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嫁衣神功11(1 / 2)

始於聊齋 非摩安 22655 字 2個月前

嫁衣神功11

林萊眼波流轉, 語氣溫柔動人:“怎麼個更親近法?”

兩人還共用一把青綢油傘,一舉一動間好似呼吸都要交纏到一起。

花無缺被問的,直直癡癡地盯著她看, 卻是呢喃道:“我——我不知道。”

他隻是跟著心去那麼說,根本就沒有去想那麼多, 那麼深。

林萊心下歎息,卻沒有點破什麼, 她隻是收回目光:“這樣。”

不等花無缺說什麼,她撐住了傘道:“雨要下大了,我們且進去吧。”

花無缺不知為何悵然若失, 卻來不及細想, 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往前進。

一直到了內堂。

林萊坐到上首, 侍女們送上了驅寒之物。

林萊是覺得無所謂, 可還是拿了塊法製紫薑放到嘴裡嚼了嚼,抬頭又見他慢半拍似的, 就把侍女們送上來的另一碗薑湯往他那邊送了送:“喝幾口罷。”

花無缺聽話地端起碗,喝了兩口, 就放下來直看著她。

林萊示意侍女們退下, 等到內堂隻剩他們二人時,才頂著他殷切的目光, 慢吞吞地開了口:“你方才說——不想要和我勢如水火,這是怎麼一回事?”

花無缺還以為她會提起那更引動人心的“更親近法”, 不想她如今更關注“勢如水火”這一節, 他一時有些怔忪,又有些難言的失落,可還是乖乖地回答她的問題:“和江小魚有關。”

說著,他就緊盯著林萊, 看她神色有何變化。

林萊端過茶杯喝了口茶,衝散了嘴裡的薑味,對他的答案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一來,她早就知道先前發生在他和小魚兒之間的事;二來,他先前突然在意起小魚兒,還說出了他的全名,就知道他們之間有她所不知道的恩怨情仇。

所以,她神情淡淡道:“是嗎?我並不意外。”

相比之下,花無缺情緒波動就厲害得多,他袖子裡的手蜷起來又鬆開,“無憂姐,你當真非常看好他的天賦,要收他做你徒弟麼?”

林萊實話實說:“我是有過這個打算。”

當時小魚兒那麼說時,花無缺是半信半疑的。固然,小魚兒說的那番話有理有據,可那時候小魚兒那麼說,明顯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好為他自己爭取逃脫的時機。此外,就是花無缺還記得他和他無憂姐第一次見麵時,她稱讚自己的容貌,說她師父若是見了他,必然會喜歡他,又說他很符合他們門派收徒的條件,而小魚兒呢?非是自己要貶低他,而是就事論事說,小魚兒都並非容貌端麗,又氣度不凡之輩,他更古靈精怪,那無憂姐收他為徒就更不太可能了。

然而他沒想到,無憂姐確有收小魚兒為徒的打算。

這太——

花無缺抿起了唇,低下了頭。

林萊其實是故作冷淡,本意就是想逗逗他玩,不想半晌都沒聽到他說話。

林萊便看過去,見他低著頭,手還攥緊了,心裡一突,她不會逗過頭了吧?

林萊顧不上其他,試探著喊道:“無缺?”

他應是應了,卻沒有抬頭。

林萊:“!”

她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他跟前,動作輕柔卻又不容拒絕地抬起了他的頭,果然見他眼圈紅紅的,原本清亮的眼睛這會兒更是蒙了層水霧般。

林萊歎了口氣:“你這是怎麼了呀?”

花無缺內心十分痛苦,他既不能違背師令,又沒有想過懇求她可否為了他,不要去收小魚兒為徒,隻能將這一切自我消化,可結果呢,他隻有默默承受痛苦。在她問上那麼一問後,他都做不到將這份痛苦宣泄出來,隻試圖將這份痛苦留給自己:“是我失態了。”

他避開她的視線,眨了下眼睛,一直藏在眼裡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真可憐啊。

林萊伸出手來,用指尖點點他的眼角,惹得他顫動了下。

“唉。”林萊憐愛地歎了口氣,“其實你和小魚兒之間的事,在你來我林園前我就已然知曉個八九不離十了——你奉命要殺江小魚,而他哄騙你說我有意收他為徒,所以你一上來才說你不想和我勢如水火,是也不是?”

