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蛇神君不敢造次,他隻是不解,為什麼五毒使會出手對付他?
五毒使:彆問,問就是她給得太多了。
——林萊這次為了答謝五毒使,直接送上了一箱金器,說給他們把玩。
另有數壇美酒,包括西洋來的各色葡萄酒。
為此,林萊還送上了五個琉璃杯,為他們湊成“葡萄美酒夜光杯”。
對五毒使來說,這些禮物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林島主所展現出來的誠意,她既然尊重他們,那他們自然是要投桃報李的嘛。再說碧蛇神君不過是中原武林的一個敗類,怎麼能讓他在他們苗疆逃竄呢,是不是?
總而言之,碧蛇神君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落網了。
此時,已經是第二年春天了。
林萊沒急著撬開碧蛇神君的嘴,她決定先晾著他,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還因為她這段時間去到苗疆,手邊積攢了不少事務要處理。
其中一件事是高泰春前來林園拜訪,他沒能見到林萊人,隻好留下了他帶來的文稿,說這個本子比《三生緣》要引人入勝得多,若是交由他的班底搬上戲台,那到演出時節必將引萬人空巷。
高泰春對這個本子這麼推崇,林萊自是要好好看一下它的。
林萊先看到了作者的名字湯海若,她愣了愣,再稍微一看裡麵內容就知道這是哪部作品了。要真是她想的這樣,那這個本子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一部佳作。
隻林萊眼下沒辦法空出時間來專門去品讀它,就讓侍女放到逍遙齋中,她回頭再看。
等林萊這邊的事務告一段落,她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吃晚飯了。
通常,她在林園時不會特意和父母一起用飯,故而這次她就隻問了問花無缺在哪兒。等她知道他在逍遙齋內時,就說要將飯擺在那邊便可。
林萊轉頭就回了逍遙齋,她到的時候,花無缺在窗邊就著天光讀書。
這邊擺了很多書,有一部分還是一些賢才文士送來,希冀她幫著刊印的文稿——她之前不就叫她家的書局刊印過《三生緣》和《香香公主》嗎,還有幾本醫書,又讚助了高泰春的班子,叫外人認為她不拘一格求人才。林萊也確實如此,因此在收到她覺得有價值的文稿後,有時候就不計較回報地幫作者刊印成冊,結果就是上門來毛遂自薦的賢才文士更多了。
林萊以為他在看新送過來的《還魂記》,不想她剛走過來,他注意到後就下意識地將書闔上了。
林萊:“?”
林萊走到榻邊,好奇地將書拿了過來,翻看看了看,才明白他看的是蕭咪咪撰寫的《香香公主》。這本書的內核在於香香公主自我意識的覺醒,隻是礙於它披著香豔的外衣,導致很多人提及它時,就有那麼點羞於啟齒。也怪蕭咪咪將那些男女深入交流的部分,寫得鮮香四溢,令人神往。
“你在看這本書啊。”林萊這時候並沒有任何調侃之意,她單純認為這本書,他若是能讀透了,對他的成長不是沒有好處的。
然而對花無缺來講,他難得羞窘起來,紅霞從他脖頸處升起。
林萊留意到了,她輕聲笑了笑。
這一笑更不得了,小狗狗都要把頭埋進衣襟裡麵了。
林萊都怕他把自己羞死,好笑之餘,就體貼地伸手去抬他的下巴,叫他抬起頭來。“這本書有它的獨到之處,你讀一讀對你是有一些益處的。”
她這麼說本指自我覺醒,可他不知道誤會了,還是他們此時的姿勢很是曖昧,叫他眼神閃爍,根本就不敢直視她,紅霞也跟著蔓延到了臉上。
“哎呀,你怎麼不敢看我了?”林萊這次才故意起來,“我還記得咱們初見時,你入青樓都一派端正,這會兒不過是看了本書,怎還就扭捏起來了呢。那我倒要看看,是哪段叫你如此的?”
她還真要去繼續翻看那本書。
“無憂姐,”花無缺祈求道,“不要再作弄我了。”
林萊見他羞愧交加,就停下了要去翻書的動作,“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不等他鬆口氣,就聽她說:“無缺,隻是看了些豔詞性詩,你就這般害羞了,那你以後可怎麼辦呀?”
