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07
林萊爽快地將“毒蠍子”餘歡伯交給花無缺處置, 這並不代表她就不再管這件事了。
她其實已經叫人去核實了下餘歡伯,是不是確如四毒使所說,早兩年就被逐出了師門。
苗疆本就離襄樊不遠, 而五毒使又是苗疆執牛耳的人物, 所以關於他們的消息不算難打聽, 而打聽來的結果,證實了四毒使沒有說謊。他也沒必要,也不好說謊,畢竟一旦他的話被戳破的話,那專門給他們一個機會解釋的林無憂, 覺得她被愚弄的話, 那他們可沒好果子吃——五毒使是叱吒風雲的大前輩, 也確實被江湖中人忌憚,可先前在武林大會上,他們兄弟五人聯手, 都沒能從林無憂那兒討得了什麼好,那自然而然就輪到他們去忌憚這無憂島主了。故而人家一封信, 他們就主動來了襄樊。
這不是他們怕了, 而是他們重諾,亦不想在林無憂心目中留下“管教門下弟子不嚴”的印象。
反正, 四毒使和五毒使是這麼想的。
林萊呢,在確定餘歡伯此次來中原武林興風作浪背後,和五毒使無關後,就沒打算再和五毒使追究什麼,隻是希望他們往後記得約束門下其他弟子,不要做越界的事。
四毒使和五毒使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這麼一約定好後, 林萊好似不覺得現下氣氛有那麼點僵硬一般,神情自若地轉而說起四毒使畫技獨特,若他不急著回苗疆,不若多在五羊莊呆幾日,她好向他討教下他的畫工。
林萊自己是不怎麼擅長繪畫,故而十分羨慕擅畫之人,而四毒使畫風穠麗,又有異域風情,成品很是絕妙,林萊自然是見獵心喜。
她的推崇,讓四毒使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隻推說那麼一下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地留了下來。
林萊便十分熱情地招待起了他,這讓被冷落的五毒使很是鬱悶。
五毒使自認自己在武功上,和四毒使不相伯仲,怎麼在五羊莊的待遇天差地彆呢?尤其此間主人還是武功天下無雙的林無憂,她一句讚賞可是勝過其他人千句百句的阿諛奉承啊。
內心不平衡的五毒使為了找回場子,就顯擺起他更擅長的蠱術來。
還彆說,林萊從前甚少接觸過這方麵,而蠱術本就被蒙上一層詭譎奇幻的色彩,現如今有專業人士開課,她少不得要支起耳朵,聽上那麼一聽。
林萊還表現出一副“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我姑且聽上一聽”的樣子,這無疑是給了五毒使鼓勵,讓他更不惜餘力地顯擺起來不外傳的蠱術來。
四毒使:“…………”
四毒使越聽越覺得弟弟不像話,可他又不好明說,隻能猛地咳嗽,提醒五毒使不要什麼都往外說。
他幾乎要把肺都咳嗽出來了,五毒使這才反應過來,訕訕地閉了嘴。
林萊還一臉懵懂地問四毒使:“你還好嗎?竟咳得那般厲害。”
四毒使:“。”
四毒使覺得她就是故意的,可他打又打不過,隻能恨恨地剜了五毒使一眼。
四毒使轉念一想,這無憂島島主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捧一踩一,好讓他那沒心眼的弟弟因為心裡不平,而說起他的長處來找回麵子?
