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漩渦存在的意義,則是輪回往生。
宋承將大概的意思解釋了一遍,胡容瞬間就明白了他的話。
“川途那群接陰客怪不得死守成規,原來這其中還藏著這樣的道道。”
胡容琢磨著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淦啊,原來從一開始這車上就我們五個活人啊。”
“怪不得那兩個接陰客跟鬼一樣,胖禿頭都喊到幾千萬了他們還無動於衷,原來不是錢不夠,而是他們也沒辦法接啊。”
他嘿嘿一笑,忍不住搓搓手:“搞的我差點都心動了,還好忍住了。”不然到時候臉就丟大發了。
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讓一個死去的人起死回生啊。
宋承:“......”牛,平平無奇的賺錢小天才。
他們三人聊著聊著都有些疲憊,而公交車再次從光明駛入黑暗,以次循環。
瞧著外麵黑乎乎的一片,胡容都在懷疑寸頭所說的真實性,搞不好那家夥故意騙他們也有可能。
要不是宋承說再等等,胡容真的忍不住想要下車了。
他們三人在漫長的黑暗中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時間,宋承曾去司機駕駛室看過。
駕駛室的玻璃門緊緊的閉合,白色的簾子將裡麵的景象擋的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他隻好作罷,老實的回座位上躺著睡覺。
反正寸頭說,到了時間就能回去了,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宋承靠著窗戶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際,公交車終於緩緩的停了下來。
到終點站了麼?
他支起腦袋睡眼朦朧的望去,駕駛室的門“啪嗒”一聲從裡麵打開了。
一條修長有力的長腿跨了出來,皮鞋鋥亮敲擊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宋承瞬間清醒了過來,定眼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配著花領帶的年輕人,他的個子高挑麵容俊朗。
雙眸在和青年對視的刹那,臉上閃過一絲激動和害羞,偏偏故作矜持的又捏了捏自己品味出奇的領帶,像個去見心上人的小夥子一樣。
而宋承在看清年輕司機的臉時,心下一跳。
是他。
當初在神廟裡和鄭嚴序對話的年輕人,一把權杖殺死複眼神的看守者。
疑似他家那位的....長子。
宋承心情複雜的推了一把歪在旁邊睡的流著口水的胡容,吳歆藍也早就醒了過來,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不敢說話。
“咳咳...”年輕人清了清嗓子,眼眸亮亮的盯著青年,做了一個自以為十分優雅紳士的鞠躬禮。
“十分榮幸能在這裡見到您,我最尊貴的客人。”年輕人的臉微微泛紅,“請原諒我到現在才和您見麵,實在是太久沒親自駕駛審判之眼了,也許技術有些許生疏?”
年輕人越說聲音越小,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靦腆一笑。
他的輪廓立體雙眸深邃,長相也偏混血兒一點,明明隻見過兩麵,但宋承總覺得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曾經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一樣。
宋承忍不住站了起來,“你.....”
“怎麼稱呼?”他心裡沉著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胡容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不明所以的低聲問道:“這誰?”
“好像是公交車的司機。”宋承也小聲的回道。
兩人的聲音足夠小,但不知怎麼,那年輕人還是耳尖的聽到了。
他有點不滿又委屈的說道:“我不是司機,我隻是為了接您才特意趕來當司機的。”
“嗯對,我是您一個人的專屬司機,彆人可都不夠格。”年輕人嘟囔著再三強調,一幅渴望得到誇獎的乖巧模樣。
宋承被逗樂了,最起碼這一刻他腦子裡都是年輕人毛茸茸的狗腦袋,居然莫名的可愛。
“是麼,那你是誰呢?”宋承忍不住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們之前好像並沒有見過。”
年輕人一愣臉上閃過宋承看不懂的情緒,隨後開口道:“雲霄,這是我父親為我取得名字,當然您也可以叫我的小名,阿努。”
雲霄提起他的父親一臉的驕傲和滿滿的敬仰,他邊說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宋承的表情。
宋承果然在他提起“父親”這兩個字時,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雲霄的聲音也就此弱了下去。
“咳咳,那你、你是這片領域的.....管理者?或者說你是這裡的主人?”
胡容打斷了兩人之間古怪的氣氛,摸著鼻子問道。
雲霄這才把目光放在這名普通的人類身上,語氣頓時變得冷淡些:
“噢,怎麼會,我隻是暫時接替的守護者,這裡真正的主人還未覺醒。”
雲霄說著說著目光有些飄忽,他偷偷看了一眼宋承,模樣像極了怕犯錯的孩子:
“最起碼現在沒有。”
他已經在無邊無際的漫長歲月裡度過了絕大部分的生命,仿佛他生來就是為了完成這一使命一般。
胡容尚未反應過來,“什、什麼?”