花無缺愣了愣,不由地去瞧她。
但見她眼波瀲灩,笑盈盈地看著他。
他癡在了當場,隻知道喊她的名字。
林萊認為她有必要給他上一課,就俯下-身去,先伸手擋住他的眼睛,再慢慢靠近,先是那惑人的香氣先逼近,再是那柔軟的花瓣一般的觸感,最後是溫柔動聽的聲音:
“好無缺,張開嘴。”
這一課好像有點太高深了,還沒有多少鋪墊,叫純情少年都下課好久了,還失魂落魄的。
大姐姐呢,她已叫人將飯菜擺到內堂來,又翻了翻最近送上來的《還魂記》,確定了這就是她所知道的那部《還魂記》。
這部作品若是他們用心送上舞台,那自然又是一部爆款昆劇,到時候高家班就會徹底成為業內領頭羊。這樣的美好前景,自然值得林萊對這部作品大開綠燈。
等她回過頭來,看他還呆呆傻傻的,就輕笑一聲,伸手點點他的額頭:“小呆瓜,回神了。”
花無缺真是她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臉還紅得不像話。
等他徹底回過神來,意識到她吻他所代表的含義後,不禁心花怒放,還一直看她。
林萊:“……看桌子吃你的飯。”
花無缺:“噢。”
結果,他好像看她看得肚子就飽了,反而弄得林萊一頓飯吃到後麵,吃得味同嚼蠟。
她是看起來不害羞,可不代表她被他一直盯著,就不覺得不自在了啊!
唉,狗狗太粘人了。
說來花無缺這大半年來,留在林園的時間不少,林海雲知道這是自家姑娘的意思,他漸漸就有些認命了。他倒是想挑剔一番花無缺,偏偏大部分時候無從下手。
從林海雲的角度來說,花無缺無論相貌、氣度都無可挑剔,關鍵是他心思剔透,根本就不圖謀他林家的錢財與權勢,這樣的贅婿人選可是難得一見,所以林海雲對花無缺的態度緩和了不少,近來他還帶花無缺去參加了個文會,對外並沒有說花無缺是他家看上的女婿人選,隻說花無缺是他的子侄。
反正,林海雲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林萊這邊呢,安生吃了幾天的飯。
期間,她還在外廳見了高泰春和《還魂記》的原作者。
林萊叫他們先排一折戲出來,到時候她會去劇院一觀,若是她覺得演出來的戲,和本子一般引人入勝,那她自是不吝嗇再讚助他們的。
說得兩人充滿了乾勁,說是定會排好戲。
林萊笑著送客。
過了這段最忙碌的時間段,林萊才想起被她刻意忽略的碧蛇神君。
林萊還叫上了終於被她爹放過的花無缺,叫他和她一起去問碧蛇神君話。
碧蛇神君是十二星相裡的“蛇”,不知是不是因為練得武功很獨特,還是他本來長相就很獨特,反正他這個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他好像蛇,尤其瞳仁特彆小,給人的感覺陰測測的。故而若被他盯上,會感覺毛骨悚然的。
林萊和花無缺自然是不受他影響的。
尤其是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後的碧蛇神君,已經半死不活了,尤其是他在苗疆和五毒使對上時,他的蛇毒在五毒使麵前根本不夠看,如果不是林萊交代了要活擒碧蛇神君,那在當時碧蛇神君就被五毒使的武功活活毒死了。儘管如此,碧蛇神君還是沒少受罪,體內還餘毒未清,加上這段時間他連個外人的影子都沒見著,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崩潰了。
這讓他看起來有點可憐。
反觀林萊和花無缺,他們光鮮亮麗的,看碧蛇神君時神色淡然,讓人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碧蛇神君愈發崩潰:“要殺要剮隨便你們,隻求你們給我個痛快。”
林萊挑了挑眉:“既然你這麼要求了——”她看起來好似真要動手。
碧蛇神君在最後一刻卻著急忙慌地反悔了:“不要殺我!”他原本以為林無憂將自己抓過來,沒有立刻殺死他,是留他還有用,可她剛才動手的那一霎那,碧蛇神君當真覺得自己是在鬼門關在走了一遭,他這才知道自己還是貪生怕死的,立刻就慫了。
碧蛇神君的聲音聽到人耳朵中,像是被蛇信子滑過,令人不寒而栗。
林萊皺了皺眉:“小聲點。”
碧蛇神君:“……是。”
林萊這才開始詢問:“沈輕虹,你還記得他嗎?”