林萊這會兒不懵懂了,她迎著四毒使狐疑的目光,輕輕笑了一聲:“我是真心仰慕四毒使你的畫工,隻是不曾想還會有意外收獲,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我隻是對蠱術有那麼點好奇,絕無偷師之意。”
要是其他人說這話,他們絕對不信,可她是林無憂,她說這話,他們是信的。
當下,四毒使就再悄悄瞪了五毒使一眼,再朝林萊拱拱手:“我們自是信得過林島主的。”
林萊擺擺手,“不必如此,本是我冷落了五毒使。”
她又問五毒使還有什麼愛好,聽他說他還擅釀酒後,就讓莊中的下人送上幾壇好酒來,請他品鑒品鑒。
這麼一來,反弄得四毒使和五毒使不好意思起來。
林萊立刻“圖窮匕見”,她請四毒使不吝留下一幅墨寶來。
四毒使:“。”
四毒使心情有些複雜,不過很快他就在人家一連串的誇讚聲中迷失了自我,豪情萬丈地去揮毫潑墨了。
等看到那豔逸奪目的成品後,林萊覺得她賺大了。
對此她的表現,就是送了四毒使一件青玉荷葉筆洗,這是由一整塊青玉雕刻而成,上麵荷葉連荷花,看起來栩栩如生,可以說這是一件價值不菲又十分精美的文玩。
她也沒忘了五毒使,送了他一把純金打造的金光葫蘆酒壺,酒壺還挺重,一般人拿一會兒就會覺得手腕墜得慌。
可見這兩件禮物,一個比一個實在。
弄得四毒使和五毒使紛紛生出了“拿人手短”的心思,等回去後,麵對兄長們的詢問,他們倆都沒好意思說那無憂島島主任何不好的話。
沒辦法,她給得太多了。
五羊莊
送走四毒使和五毒使沒多久,林萊就收到了一封有些不同的拜帖。
送拜帖的人,聲稱她們來自於移花宮。
此番她們少宮主花無缺出來行走江湖,聽聞林島主暫留五羊莊,特來拜見。
林萊微微揚眉,她可不覺得移花宮這麼入世。
彆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花無缺之所以會離開移花宮,來行走江湖,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順從邀月和憐星這麼多年的期盼,去和小魚兒相殺。加上移花宮向來就很遺世獨立,不理會江湖紛爭,更看不上江湖中人,可以說,移花宮上下都清高自傲,說是行走江湖,也不會像這樣來拜碼頭,哪怕她被如今江湖認為是少有能和移花宮宮主們、燕南天相提並論之人。
這一點,從五羊莊這邊接拜帖的侍從,對來送拜帖的移花宮侍女隱隱不滿就可見一斑——移花宮侍女可是欲強闖五羊莊,強送拜帖的,態度自然不會恭謹到哪裡去。若是她們懂得世俗規則,又何至於此。
這下林萊就有些好奇了,這拜帖背後,能指使那侍女這麼做的花無缺又有何用意。
為此,她就沒去在意移花宮侍女的目無下塵,留出了下午的時間,叫花無缺上門來拜見她。
林萊還叫人留意了下襄樊城內有關“毒蠍子”餘歡伯的動向,此前參與此次全城大搜捕行動的江湖中人,已經開始為他們為民除害這一節而大肆慶祝了。
對此,林萊不好評說什麼,倒是她能肯定此次“毒蠍子”餘歡伯確實做了錯事,他被那麼多人圍剿是他應得的。不然,林萊不會緝捕了餘歡伯後,就不再管後續了。
等到午後,花無缺前來拜訪時,林萊正在水榭中賞景又賞畫。
她還不死心地擺了筆墨,想要臨摹下四毒使的那幅佳作,結果半晌過去了,她仍舊覺得無從下手,隻能悻悻作罷。
真的,她在畫畫一道上沒有天賦,是她一直以來的痛,偏偏這件事不會因為她轉世就有所改變。林萊覺得可能“我不擅長畫畫”這件事,是刻進了她的DNA裡,讓她轉世後,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下,仍舊不能有所突破。
唉。
花無缺仍舊一身白衣,行走間風采動人,任誰見了,都不由讚歎一聲:‘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便是林萊,她瞧見人家,心情都跟著好了一點。
“花公子。”
花無缺有禮地作了一揖:“林島主。”
林萊示意他近前來,她則終於放棄地將筆放回到筆架上,祈願下輩子她在這方麵能有所進益。等花無缺走到水榭中來,林萊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想見我,所為何事?”
她這句話的重音在“你”字上,自是點明是他出於個人意願,叫侍女來送拜帖的,這很不移花宮。
花無缺愣了愣,他不禁去看她。
先前他見到她時,是在夜裡,儘管那不影響他視物,可放到白日裡再看,還是有些不同的。不變的,還是他覺得她眼睛很明亮,看人的時候,仿佛能透過皮肉看到對方的內心,可他並不覺得被冒犯到,隻是有些微不自在。
林萊眨眨眼,稍微收斂了下,這下子她看起來就多了幾分溫文,見他還是沒說話,就故意開玩笑道:“總不會你知道那聲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特地來告訴我答案的?”她指的是先前他們在青樓時,聽到那似痛苦還快樂的聲音。
花無缺反應過來,耳朵悄悄紅了。
隻不過他總得來看卻沒有很羞赧,還是很淡然的樣子:“並非。”
林萊多看了眼他紅起來的耳朵,笑了笑,覺得他這樣逗弄起來才更有意思,隻是臨到頭,她又來了個急轉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自是相信你的。那,你的真正用意是——?”
