“人類,我給你取出這隻眼睛。”
身為唯一神的宙斯說一做一,不允許他人的反駁,直接對和暉使用了神力。
“我給他恢複了原來的眼睛。”宙斯捏著刻著“六”字的眼珠,用神力變出了一個藥瓶。又看了一眼已經暈過去的金發青年,對秋瀨或說道,“你把他帶回去吧。”
未經宙斯允許的情況下,人類是不會保留進入異次元中的記憶的,所以轟鄉和暉,理所當然的不會記得這段過往。
紅寶石般瑰麗眼眸的少年接受了命令,“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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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宙斯收回了六道輪回眼中去往「那個世界」的力量後,秋瀨或將裝著眼球的藥瓶歸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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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內,金發青年修改完了江戶川亂步的第N份稿子,叫一位部下進來把它寄到出版社去。
十幾年麵貌從未變過的白發青年詢問道,“這算是編輯的工作嗎。”
“我要把亂步的話語改編的更加通俗易懂,改完後整本書基本都不一樣了,這可比編輯辛苦多了。”
Alcor眨眨眼,“簡直像是給兒子檢查作業的老媽啊。”
“那種收拾爛攤子的老媽角色,才不是我。”金發青年撐起了下巴,“而且......你現在會用這麼人類化的比喻真是大進步。”
“謝謝。”死兆星認真的道謝。
“我沒在誇你。”
和暉拿出手機,想了解下前一次事件的詳情,便編輯了一段短信發給藤野樹人,讓他有空過來一趟。
又看了看這多年不變的備注,金發青年腦袋上亮起一個燈泡。開始一個個的改備注。
等到晚上十一點多,“老媽子”才發來了回複。
【我等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