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12
他把一顆真心奉給自己看, 林萊又怎麼會不為之動容呢。
她拿那柄檀香扇遮住自己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我知道。”
看似她沒有正麵回應他的心意,可她說這句話時含著些點點情, 蘊著幾分笑意, 這些情感通過那雙眼睛就表露無疑。
被那麼看著的花無缺, 已經不止是心跳得很快了,他臉都紅了起來。
他還覺得這秋日的風未免太熱了些, 讓他整個人仿佛從內到外都燒了起來。
燒得他都不敢再抬頭看她了。
林萊見狀闔上檀香扇, 故意問道:“你臉怎麼這麼紅呀?”
花無缺不知該如何回答:“我——”
林萊很有耐心, “嗯?”
花無缺抬起頭來看她, 自然對上了她的視線,隱隱察覺出她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可他一點都不反感, 反而喜歡她對自己表現出來的親近之意。“我隻是歡喜。”
“哦——”林萊話鋒一轉:“你還都不確定我是否婚配,就提前開心了啊。”
花無缺一愣。
“我呢, 癡長你幾歲,你看你都被我娘說年歲正好了, 那我自是早該談婚論嫁——”林萊說著, 就見他像是被她踢了一腳一般, 就說不下去了。她啞然失笑:“我隻是逗一逗你。”
花無缺懇求道:“唯獨這個,我承受不了,還望無憂姐以後不要再拿它來嚇我了。”
林萊還能怎麼辦,她隻有答應下來:“好好好。”
他還有些鬱鬱。
林萊眼睛一轉, 伸出手拿小手指去勾了勾他的小手指,還晃了晃:“這下如何了?”
花無缺自是抵抗不住她這一招,刹那間就被哄好了,他又成了他無憂姐的小狗狗, 圍繞著她的裙擺打轉。
林萊若無其事地鬆開手,又繼續扇著檀香扇:“走吧,我們去逍遙齋。”等兩人走動起來,還是她主動提起一個話題:“好無缺,你且和我說說你這一路上,和那歐陽兄弟間的你來我往。”
那歐陽兄弟乃是十大惡人中的一員,儘管昔年他二人的名聲,不如杜殺、李大嘴等人響亮,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是一對兄弟,可他們到底是十大惡人之一,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漢都想要圍殺他們以此揚名立萬。可惜這麼多年來,很多人都在他們手上敗下陣來,這一次花無缺擒獲了歐陽兄弟,這等功績若是傳將出去,勢必會引來很多人讚頌,認為他已然是江湖新一代的魁首。然而這些讚頌,在花無缺看來,都不如這麼句“好無缺”來得動聽。
花無缺亦步亦趨地跟上去,試圖將這段經曆講得足夠波瀾起伏。
隻可惜他與那歐陽兄弟之間的交鋒,從來都不是勢均力敵,而是他單方麵克製歐陽兄弟。
叫歐陽兄弟漸漸懷疑人生,差點就鬱結於心了。
林萊本來就先見過了鬱悶不已的歐陽兄弟,再聽花無缺那麼一講,就莫名覺得更可樂了。
她將檀香扇握在手中,笑意不減:“這次我叫你去對付那歐陽兄弟,實在是個再正確不過了。”
花無缺跟著笑道:“能幫上無憂姐的忙就好。”
“這是自然,所以我方才才問你你想要什麼獎勵。”林萊認為一碼歸一碼,她不能平白叫他勞頓這麼久嘛。
花無缺沉思起來,忽然間他瞥見園內楓葉紅了,便想到了一件事:“如今已是秋天了。”
林萊:“?”