花無缺總覺得她的語氣很怪,並不像是她說的那樣,可他又不好抓著這個問題不放,隻能順著她的話說道:“我預料到今日襄樊雙雄那些人不會像往日那般約我到處去赴宴,我可有空暇,又想要結交林島主,便遣人送來了拜帖,若有唐突之處,還望林島主海涵。”
林萊覺得他這番話有點意思。
正好這會兒侍從們送來了茶水點心,林萊就先請他來到一旁石桌旁坐下。
侍從倒了茶後,就悄聲退了下去。
林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地說道:“聽你話裡的意思,你是覺得那些人不想要帶著你玩了?這不應當啊,到底此次擒住那‘毒蠍子’餘歡伯,你該領首功,他們如何能撇下你呢?”
林萊話是這麼說,可她一點都不意外會有這麼個走向——“毒蠍子”餘歡伯這次是犯了眾怒,這麼說的深層意思是有不好惹的苦主,為此拿出了兩萬兩懸賞金,要討回個公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故而這次襄樊大搜查才那麼轟轟烈烈的。
按理說,花無缺將餘歡伯帶回去後,他必然不會貪功勞,而將這件事她的跡象給抹去,他肯定會實話實說,但襄樊雙雄等人又怎麼甘願將功勞讓出去,他們怕不是看花無缺剛出江湖,又是移花宮出身,不重阿堵物,而她又乾脆就沒露麵,就將他們倆給邊緣化,將功勞攬到了自身上吧。
這是常規操作,林萊更好奇的是花無缺說這番話的用意。
“我不在意。”花無缺陳述道,他本就氣質出塵,說這句話時,就很有說服力。他是一點都不在意,剛才那麼說,也隻是陳述他所知道的既定事情而已。
林萊愣了下,她不由得定睛看向他,還回想了下他剛才說那番話時的語氣與姿態,發覺他還真沒有因為襄樊雙雄那些人的虛偽一麵,以及本該屬於他的功勞被搶占等事情,而有任何負麵情緒,他甚至都沒有因為他們的虛偽而感到失望,說起他們時態度很平和,平和到好像之後那些人要是還邀請他赴宴的話,他也是會去的。
林萊不免覺得花無缺奇特,因為他好似缺乏正常人該有的一些情緒。
就算是她自己,雖說對襄樊雙雄那些人的操作不感到意外,可她也難免覺得諷刺嘛,雖然很淡,可還是有的。但她麵前的花無缺才多大啊,就這麼——林萊不好說,她還要再觀察觀察。
因為她一直盯著他看,把人家盯得有些不自在了。
花無缺默默看向手邊的茶杯,端起來品了一口澄香的茶水。
林萊回過神來,重新解讀了他先前那番話,“所以你方才那麼說,並沒有要為你和我鳴不平的意思?而是你覺得你不用去赴他們的宴,不想自己閒下來,就來找我玩了?我是不是該說一聲我的榮幸啊,花公子?”最後一句,她說的時候明顯帶了笑意,這自然是一句玩笑話。
花無缺聞言立刻放下茶杯,“是在下感到榮幸才對。”
林萊:“嗯?”
花無缺抬眼看向她,目光澄澈:“在下認為林島主與眾不同,不想和您隻是那麼萍水相逢。”
林萊不由得戰術後仰。
花無缺好似也察覺出他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就不負一直以來的從容不迫,“我——我是覺得林島主值得我去結交,故而叫侍女送來了拜帖。若是林島主覺得我此番作為冒犯了您,那確是我的不是,我願向您賠禮道歉。”他說著,真要站起來行禮。
林萊伸出手去托住他,沒讓他真的行禮下去,隻是她看他的目光略微妙。
這個人怎麼感覺好純真啊。
還是說真誠是最厲害的攻略利器?
不,還得加上無可指摘的顏值。
這兩項加起來,才導致他的行為才有那麼大的殺傷力。
林萊叫人坐下說話。
她看他還有些忐忑不安,就連忙說:“你沒任何問題。”
說完,林萊又覺得她這是被攻略成功了嗎?哪怕沒被攻略成功,她相信她現在對花無缺也是好感值+1+1……不應該啊,從來都是她先迅速獲取他人好感,而她自己不動如山的。這次的話,聽他的意思,他是對她很有好感,可他也輕易地反過來獲取了她的好感值。
林萊對此有點不適應,又有點新奇。
林萊這麼想著,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花無缺:“?”