花無缺睜開眼睛,滿眼都是她:“是。”

林萊又說道:“你方才又從我這兒,得知小魚兒並非是哄騙你,而是確有此事,在你心裡我們雙方已經不是如水火,兩不相容的問題,而是咱們必將恩斷義絕,從此以後再不相見,是也不是?”

花無缺想說“是”,可怎麼都說不出口。

林萊偏要逗他:“怎麼不說話啦?”

花無缺閉緊嘴,臉上都沒多少血色了。

“說你呆你還真呆呀,”林萊見狀心軟了,又點點他泛紅的眼尾,“我隻是有意要收小魚兒為徒,又不是他已經敬過拜師茶,和我是板上釘釘的師徒啊。”

花無缺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眼睛猛然亮了起來,接著他又真心實意地說道:“可,無憂姐你確實看好小魚兒不是嗎,我不想你因為我而改變主意。”

“為什麼不可以?”林萊這會兒哪裡還記得她要做個樂子人的想法,就想哄好她眼前的乖狗狗,“就許你想要更親近我,不許我也想和你更親近嗎?”

花無缺人都傻了。

林萊笑著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喝了口茶。她看上去從容不迫,和他的形容形成鮮明對比,甚至林萊還終於想起了她先前唯恐天下不亂的想法,心說她剛才是色令智昏了嗎?怎麼說出來的,和她想的截然不同呢?但是——林萊瞥了眼滿心熱忱向著她的小狗狗,要她改口說“我本來隻是有意,可現在你作為移花宮少宮主,既是奉師令要絕殺小魚兒,那我還就非要收小魚兒為徒了”,她還真改不了口。

都怪小魚兒。

小魚兒太過敏銳,他兩次計勝花無缺,都是拿她做突破口。

而小魚兒先前都沒正式認識過花無缺,卻很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事那麼牽絆著他。

那,要她去傷害他,那她還真下不太去手。

但要林萊放棄搞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林萊支起臉頰,又睇了眼純真可愛的小狗狗。想到他剛才悲痛的源頭,他不想她因為他改變主意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他從來沒想過去質疑師令,沒想過他可以不去殺小魚兒。歸根到底,是他從來都是將自我放到了最底層,將其他人以及她們的意願放到了最高層。

可林萊又沒辦法去責怪他,因為移花宮宮主們從來都是將他當做她們複仇的工具。既然是工具,那她們又怎麼會叫他生出個人意誌呢。

然而花無缺終歸是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會一直禁錮自我。

花無缺回過神來,他滿心滿眼地都是說也想更親近他的她:“無憂姐。”

林萊:“嗯?”

花無缺又不知該說什麼了,他明明有很多話想說的,無法,他隻有呆呆地說:“我想叫叫你。”

林萊:“。”

她微微戰術後仰,不甘心她變得被動了,就微笑著說:“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想明白你為什麼更想親近我了。”

花無缺一愣。

林萊接著說道:“沒關係,你慢慢想便是。”她話鋒一轉,說起了他和小魚兒之間的事。

她說小魚兒曾和她提及過,他被告知他的親生父親江楓,是被移花宮害死的。若是告訴他的人沒有撒謊的話,那怎麼說都該是小魚兒向移花宮複仇才對。但如今既然是花無缺奉了他兩位師父的命令,務必要親手殺死小魚兒,那是不是說明當年江楓之死,還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林萊分析完,便去瞧花無缺,期待他說些什麼出來。

花無缺搖搖頭:“我不知道。”

先前小魚兒這麼問他時,他很坦然地說他不知道,還說他不需要知道,可如今他這句話說的卻有些艱澀。

花無缺還回憶起當他那麼說時,小魚兒的表現,小魚兒不能理解,還罵他是不是有病,當時他不以為意,但現在他卻緊張了起來。

林萊注意到了,她皺了皺眉。

花無缺跟著忐忑不安,“無憂姐是不是亦覺得我不問緣由,就要殺死江小魚,並非道義之舉?實則我對江小魚並無任何仇恨之心,我要殺他全是為了完成我兩位師父交於我的使命,是為了我移花宮。”

聽起來,他這頗有忠義兩難全的意思,然而林萊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他這番話中,全是彆人,沒有“我”。

林萊搖了搖頭:“其實我在意的不是你說的這些,無缺。”

她看著他純澈懵懂的眼眸,覺得還是慢慢來吧,“彆著急,我會慢慢讓你明白的,我和你保證。”

花無缺似懂非懂,因為明白她的全然好意,就衝著她微微一笑:“好。”