她留意到他殷切的眼神,福至心靈道:“該不會你還念著螃蟹和燒鴨子吧?”去年她曾提到過若他來閔州正是時候的話,就請他吃螃蟹宴,結果他第一次來閔州,已然是春天了,那螃蟹自然是沒吃上。
花無缺點點頭:“無憂姐就請我吃這頓飯,當做對我的獎勵吧。”
林萊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可以。”
私心裡,林萊還覺得這還不足以犒勞他,便扒拉了下她的私庫,想著她這裡有一幅白石翁的畫,可以轉贈給他。
這次花無缺暫住林園,仍舊住在了朱鯉館。
林萊將他安頓好後,又去瞧了瞧那萎靡不振的歐陽兄弟。
至此,十大惡人中還有白開心、“狂獅”鐵戰和“惡賭鬼”軒轅三光,她還沒有集齊,而且這剩下三人中的後兩者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惡人,林萊並不打算真將他們倆擒獲,然後一同送往惡人穀。這麼一來,她隻需要知道白開心在哪兒,就可以了。
林萊便問歐陽兄弟可知道白開心的下落。
歐陽兄弟對視一眼後,扯了扯嘴角道:“林島主好似是想將我十大惡人一網打儘,既如此,那我兄弟二人就絕不可能向你透露白開心的下落。到時候林島主永遠找不著白開心,為此落下一塊兒心病才好呢!”這倒不是說他們和白開心有什麼深厚情誼,而是他們就樂得看彆人倒黴,哪怕他們這麼嘴硬,叫她一怒之下將他們殺了也在所不惜。
林萊並沒有氣急敗壞,她一派純然的好奇道:“怎麼,他白開心比你們兄弟二人還能找嗎?”
歐陽兄弟:“……”
他們倆當年瘦的跟竹竿差不多,可為了躲避杜殺他們的追殺,兩人怕易容不夠保險,就硬生生地將自己喂成了大胖子,胖到就是杜殺這會兒出現在他們倆眼前,都不會將他們和當年的歐陽兄弟聯係到一起的地步。
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弟倆為他們這個絕妙想法沾沾自喜,哪裡想到突然有一天就被識破了。
相比之下,那白開心又沒有刻意改名換姓,他被找到的可能性可大得多。
哎呀,看來他們兄弟倆不能就此惡心到林島主了。
歐陽兄弟再對視一眼,接著做為兄長的歐陽丁侃侃而談:“他確實比我們兄弟容易找到,隻我們兄弟聽聞林島主手上輕易不沾人命,那你將我們這些個惡人抓過來,是要怎麼對待我們呢?總不能就這麼將我們關著吧,那還真是不錯呢,我們兄弟正愁要怎麼避開杜殺他們幾個的追殺,想來有了林島主的庇護,他們就算知道我們兄弟在這裡,也隻能跳腳而不敢有所作為呢。哇,這麼一想,我們兄弟還得反過來叩謝林島主您呢。”
林萊哈哈笑了兩聲:“你說得對,我是輕易不殺人。”
弟弟歐陽當恭維道:“林島主菩薩心腸。”
他們兄弟正要引出話裡的扣子,那就是為什麼杜殺他們要追殺他們兄弟。這其中可是涉及到一批令所有人都眼紅的財寶,他們就不信林無憂會無動於衷。
結果,她搭著歐陽當的話說道:“我確實心善得過分,所以我打算送你們兄弟去惡人穀,和杜殺他們團聚。”
歐陽丁:“!!”
歐陽當:“!!”
他們反應很快,朝著林萊哀求起來,說杜殺他們與他兄弟二人有血海深仇,她要是把他們送去惡人穀,就是眼睜睜地看他們去送死。說著,他們就懊悔起來,說當初他們就不該豬油蒙了心,把杜殺他們畢生積累的財富和武功秘籍等給私吞了,就算那些東西加起來價值連城也不該啊!
林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們兄弟表演。
因為他們兄弟哭嚎太久了,林萊還換了個坐姿,她穿著的月白色鍛鞋露了出來,鞋尖綴著一顆瑩瑩生光的珍珠。
歐陽兄弟不經意間瞥見了,想到了什麼,齊齊失聲。
失策了!失策了!