碧蛇神君想了想,這才想起了沈輕虹其人,他磕巴了下說道:“三遠鏢局的總鏢頭沈輕虹嘛,記得記得。”
林萊道:“說說看。”
碧蛇神君記得沈輕虹,主要是當時他們十二星相絕了好幾個。“當年沈輕虹保了趟大鏢,我們兄弟就盯上了他,尤其是金猿星和獻果神君。不想我們都準備動手了,卻來了樁天大的好事,我們自然是緊著這樁大好事了。”
說著,碧蛇神君還瞧了花無缺一眼。
從第一次和花無缺對上,碧蛇神君就知道他是移花宮的了。
林萊挑了挑眉:“繼續說。”
“……是。”碧蛇神君瑟縮了下,繼續講述道:“這樁大好事呢,和昔年第一美男子江楓有關。江楓不僅相貌絕佳,他家裡數代積累下來的財富亦非常可觀,是誰看了誰都會心動。以前我們是沒機會,也不敢得罪他的結義兄弟燕南天,可誰讓江楓膽大包天呢,他拐走了移花宮的一個侍女,進而得罪了移花宮。這對鴛鴦為了活命,就想著逃去移花宮找不到的地方,為此變賣了全數家產。全數家產啊!我們十二星相得到消息後,自是心動不已,除了鼠,我們全都出動了。”
花無缺自是知道移花宮宮規甚嚴,江楓那麼做,那那名和他私奔的移花宮宮人必然不能活命,移花宮會派人將人抓到,再以宮規處置的。
林萊說道:“這時候你們倒不怕得罪燕南天了。”
碧蛇神君縮了縮頭:“我們還是怕的。可這不是我們知道燕南天並不在江楓夫婦身邊嗎,所以我們便決定乾這一票大的,況且移花宮本就要對他們夫婦動手,到時候燕南天要去複仇,也會去移花宮那裡。”
林萊指出他話裡的深意:“‘我們知道’‘得到消息’?你們在江楓夫婦身邊有內奸?還是說——”
“要不怎麼說錢帛動人心呢,我們十二星相動了心,那江楓身邊自是也有人如此啊。”碧蛇神君奸笑道,被林萊輕飄飄看了一眼,他趕緊收了那滲人的聲音。
林萊好奇道:“江楓的心腹,是誰?”
“是他的書童,叫江琴。”碧蛇神君道,“這人想要賣主求榮,膽子倒是很大,知道找上我們十二星相。”
林萊又提出一個問題:“聽你這麼說,當時燕南天就要趕到江楓夫婦身邊,你們是先下手為強,然後意欲嫁禍給移花宮。可你不覺得這其中有個問題嗎,萬一燕南天來了,移花宮的人還沒有將江楓夫婦殺死,那你們又該怎麼脫身呢?”
碧蛇神君愣了愣,他當時沒想過這個問題,便歎道:“怕是我們當時為那潑天財富燒紅了眼,哪想得那麼周全,不想好的不靈壞的靈。本來我們分了三路,二路的猴和狗直直被燕南天找上了門,他揚言要為他兄弟報仇,那時候他都殺紅了眼,分明是認定我們十二星相殺了他兄弟。後來我們才知道,一路的雞和豬全都死了,看樣子還是和江楓夫婦同歸於儘的,故而燕南天才認定我們是他的仇人。”
林萊問道:“那你們怎麼沒死?按道理來說,燕南天既然那麼認為了,不該將你們所有人殺得片甲不留才對嗎。”
碧蛇神君還是挺畏懼燕南天的,光是想想她說的那場麵都心悸不已。他虛弱地說道:“到底是金猿星有急智,他讓燕南天知道是江琴出賣了江楓夫婦,叫他將江琴當做首惡。燕南天由此恨毒了江琴,想要先殺他而後快,自然不會再來找我們這些小嘍囉了。”
“我覺得不止如此。”林萊沉吟道,“燕南天要找江琴是應該的,可他為何之後出現在惡人穀,從此生死不明?該不會是金猿星誤導他,叫他以為江琴逃去了惡人穀吧?還有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那是不是說金猿星當時僥幸活了下來?那他人如今在哪兒?”“猴”是不是死性不改,繼續盯上了沈輕虹?看來要是想找到沈輕虹,還得先找一找這個金猿星。
碧蛇神君:“……”
還真叫她說中了。
可金猿星在哪兒,碧蛇神君還真不知道。
那金猿星之所以能活下來,也是拿江琴的下落和燕南天交換的。
林萊對江琴的下落也挺感興趣的,她便詢問碧蛇神君,他可知道江琴的下落,還是說他們沒能拿到江楓的錢財,就惱羞成怒殺了江琴。
碧蛇神君辯解道:“我們十二星相好歹還懂信守承諾,”被林萊看了眼,他才說實話:“那江琴是屬兔子的,見狀不妙溜得倒快。不過呢——”他嘿嘿笑了兩聲,“我還真知道如今的江琴在哪兒,他可真不得了呢。”
林萊:“哦——?”
