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就和戴安娜具體說了下,他邊說邊回想,跟著發現了很多細節。又或者說進一步確定了他原先的推測,那就是盧克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平時症狀不太明顯,應該是他有特彆的方法來減少對外界的恐懼,重要的是萊娜一直在保護他,給他很大的安全感。
而萊娜給他的感覺很矛盾,主要是她看起來就像是高中校園中最受歡迎的女孩子,可那些女孩子的特質她又一個都沒有,這從她竟然和校園內像盧克這樣最不受歡迎的類型做朋友,還保護他就能看得出來。還有她的觀察力與洞察力都很高,那些賭徒到最後已經被她看穿了。
她應該還受到過專業訓練,因為瑞德留意到她在賭場內走動時,會做全麵觀察,鎖定出口。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才能養成她這樣的習慣與性格,很有可能她家裡就有正直的執法人員,還至少是在特勤隊這種很需要機動能力與專業能力的部門工作。
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下,萊娜會主動保護他人,所以她在賭桌上選擇了擋在自己麵前,還輕易地化解了那個想暴揍他一頓解恨的賭徒的怒火。
戴安娜靜靜聽著,等瑞德說得暫告一個段落後,她才開口。其實瑞德這些心理分析啊她根本就沒聽太懂,可她卻懂得一件事:“在你說不太確定是不是交到朋友時,我就知道你很願意和他們交朋友。所以,去吧,去找他們。”
瑞德繞著電話線:“呃,我該說什麼呢?”
戴安娜:“唔——拿出你的ID,去和他們說:‘走,斯潘塞·瑞德大哥哥請你們去喝酒’。”
瑞德:“……戴安娜!”
瑞德感覺這一點都不酷,可他最後還是拿出了自己的證件,上了樓準備找盧克他們玩。
盧克正糾結妓-女的事呢,見到是瑞德,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他趕緊將瑞德放進來。他這樣的表現,讓瑞德沒那麼局促了。
屋內,因為泰德·裡德斯還沒有回房間,所以林萊就沒坐在監聽設備前,而是通過關係,嘗試聯絡上一名基因遺傳學家,霍夫曼博士。看到瑞德過來,就隻是朝他點點頭。
隨後在等待的過程中,瑞德主動問起林萊要找的霍夫曼博士,是不是約瑟夫·霍夫曼博士,他有對方的聯絡方式,還問林萊想要找對方谘詢什麼。
林萊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就說道:“奇美拉現象。”
瑞德即便不是這個專業的,可他卻對奇美拉現象這種一般人覺得生僻的詞彙了如指掌,不僅科普了下什麼是奇美拉現象,還提到了讓這個名詞被業內較為廣泛得知的是一則新聞。
隻是他突然說著就停了下來,因為他意識到他又開始長篇大論了。通常這時候,他都會迎來一片微妙的安靜。
這次不太一樣。
林萊拐著椅子滑了過來:“是不是《星期日郵報》報導的?”
瑞德趕緊點頭。
林萊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我就是先看到了這份報紙的連續報導,才知道奇美拉現象的。所以這次遇到一個嫌疑人從兩處取得的DNA樣本不匹配,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它。”
所謂的奇美拉現象,是一種基因嵌合現象。通常情況下,一個人隻會有一套DNA,可“奇美拉”卻擁有至少兩套DNA。像是《星期日郵報》上報導的例子,那名當事人平常用來取樣的DNA是一套,可她的孩子卻沒有遺傳這一套DNA,而是遺傳了她卵巢部位的那套DNA,所以在親子鑒定時,才會出現明明孩子就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可檢驗機構的結果卻說他們並非親生母子。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簡單來說是最初有兩個受精卵,正常情況下應該會發育成異卵雙胞胎,可小幾率的情況下導致兩個受精卵沒來得及各自分化,就融合成為了一個,這就導致新生兒成為了嵌合體(注1)。
瑞德問:“嫌疑人?”果然家裡有執法人員。
林萊點點頭:“我父親案子的。”
“哦。”瑞德接著思維敏捷道:“嫌疑人確實有可能是一個‘奇美拉’,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曾接受過骨髓移植。”
“??”林萊往前傾了傾身體,一字一頓道:“請務必展開說一說。”
太近了。瑞德不自在地後仰了下:“好、好的。”
瑞德是在一本科學雜誌上讀到的這篇論文,說如果林萊想看的話,他可以把那篇論文默寫下來。
對於這個人的驚人記憶力,林萊之前在賭桌旁就有所見識了,沒想到他還能將一篇字數多達八千多字的論文一字不錯地默寫下來。更甚者在林萊閱讀他打印下來的論文時,他又和盧克討論起了一個算法,進而就一些盧克擅長的機械工程學問題展開進行了深入交流。
林萊:“……”
林萊拿著論文的手微微顫抖,她不禁要問上一句了:“斯潘塞,你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
“數學?”她問得太突然了,瑞德就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不過很快他就用正常的語氣補充道:“不過我之後還攻讀了工程學和化學博士學位,另外——”
林萊:還有另外!