林萊很想來一句“少年,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可這句話要是真當著他的麵說出來,她怕是會覺得有點羞恥。果然,花無缺不愧是移花宮出來的,有那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超逸氣質,這氣質很好地將他和小魚兒區彆開來。
林萊在心裡嘖嘖稱奇,過後她衝人燦然一笑:“你想和我做朋友,是吧?”
花無缺遲疑了下方說道:“島主您武功如此高絕,我生平也隻在我兩位師父身上感覺到那麼厚重的壓迫力,故而我不敢唐突您,我是將您當成我兩位師父那般尊重的。”
林萊:“。”
林萊真的被他給打敗了,她有點無語地說道:“你知道我也沒比你大幾歲的吧?”儘管江湖中人確實將她,和移花宮宮主們放到一個行列裡,就好像她如今要是去其他門派做客,來招待她的,必然都是門派掌門人,而不是下一代。
花無缺道:“知道。”
正因為知道,花無缺才忍不住關注她。
——他的兩位師父武功都已是天下無雙,他一直以為武功練到一定境界,就會斷情絕愛般。或者說,都漸漸摒棄作為一個人的柔軟,變得超然物外。他的兩位師父向來都是如此,尤其是大師父邀月宮主。可無憂島主不同,她的目光像春天的風,吹過來時不會讓他覺得如墜冬雪之中。花無缺有些不習慣,可又覺得她這樣沒什麼不對,更沒什麼不好的。
花無缺還想探究更多武功到她們這種境地,還會有怎麼樣的參差。
或許他還想知道她為什麼說起“賣身葬父”,沒等他徹底想通,他就已經讓侍女荷露來五羊莊送拜帖了,生怕對方已經離開了襄樊。
林萊微微歎了口氣:“我說,咱們既然年齡相差無幾,那為什麼不能同輩相交呢?而等以後我見著了你的兩位師父,我們大可各論各的,怎麼樣?”
花無缺被這個“各論各的”弄得呆呆的,下意識地反駁道:“她們從沒想過要離開移花宮,怕是你沒機會見到她們倆了。”
林萊笑了下:“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嘛——移花宮兩位宮主總歸是擺在我麵前的兩座大山,我若是要更進一步,自然是要跨過她們的。”
花無缺還是反駁道:“家師不在意這些虛名,她們不會主動應戰的。”
花無缺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兩位師父為什麼事情而心緒有所波動,隻除了一個人。
這個人,也是他此次離開移花宮的原因。
儘管花無缺對那個叫江小魚兒的人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長相的,不知道他為何讓他兩位師父一直惦記著,非要他出宮去殺了他。
花無缺也沒有問,他隻需要找到江小魚,然後殺了他便是了。
林萊不以為然:“那可說不定。”
林萊想到的,自然是邀月、江楓、花月奴等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這份恩怨隨著江楓和花月奴的殉情,被不甘心的邀月和憐星延續到了下一輩。她要是插手其中的話,必然會引起邀月的針對,到時候她若是尋求一戰,還真能成功。
花無缺卻誤會了,“你的畢生追求,便是將武功練就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嗎?”
林萊眨眨眼,“也沒有到畢生追求的地步。”
她還舉了個例子,“好比我還想我的畫技能有所提升。”
說著,她還有去看那幅從四毒使那兒得來的畫作。
花無缺跟著去看。
“這不是我畫的。”林萊說道。她要是畫工到這種程度,早就放鞭炮慶祝了。
花無缺又看了看那幅畫,從畫工到用色再到意境,他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萊:“。”
林萊麵無表情:“無缺兄,請不要告訴我你是擅長畫畫的。”
花無缺好似明白了什麼,他沒有問出來他明白的事情,而是說道:“家師曾命我仿過幾位大師的畫作——”
他想說他這樣不算是擅長畫畫,就被林萊打斷了,她覺得花無缺就長著一張“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臉,她檸檬了,點了點一旁的筆架:“對著你眼前的湖景,作畫一幅。”
花無缺:“……好。”
他作畫的時候,林萊就在旁邊看著,隨著畫作逐漸成形,她更酸了。
與此同時,林萊還意識到花無缺仿的大師,該當主要是雲林子和沈長洲,這使得他的畫風清雅,有超然逸氣。她也能看出他還沒有形成他自己的風格,但不缺神韻就是了。
林萊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問:“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推崇雲林子和白石翁麼?”