他們怎麼忘記了這林無憂可是將那“當世人傑”歐陽亭的寶藏,都說分出去就分出去的人啊。再一想她武功還那麼高絕,又怎麼會稀罕杜殺他們的武功秘籍呢。
這個認知,實在是太讓人鬱卒了。
歐陽兄弟恍惚間,還想起了將他們擒獲的花無缺,此人也是一樣的叫人羨慕嫉妒恨得牙癢癢。
想到這兒,歐陽兄弟不再惺惺作態,端端正正地說道:“不瞞島主,我兄弟二人確是得罪死了杜殺等人,想來這些年他們在惡人穀裡,沒有一天不想要吃了我們的肉喝了我們血的。如此,我兄弟二人隻求島主放我們一碼,隻需彆送我們去惡人穀便可。隻要島主點頭,那要我兄弟二人做什麼都可以。彆說是白開心的下落,就是那好幾年不再江湖中露麵的‘狂獅’鐵戰,他的下落我兄弟二人都知一二呢。”
另一人接著說道:“是的呢。這鐵戰不知道從哪兒尋來一張藏寶圖,為此發了狂,連家裡的女兒都顧不上了,失魂落魄般地去尋寶了。”
鐵戰就是鐵心蘭的爹。
林萊聽後,是不免有些好奇,可好奇之餘,她又有些無語。
這倆人還真是死性不改,話裡總是不缺鉤子。
林萊忍不住想起了在無憂島的燕予,他也是個很懂語言藝術的人。
隻是林萊那時候懶得做閱讀理解,這時候她也不想聽歐陽兄弟舌燦蓮花。
她淡淡地說道:“你們倆在鐵戰的事情上倒是沒有說謊呢。”
雖然很短暫,可這兄弟倆確實因為她的話,短暫露出了破綻:‘真的假的?我們瞎貓碰上死耗子啦。’
林萊:“。”
林萊不想再浪費時間,無視這對兄弟之間的眉眼官司,問道:“你們還可以說說白開心。”
然後,不出所料地這對死性不改的兄弟,又扯了個謊。
這次他們扯得還挺是一回事的,林萊就沒有表現出信還是不信,便離開了。
在她走後,歐陽丁和歐陽當麵麵相覷,‘她信了嗎?’
‘信了最好。’
‘我們怎麼都是為她著想啊,她照著我們說的地址找不到白開心,卻能找到更臭名昭著的魏無牙,她若是大敗魏無牙,那不是叫她的威名更上一樓層嘛。’
‘要是她載了呢?’
‘哈哈,那我們就算被送回惡人穀也不虧。’
這倆兄弟就是這麼個德行。
至於他們這一招引狼驅虎中,引來的“狼”魏無牙,實乃十二星相之首。他不管是智計還是武功,甚至是勢力,都是十二星相中最厲害的,就連當年和燕南天聲名幾可比肩的大俠路仲遠,都在魏無牙身上吃過虧,為此路仲遠痛定思痛地淡出了江湖。
在歐陽兄弟看來,這林無憂再厲害,她若真去和魏無牙硬碰硬,那她怎麼著也得被剮下一層皮來,更嚴重點,說不定她這麼個少年英傑就要折在魏無牙手中了。那到時候,他們兄弟可就要彈冠相慶,死了也能立刻瞑目了——那可是林無憂欸!
他們兄弟倆想得很美,可惜現實注定是骨感的。
不過,林萊確實要對十二星相下手了。
主要還是因為沈輕虹失蹤一節。
本來,林萊以為會有人拿當年那批紅貨中的珍寶,到黑市交易,結果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批珍寶好似沒有任何一件流入到黑市中。
那,這條線索就算是斷了。
林萊又問過沈輕虹的夫人,還有當年三遠鏢局的舊人,他們提到沈輕虹連同那筆紅貨的失蹤,必然和十二星相脫不開乾係。這一點林萊之前就知曉了,沈輕虹當初還去找燕南天幫忙,結果不久後燕南天就去了惡人穀。
等等。
燕南天之所以追去惡人穀,必然是以為江琴在那裡,可又是誰誤導他了呢?