“——還修了社會學和心理學這兩門專業,進而拿到了學士學位。”
盧克:“哇!”
這是什麼概念啊。林萊覺得自己再聰明,也絕對不可能在二十一歲前拿到一個博士學位,更彆說還是那麼多了。
盧克也差不多。
以至於一時間,他們兩個看瑞德就像是在看愛因斯坦。當然了,可能盧克更多是在看學術界的蝙蝠俠,畢竟蝙蝠俠也有很多學位。
偏偏斯潘塞·愛因斯坦·瑞德還無知無覺呢:“其實我覺得哲學不分對錯這個概念很好,所以我打算再去讀個哲學學位。”
林萊:“…………”
林萊深吸一口氣後喊道:“盧克·約翰遜。”
盧克站正了:“在!”
瑞德:“?”
林萊指揮道:“這裡有個超級天才,我們一定不要放過他!快把他抓起來,給我們答疑解惑。”
盧克敬了個禮:“收到。”說著就餓虎撲羊地朝瑞德撲去。
瑞德尖笑著躲開。
林萊僅僅看了幾秒這菜雞互啄的場景,就不忍直視地挪開了目光。
十幾秒後,瑞德投降了。
看來他們兩個菜雞之間,盧克是沒那麼菜的一個,儘管這在林萊看來,誰都不值得讚揚就是了——有那麼一句話可以形容她這時的心態,那就是和她比單體武力值的話,“不是我針對誰,我是說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林萊這麼想著,忍著笑意轉過頭去,看著被盧克按在椅子上,看著可憐兮兮的瑞德,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Dr.Dr.Dr Spencer Reid,請問你願不願意成為本人萊娜·戴維斯,以及——”她看向盧克。
盧克會意:“盧克·約翰遜。”
林萊接著說:“我們兩人的編外教授?平時以朋友的身份和我們友好相處,必要時候利用你淵博的知識來我們答疑解惑。”
“Dr.Dr.Dr Spencer Reid是什麼稱呼啊。”瑞德小小抱怨道,卻笑起來說:“我願意。”
“好耶!”
“讓我們開瓶啤酒來慶祝一下吧!”