林萊還能怎麼辦呢,她隻有笑著問道:“餓了沒?我請你吃夏天的飯。”

這夏天的飯中,有一道蓮房魚包外,還有一道廚房新學來的菜式,櫻桃肉。

林萊還蠻喜歡的,給了廚房好評。

花無缺這次到林園來,仍舊住進了朱鯉館。

他並沒有說要去追蹤小魚兒,反倒是林萊仍叫人留意著小魚兒的行蹤。

對林萊來說,她是對小魚兒和花無缺這兄弟倆之間的事情挺上心的,但不代表她就沒有其他事情要忙了。像這次趁著她回到閔州,她爹就叫她過去搭把手,先是對他們家新添的生意有更深入的了解,這裡的新生意指得是玻璃坊,還有圍繞著那味被叫做小還丹而弄出來的製藥作坊。

當下這邊已經有了玻璃,這方麵的技藝來自於當年跟隨鄭三保來到我朝的西洋工匠。另外,還有零散傳教士懂些相關知識。

那些西洋工匠被朝廷招納,有專門的去處,在那裡專門為官家燒製玻璃,民間是接觸不到的,傳教士倒是可以,所以林海雲就靠著自己的關係,和一些傳教士搭上了關係,叫他們從西洋那邊招攬過一些工匠來,沒想到自家姑娘先一步弄出了那琉璃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那從西洋遠道而來的工匠,林海雲也沒浪費了,他是覺得師夷長技嘛,隻要能賺得盆滿缽滿那就不丟人。

林萊也這麼覺得,她轉頭還叫來了在無憂島上的魯弄斧,叫他來進行學術交流。

魯弄斧接到信後,欣然地跑了過來。

就此,他和那些西洋工匠,還有林家那些對琉璃、水晶等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古老工藝有研究的老工匠們一起紮進了玻璃坊,互相之間碰撞出驚才絕豔的火花,沒多久玻璃坊就在單色玻璃上有了長足突破,燒出來的一組青色玻璃長頸瓶,其品質叫人驚豔不已。

林海雲拿到這組花瓶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家姑娘,巴巴地叫人來喊林萊。

等林萊過來後,父女倆圍繞著那組純色花瓶好好鑒賞了一番,不知不覺間都到了午間。

林海雲叫自家姑娘留下來,他們父女倆一起用飯。

被送來的午飯中也有一道櫻桃肉,另有他們父女都很愛吃的時令菜肴清蒸鰣魚。

林萊品嘗完鰣魚的鮮美後,覺得晚飯她也不介意再吃一次。

林海雲給她夾了一筷子櫻桃肉,笑眯眯地說:“爹今年還是頭一回吃這道菜,無憂你呢?”

林萊:“。”

看來她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林萊很淡定:“我第二回。”

“是嗎?”林海雲仍是笑著,然後他話鋒一轉:“這琉璃尊多珍貴啊,要讓我送給段合肥那家夥,我還真有點不舍得。”

林萊:“哦。”

“可沒辦法,那小還丹中的有一味藥材,還是譙城那邊的品質最佳,而譙城那邊的藥材生意,段合肥不說掌握了八成,也得有七成,所以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的。”林海雲說道,“說來段合肥膝下也隻有一個姑娘,年紀嗎,我隱約記得和無憂你差不多,也不知道她如今可有婚配?”

林萊:“。”

很好,她爹這是圖窮匕見了。

林萊換了個筷子,給她爹夾了一筷子清蒸鰣魚,“您吃。”對她爹意有所指的問題避而不談。

林海雲輕哼一聲:“你彆給我打馬虎眼,你可這都是第二回將人帶家裡來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子,來了咱家都不說來拜會下家裡長輩。”

林萊想了想說:“您要是想見一見他,也不是不可以。”

林海雲瞪大眼睛:“你和他,你們——”

林萊微微一笑:“隻是按照禮數拜會家裡長輩而已,您看您激動什麼呀。”

林海雲:“……”

雖然是他提起來的,可人家真說要來拜會他,他又不想見人家了,可又不能不給自家姑娘麵子,故而林海雲就說他要等夏侯敏回來再說。

夏侯敏不日前去了羊城,去見一位閨中密友,差不多五六天後才會回來。

林萊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林海雲:“。”兒大不由爹啊。

飯後,林萊沒急著走,因為造船坊的人前來拜會了。

等見過他們,對如今造船坊的規模有更詳細的了解後,林萊才從她爹那兒出來,回到她自己的地方。

林萊換了身衣服,問了侍女他人在哪兒,她才過去了他這會兒所在的水芸榭。

這座水榭借水而建,還靠著林萊自己的工坊逍遙齋,她這兩年來愛上了雕刻,這半年來主要是木雕,弄這些的時候都在這逍遙齋內。另外,從四麵八方送來的情報,大多時候也集中在那兒,故而逍遙齋附近常常有信鴿來回。