花無缺頓了頓才道:“憐星師父我不知道,我學畫時,大師父知曉後這麼囑咐我的。她該當是喜歡這兩位畫家的。”隻是他的語氣不太確定。
林萊微微揚眉,她怎麼覺得是江楓推崇這兩位畫家。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眼花無缺,這麼個看似完美無缺的少年,是移花宮精心培養出來的。她們刻意將他培養成女人心目中完美的男人,又或者說,她們想將他培養成他父親江楓那樣的男人,不對,更可能是她們心目中的江楓。
林萊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們,她將目光放到被卷入到上一輩恩恩怨怨中的花無缺身上,本來還想著憐愛他一下,可看他的畫,她頓時就扁扁嘴:“你的畫不缺靈氣呢。”
雖然沒有自己的風格,可並不代表他真的沒有自我。
花無缺這下是真的確定她很不擅長畫畫了,不自覺就帶了點笑意,“既然你喜歡的話,那這幅畫就送給你,如何?”
林萊:“。”
最終林萊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的畫。
期間,花無缺還問起了“賣身葬父”這個經典橋段,林萊稍微解釋了下。她進而知道了“毒蠍子”餘歡伯是怎麼盯上他的,他假做被家暴的婦人,躲到花無缺的宅院求救。花無缺一向善待女子,見‘她’如此可憐,自然二話不說就收留了‘她’。
或許餘歡伯先前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去碰瓷他的。
而花無缺隻是一時被蒙蔽,很快他就從襄樊城大搜查幾次無果後,察覺到了什麼。加上餘歡伯這個色中餓鬼,根本無從抵抗女色,對著花無缺的兩個侍女荷露和竹泉,就露出覬覦之色。此外,他一些行為和他所說悲慘身世相矛盾,自然就被暗中留意了。因為對‘她’有所防備,故而在那天餘歡伯放迷煙時,花無缺假意中了迷煙,實則是誑餘歡伯的,目的自然是捉個當場。
林萊猜測餘歡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去禍害人家姑娘了。
他的一些受害者可都是高門大院裡的千金小姐,守備森嚴,他硬闖是闖不進去,就扮成悲慘婦人去投靠,借機混進內宅。
這可真是防不勝防。
所以這次餘歡伯徹底載了,都是他應得的。
林萊沒有在五羊莊久留,很快就離開了,在離開前,她出於好奇去了“小孟嘗”遊常喜家。這位豪俠很樂於結交江湖好漢,他自然不會錯過花無缺這麼個江湖新秀,還是來自移花宮的少宮主。
宴會上來了不少人,花無缺坐在僅次於主人的位置上,和這些人談笑風生。
他看起來仍舊風度翩翩,在座的所有人都被他的風采所心折。
林萊:‘唔——’
她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在座的各位對花無缺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彆——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或者說,他很明白大家都是俗人,這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是這樣,所以沒差的,那這些人做什麼,自然不會牽動他任何情緒。
要是大家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必然覺得被冒犯了。
林萊感覺還好,她還想起了她師父逍遙子,他老人家平等地討厭著所有“無聊”、“麵目可憎”的人,在他眼中,她的師兄和兩位師姐在陷入三角糾葛後,也成了這樣的人,隻不過因為長得好看,在她師父看來才沒那麼醜陋。
也因為他老人家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如此,所以他才不自顧自地沉浸在他內心的世界中,不想和外界有所接觸。
林萊呢,自然沒有改變他這種想法,她頂多是有時候充當下她師父內心世界,與外界世界的橋梁,讓他瞧一瞧人間煙火,看一看那些細微的美好,多少覺得這個世界雖然一直都那樣,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林萊回過神來,看向看似融入集體,實則內心平靜做著旁觀者的花無缺。
她有那麼點移情。
林萊想了想,凝聲成線,將聲音單獨送到了花無缺耳邊。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活”了過來。
林萊瞪大了眼睛。
不至於吧。
他們這才見了幾麵啊,他對自己的好感值就這麼高嗎?
她有這麼好嗎?
林萊思考了下,還真有。
咳咳,她隻是小小自戀了下啦。
花無缺表麵上的禮儀從不出錯,他微笑著找了個借口,從內堂退了出來。
他循著耳邊的聲音,來到花園假山邊。
穿著一身粉藍色衣衫的林萊示意他走過來一些,之後小聲說道:“原來你在其他人跟前是那副樣子。”
花無缺想問她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可看她好似是理解他的樣子,就覺得沒必要將話問出口了。
林萊接著說道:“我要走了,咱們後會有期。”
花無缺沉默片刻道:“後會無期。”
他還以為這次他再一抬眼,她就會不見蹤影一樣,不想她這次沒走。
“你不會一直呆在襄樊吧?”她問道。
花無缺老實說道:“不會。”隻是他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該去哪裡,因為他並不知道江小魚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