不過真等啤酒送過來,他們三個人都隻是淺嘗輒止,對他們而言,喝酒這個行為本身,比喝多少酒喝什麼酒更有意義,何況林萊她還有正經事要做。
她還仔細問了下瑞德關於奇美拉現象與骨髓移植後DNA會改變的事,不說後者。就說前者,奇美拉現象並不廣為人知,而且通常情況下,需要做非常詳細的DNA檢測,才會發現自己是個嵌合體,更彆說如今DNA鑒定並不多麼普及了。
骨髓移植的話,同樣是很小幾率的事,每年接受骨髓移植的人能有多少呢?(這裡要謝謝Dr.Dr.Dr Reid,他做了補充,給出了一個相對確切的數據。)
林萊的意思是無論是奇美拉,還是骨髓移植,再加上知道自己體內有兩套DNA,這樣的幾率似乎並不大。
當然了,這不是沒有可能。
在拋開DNA嵌合的特彆情況之外,林萊還有一個推測。
“DNA鑒定作假。”X2
林萊和瑞德異口同聲說。
林萊打了個響指,“沒錯。”
“這不是不可能。”林萊滑著椅子滑回到電腦前,調出了泰德·裡德斯的簡介。他是個汽車銷售,身材不錯,長相是大眾意義上的英俊。“很有可能他憑借著自己的外貌,哄騙了一名女性鑒定人員成為他的地下情人,那名情人沉浸在他的魅力中不可自拔,完全忽略了他的腦袋空空,還有那些‘我愛的是你,我要和我妻子離婚娶你’之類的承諾,幫助他謀殺了妻子,騙取了保險。”
老實說,林萊在見到泰德·裡德斯後,得到的特異感覺,如果比作一首樂曲的話,她會說是如今有快餐化趨勢的一些流行歌曲,好聽是好聽,卻還是缺少像古典音樂的嚴謹度和深度。正是這種感覺,讓林萊傾向於認為她最後一種推測更接近真相。
林萊還發散了下思維,那就是她的“特異感覺”內,會包括罪犯的健康狀況嗎?
不過不管哪種推測,林萊都需要拿到泰德·裡德斯不同部位的DNA樣本,尤其是臉部皮膚細胞與口腔的——他後麵主動提供給警方的DNA樣本來自於口腔。
這是林萊打通了皮條客道格的電話,給泰德·裡德斯找幾個妓-女的原因。
林萊想到如果真有那麼一個情人的話,她還可以借此挑撥離間,於是趕緊讓盧克去安裝錄音設備。
瑞德看他們配合無間,想來不是第一次做這種查清案件,還被害人公道的事,又根據剛才在機械工程學方麵的交流,他明白了為何盧克會自稱“盧修斯·福克斯”和他是怎麼減少對外界恐懼的,再結合盧克為何能與萊娜交上朋友,還有萊娜接受過專業訓練……凡此種種被串成了一條線,讓瑞德得出了一個結論:“萊娜,你是蝙蝠俠!”
盧克聞言驚喜道:“萊娜,我們和斯潘塞的信號完全對接了!”
林萊:“…………”
林萊一點都不想說她無差彆地理清了這兩句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話,正好監聽設備內有動靜了,而盧克的錄音設備也安裝妥當了,於是她就壓低了聲音,好似得了喉癌一般道:“滾出我的房間。”和蝙蝠俠名台詞“滾出我的哥譚”如出一轍。
盧克比了個OK,興衝衝地推著忍笑的瑞德走了,他們可以去他的房間玩。
林萊翻了個白眼。
所幸泰德·裡德斯那邊進行的一切順利,幾個姑娘們非常有職業操守,從泰德·裡德斯那邊拿到了林萊想要的一切DNA樣本,還保證沒有任何汙染。
林萊爽快地付了錢,還大方地多給了每人一份小費。
幾個姑娘眉開眼笑地給了她幾個飛吻,帶著一陣香風離開了。
林萊準備將樣本分成兩份,一份她自己這邊找可靠的機構進行鑒定,另一份她充當下熱心市民送到馬克那邊,先讓他核實下泰德·裡德斯以前是不是接受過骨髓移植(這個可能是最好排除的),接下來可以進行下釣魚執法,看和紐約警局合作的鑒定機構內是否出了內鬼。如果是內鬼的話,那,策反對方就是了。
林萊這邊,之後將放到泰德·裡德斯房間內的監聽設備回收就可以了。
這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了。
那,既然來了拉斯維加斯,就該好好見識下這兒的風土人情(凶殺案除外)。
這是林萊最後的倔強了——在紐約時遇到命案就算了,去賭個倉庫都能賭到重大盜竊案,看在她最後拿到一筆不菲懸賞金的份上她也忍了,總不能她來拉斯維加斯旅遊,都還會撞上命案吧,給孩子留點喘息的空間吧。