這和他認知的一切都大相徑庭,術士天師信有陰曹地府,薩滿巫師信有天堂地獄。
而雲霄口中所說的主人是誰,他本人又在其中處於什麼樣的位置。
好似一眼看穿了胡容的心思似的,雲霄嘴角勾起一抹笑,整個人瞬間淩厲了起來。
他隨意的抬了抬手,公交車窗外黑暗的景象隨之驟然變亮,出現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衝天的火焰倒映在眼眸裡,煞紅一片。
無數個血腥恐怖的地獄呈現,萬千鬼魂皆麵容扭曲的承受著酷刑,他們或爬或跪,或被烹煮或被抽筋。
明明周遭安靜的可怕,但鬼魂淒厲的慘叫卻好似在耳邊不斷回響。
緊接著畫麵再次一變,眾人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天平,天平的左邊放著金銀珠寶,而右邊卻放著一根砰砰跳動的鮮紅心臟。
當珠寶越積越多,天平開始向它那一方傾倒,站在神像下的鬼魂激動的不知在高呼著什麼。
雲霄聲音平淡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語氣,比起之前溫柔害羞的模樣,此刻倒像是掌控領域的神明般,遙不可攀。
他說,“世界的齒輪在不斷的推動,一切萬物在它的嘴下崩潰散去再聚攏。”
雲霄微微一笑,“你看到的,隻是你所能看到的眾麵之一,僅此而已。”
而這輛公交車隻不過是他創造的眾多傑作中的一個,在無聊歲月裡總要找點樂子打發時間,這片領域顯然成為了他的狂歡樂園。
年輕人站在那裡,他是眾光的歸攏,亦是黑暗的全部。
在這一刻,宋承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強大如斯。
而他,卻被雲霄無害的外表輕而易舉的騙了。
“哦,我說的是不是太複雜了點?”年輕人歪著頭看向胡容,俊朗的臉上透著幾分古怪的邪氣:
“天,我絕沒有小瞧你的意思,你可是我貴客的朋友,我絕不會就此怠慢你。”
雲霄眨了眨眼睛,顯得很真誠。
胡容被其震懾住了,此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又怎麼能知道年輕人的話是真是假。
雲霄笑眯眯的不懷好意,剛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突然瞥見了站在一旁皺著眉頭的青年,心裡咯噔一下。
惱羞的紅色從白皙的脖子瞬間爬上了臉頰,他結結巴巴的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想到自己剛剛的失態他就忍不住暗自懊惱。
“雲霄先生?”宋承輕聲出口詢問。
雲霄垂下的頭又立馬揚起,眼眸重新亮起。
那種小狗崽子的感覺又湧上來了,宋承心裡總是克製不住的生出一股慈愛的情緒,儘管他知道這有多麼怪異。
年輕人外表不過二十出頭,如果忽略他的身份,那幾乎和宋承一般大小。
可每每當宋承想到,麵前的人或許是鄭嚴序的兒子,那股慈愛的情緒又變的合情合理起來了。
他和鄭嚴序拜過堂成過婚,名義上確實也算是雲霄的長輩了....吧?
宋承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強行壓了下去。
好半天才扯出一點點笑,說道:“雲霄先生,你有辦法送我和我的朋友們出去麼?我們隻是不小心被困在了這裡。”
“當然,我尊敬的客人,十分樂意為您效勞!”雲霄想也不想的應了下來。
他朝青年的身後看去,瞥見了吳歆藍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臉。
雲霄微微挑了挑眉頭,“看來這位小姐的運氣真的有點背呢,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的話音剛落,吳歆藍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然而這笑並未展開,便隨著雲霄接下來的話僵住了。
“最起碼不是現在,活人不該出現在這裡,不過以後嘛....”雲霄聳聳肩,意味深長的一笑。
“誰知道呢。”
吳歆藍身上開始發寒,麵色變的很難看。
宋承下意識的看向了她,一個人到底做了什麼,是好是壞,除了最後的審判人知道,或許還有她自己本人清楚了吧。
提起這茬,雲霄一拍腦袋忍不住朝宋承走來。
“啊,我居然忘記調整一下配置了,該死的。”
他懊惱的小聲嘀咕,急切的問道:“您沒有被車廂裡發生的那些...額,噴湧的血啊還有亂七八糟的碎肉這些,嚇到吧?”
他怎麼能忘記,此刻的青年是如此的脆弱。
一點點血腥就能將其嚇哭,不然怎麼會被那些卑賤的東西觸碰到最重要的心臟。
宋承一愣還未開口說話,雲霄英俊的臉上就止不住的露出了心虛的歉意來。
“那些都是幻象,或許痛覺是真的?但您一定要原諒我這麼做。”
雲霄像個做錯事卻一本正經胡扯的學生,“如果沒有這些幻象,整個世界都會是灰蒙蒙的,我討厭灰色,那讓人心情相當糟糕....”
“哦,還有,如果畫麵不夠震撼不夠精彩,這輛公交車的存在將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