碧蛇神君見她對江琴好似挺感興趣的樣子,就想要在她底線附近試探試探。
林萊才不慣著他,徑自拉著花無缺離開了。
碧蛇神君:“…………”
林萊那邊,她若有所思,就她感覺的碧蛇神君應當沒有撒謊,他沒必要這麼做。
走了幾步,她又去看花無缺,見他也若有所思,就問道:“無缺,你有什麼想說的?”
花無缺問道:“江楓可是江小魚的父親?他曾提到過他與移花宮有血海深仇,又姓江。”
林萊點點頭。
花無缺又問道:“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應當不是燕南天告訴他的罷。”
林萊等他繼續說,花無缺便慢條斯理地說道:“燕南天若是還活著的話,該當會繼續為他結義兄弟報仇的,可這些年根本沒聽見有他任何動靜,故而他即便還活著,情況也不樂觀。那那江小魚知曉這件事這一節,就有些蹊蹺。無憂姐知道個中緣由嗎?”
林萊說道:“我知道一些。是有一個蒙麵人,到惡人穀裡告訴他的。”
花無缺沉思片刻道:“告訴江小魚是移花宮殺死了他父親嗎。可就碧蛇神君所言,是十二星相中的雞、豬殺死了江楓夫婦。”
雖說移花宮要出動宮規,去處置和江楓私逃的宮人,才導致江楓夫婦狼狽逃離家鄉,給了十二星相可趁之機,可再怎麼說移花宮都不是罪魁禍首啊。那麼那個蒙麵人,這麼做又有何居心呢?
“他們是和江楓夫婦同歸於儘的,當場該當就隻剩下小魚兒這個嬰兒,他後來等到了來遲一步的燕南天,後被他帶進了惡人穀。”林萊“唔”了一聲,提到她覺得不太對勁之處:“若我沒記錯的話,十二星相裡的雞、豬都不止一人,加起來共有六人才對,而他們既是被十二星相中的人選去打前鋒,必然覺得他們攔截到江楓夫婦後該當不會失手才對,結果他們卻全都死了。想來該當是江楓夫婦護子心切,拖到了最後將他們全都拖死了。”
這麼說,似乎也能說得通。
花無缺為她所言的父母之愛有所動容,他自小就長在移花宮,並沒有見過他的父母,能見到的長輩隻有兩位師父,他將她們當做親人,不曾為自己沒有父母而產生過遺憾。他也願意孝敬她們,去做她們吩咐自己的所有事,包括去殺死江小魚。
從前,花無缺從沒有問過緣由,可今天他破天荒地想問一問兩位師父。他想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會不會是那個蒙麵人和移花宮說了什麼,導致移花宮要做到斬草除根的地步。
花無缺這麼想著,隨即他還一五一十地將他的心路曆程告訴了他無憂姐。
他的重點在於那個蒙麵人,“他有沒有可能是江琴?”
可他說完就搖了搖頭:“兩位師父不會為江琴這般小人物所動搖心誌的。”
林萊讚成他這個觀點,“應當不是他。不過我對他有點興趣,方才聽碧蛇神君的意思,當年賣主求榮的江琴沒有隱姓埋名,反而發跡了,還成為了不得了的人物。我看他的表現,好似他一說出來江琴如今的名字,我們就會知道他是誰,還會為此大吃一驚。這可不公平。”
花無缺不太在意這個,但既然她無憂姐那麼說了,他就說道:“那我們要等著碧蛇神君鬆口嗎?”
林萊笑著說:“等我們找來其他星相,怕碧蛇神君會搶著說江琴是誰吧。”
“其他星相——”花無缺忽然明白了,“無憂姐可是讓碧蛇神君那麼認為?”
並不真的將人找到並擒來。
林萊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瞧瞧這是誰家小孩兒那麼聰明?”
“我不是小孩子了,無憂姐。”花無缺反對道。
林萊假裝沒聽到:“哎呀呀,原來是我家的。”
花無缺垂下眼簾,並沒有說話。
林萊逗他:“這次你怎麼不否認了啊?”
花無缺儘管有些害羞,還是乖乖地回答道:“我很樂意無憂姐那麼說。”
林萊:“。”
噢——這小狗狗!
林萊掃視過四周,對他說道:“過來叫我好好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