卑微的林萊第二天先去辦了正事,然後叫上盧克下了樓,先拿到了事先租來的車子,繞著酒店外的路開了兩圈,試了下手感,接著才去美泉鎮酒店外小有名氣的噴泉邊和瑞德彙合。
瑞德已經到了,此時正在和一男一女說話。
不,是他極力想要從他們身邊躲開,而且他的身體語言無不在說他非常厭惡他麵前的兩個人,值得注意的是那名女士有著一頭金色的頭發。林萊突然想到昨天瑞德第一次見到她時,被她的金發形象刺激到的樣子,再想他年紀輕輕就讀了那麼多學位,必然之前就跳級了。年紀小、書呆子、如果再加上公立學校的話,林萊不用推理都能判斷出他在高中時期都遭遇了什麼,而這一男一女看年齡的話,應當是瑞德的高中同學,甚至他們就是當年的霸淩者。
林萊又觀察了下,發現還真是。
盧克這時透過車窗看到那一幕:“我不喜歡他們。”
林萊冷聲道:“很難不讚成。”
她說完讓盧克給瑞德打電話讓他到路口去,接著戴上了墨鏡,發動了車子:“是時候展現我真正的技術了。”
幾秒後,利用噴泉水給那一男一女來了個免費淋浴。
一時間,尖叫聲不絕於耳。
林萊頭也不回地將車開走了,並在路口撿走了瑞德,奔馳而去。
等車子行駛得平穩了,林萊摘下墨鏡回過頭去說:“上午好啊,斯潘塞。對了,剛才你有沒有看到兩隻落水狗?”她說著還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盧克在副駕駛上噗噗地笑。
林萊今天沒再戴假發化濃妝了,就是原本黑發藍眼的模樣。比起先前金發女郎時的小性感,黑發無疑更適合她,就好像她本該就是黑發藍眼睛。既有沉靜,又有活潑,既有深邃,又有俏皮,既像海一樣包容,又容不下沙子……這一刻好像還發著光,讓人更加移不開目光。
瑞德:“嗯。有。你今天——”
他本來想說一些合時宜又發自內心的話,可嘴卻不聽使喚,以至於最後說出口的話成了:“——更像蝙蝠俠了。”
林萊已經回過頭去了,聽到這話兒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盧克,還遷怒瑞德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瑞德趕緊低下了頭:“抱歉。”
林萊沒怎麼在意啦:“如果你是一個好向導的話,那我就原諒你了。”
“這是我做的攻略。”瑞德連忙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自己連夜做好的拉斯維加斯攻略,像是論文一樣的攻略。
盧克伸手接了過來,林萊瞄了一眼,沉默半晌後說:“其實斯潘塞你和我和盧克兩個外地人一樣對拉斯維加斯也不熟,是不是?”
“……至少有幾家酒店賭場我熟。”瑞德補充道:“不過他們已經把我拉進他們的黑名單裡了。”
盧克:“酷!!”
林萊跟著讚歎道:“看不出來啊。”
瑞德表示這不值什麼:“如果你計算能力足夠高的話,根本就不算什麼。因為什麼時候加注、什麼時候棄牌,其實是有公式可循的。”他接著就他自己推導出來的公式進行了一番講解,聽得林萊和盧克接連表示受教了,就是等實際操作的時候,大腦恐怕無法像瑞德這樣轉速如此高。尤其是對盧克來說,他到時候能不能克服障礙上賭桌都說不定呢,不過這不妨礙他聽得津津有味就是了。
一時間,車內的學術氛圍濃了起來,瑞德心裡的陰霾也跟著被驅散了。
接下來,他們兩個半外鄉人,在拉斯維加斯好好玩了一天。
直到他們折回美泉鎮酒店,都沒有遇到任何不該有的意外。林萊本來還挺高興的,隻是轉念一想,這麼容易就滿足的自己好卑微哦。
偏偏等她將車駛進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後,有人過來讓她更卑微了。
有那麼兩個人,一人持刀,一人持槍,擺明了態度說要搶劫——他們是盤算好的,要狠狠宰一下這幾隻小肥羊。
林萊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隨後她讓車裡麵的兩名男士稍安勿躁,自己推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