自有人看顧這些信鴿,再安置好它們傳回來的消息,最後等林萊過目。

林萊例行去了一趟逍遙齋,才通過九曲回廊到了水芸榭,等她進到臨水的那一間屋子時,花無缺聽到聲音就抬起頭來:“無憂姐。”

他穿著一身白衣,往常用的玉冠換成了紅色發帶,長長垂了落在黑發中,襯得他端麗無雙。

他看過來的時候,滿心歡喜的模樣不要再明顯。

林萊聽侍女說她不在的時候,他自己一個人自得其樂,悠然地等著她回來。

鬼使神差之下,林萊突然覺得她這樣好像金屋藏嬌哦。

林萊:‘……啊這’。

林萊一方麵覺得這樣蠻不錯的,一方麵又覺得她不能就這麼把他單獨留在她家後院,罪過罪過啊。這麼想著,林萊就上前去,他獻寶一般地將他這半天製作的扇麵拿給她看。

扇麵上的畫,是他照著水芸榭的風景臨摹的。

畫風仍舊很白石翁,可自有他的一番靈氣。

林萊看過後,心中有些欣慰,她覺得花無缺內心深處,是保有一分自我的。即使沒有她,他也能自我喚醒自我的。

林萊看著扇麵,臉色就柔和了起來,再抬頭看他時,眼波動人心弦。

花無缺整個人都像是喝醉了一般,暈乎乎,陶陶然的。

他喜歡無憂姐這麼看著他。

他也跟著笑起來。

林萊心說:‘有點傻。’

林萊鑒賞完新的扇麵後,就拉著他來到逍遙齋,將其製作成了一把折扇。

她將折扇給他,讓他拿著把玩。

他很適合拿著折扇,林萊一邊欣賞這幅《濁世佳公子》,一邊說道:“我這兒有小魚兒的消息了。”

花無缺看過去。

林萊沒有賣關子:“小魚兒他誤上了從羊城港開往錫蘭的商船。”她說著,還沒忘記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卷地圖來,指了指錫蘭的位置,這個國家靠著天竺,自然資源豐富,地理位置又比較優越,在印度洋海域中,它算是個很熱鬨的貿易中轉站。一般情況下,從他們這邊開出去的商船,要是奔著錫蘭去的話,去的時候是很少會在沿海個地方靠岸的,隻有回來的時候才會較為頻繁的靠岸。

至於小魚兒是怎麼誤上這艘出海的貨船?

隻能說那可是小魚兒,他做出什麼來都不稀奇。

花無缺:“。”

他記下這個消息後,又好奇地看了看那張地圖,對整個世界有了新奇的認知。

林萊見狀便點了點地圖:“更好奇這個啊?”

花無缺點了點頭,他頓了頓才說道:“我會等江小魚回來的。”這麼說的意思,他並不會主動追著小魚兒而去。

“那這期間你想過去做什麼嗎?”林萊又問道。

花無缺之前說是到江湖中闖蕩,不如說漫無目的地找尋小魚兒。如今小魚兒出海去了,那他就少了追尋目標。那他其實到哪兒都無所謂,想到這兒,花無缺瞄了他無憂姐一眼又一眼。

林萊是拒絕的:“你不想跟著我。”

花無缺:“哦。”他低落地低下頭。

林萊反而良心痛了起來,她沒辦法,另去搬來了一個箱篋來。“其實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無缺。”

他又支棱了起來。

林萊不由失笑:“是這樣的,十大惡人中有一對歐陽姓兄弟,他們一個外號‘拚命占便宜’,一個外號‘寧死不吃虧’,我已經追蹤他們兄弟許久,如今已然查清楚他兄弟二人當下的麵貌和大致行蹤路線,隻我事情太多,一時沒能顧得上將他二人擒獲。而我思來想去,若叫我將這件事交由他人代辦,隻有無缺你最合適。到底這二人巧舌如簧,最是能挑撥是非,一般人便是武功高過他們,也很容易被他人找到弱點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