推本溯源的話,林萊認為該當是十二星相中的某人。
再往上推,當初十二星相去劫江楓和花月奴的財,他們能精準找到逃命的江楓和花月奴,怕是江琴和他們悄悄地勾搭到了一起。那,說不準十二星相為此知道了些江楓、花月奴和移花宮的秘辛。不過仔細想想,林萊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邀月和憐星外,對江楓、花月奴、孩子們與移花宮間恩怨情仇知道最清楚的,非江琴莫屬。
江琴就是江彆鶴嘛。
隻是要是讓江彆鶴主動說出當年的事,那難如登天。
林萊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先從十二星相入手,到底他們還和沈輕虹有所牽連,她可以一舉兩得。
林萊正想著該從哪兒做切入,一旁圍著她轉的花無缺主動提道:“碧蛇神君。”
林萊看過去。
花無缺解釋道:“此前此人加害於梅家人,我碰巧遇到就為中毒之人解了毒,可惜最終叫碧蛇神君詐死脫身。現下無憂姐不是想追緝十二星相嗎,我覺得從碧蛇神君入手最佳,這樣我們還能多一個梅仲良做幫手。我記得他還娶了慕容家的女兒,他們必然同氣連枝,那圍捕起碧蛇神君來就更得法了。”
林萊沉吟片刻,“這樣也好。”
花無缺微微一笑:“那我去給梅兄去信。”
花無缺對梅家有救命之恩,他的請求梅家自然是重視的。
再者梅家對碧蛇神君這個罪魁禍首很是深惡痛絕,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一直都沒放棄追蹤碧蛇神君,這麼一來,林萊這邊說不得不用出多少力,梅家和慕容姐妹他們就會先一步找到碧蛇神君。可以說,花無缺看起來不染凡塵,實則對這些事看得很透徹。
林萊呢,本來想要來一出引蛇出洞。
十二星相普遍貪財,那她可以假借鏢局壓一趟假鏢,來引他們出來打劫。這個方法她認為對十二星相有奇效,隻是江湖中這等貪財的強盜不少,到時候怕是一個不好,會引起殃及無辜的混亂。眼下花無缺提出的方法,反而更有針對性,還更省力。
林萊這麼想著,就朝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花無缺更有了乾勁,他毫不遲疑地說道:“我親自去一趟吧,這次必不會再讓那碧蛇神君從我手中逃脫了。”
林萊看他這般乾勁滿滿,眼睛還那般亮晶晶的,沒忍住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在他驚喜交集的神情中,她神情自若地說道:“那我就等你凱旋了。”
花無缺:“……嗯。”
林萊一點都不尷尬,更不羞恥地轉過身去,她去整理了下放著沈輕虹失蹤一案各種資料的箱篋。
對這個案件,林萊其實有個推測,她覺得沈輕虹失蹤一案和她外公失蹤一案很相似,都是數年來全然不見他的蹤影,和他相關的事物也是毫無痕跡,因此沈輕虹可能早就死了,或者他還活著,隻是所呆的地方他沒辦法離開。
考慮到這是一個武俠世界,或許沈輕虹呆在了某個懸崖底下,至於他是怎麼到那樣一個沒辦法離開的地方,聯想到十二星相一直盯著他,說不定是十二星相中的某些人逼迫他的。這麼一來,他們要去那個地方,必然是因為那兒有那批珍寶,該當是沈輕虹藏在那兒的。隻是後來出了意外,兩人都沒辦法再上去。
當然,這隻是個猜測,具體如何還得她這邊進一步查證。
在那之前——
花無缺喊道:“無憂姐?”
林萊並沒有回頭:“嗯?”
花無缺小聲地問道:“方才,那是無憂姐的更親近法嗎?”
林萊:“。”
林萊聲音一點都不虛:“嗯。”
為了證明她真的不心虛,她決定先聲奪人:“你不喜歡?”
花無缺老實地搖了搖頭,他隻是在覺得她的動作親昵之餘,還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那就沒問題了。”林萊言之鑿鑿地說。
花無缺不自覺點頭:“嗯。”
林萊都想要歎氣了,他怎麼那麼乖啊。
乖孩子花無缺隨後離開了林園,投入到追捕碧蛇神君的任務中。
碧蛇神君先前對梅家下手,本來以為他會一朝得手,再來了個死無對證,哪裡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他功虧一簣不說,還受了重傷。
這還不算完,梅家知道是他下的手,自然是要咬著他不放。
碧蛇神君最後逃進了苗疆,他本就擅長驅使毒蛇,而苗疆這兒彆的不多,毒物最多,到了這兒他就像是回到自家一樣親切。何況,苗疆這兒是五毒使的地盤,那梅家還有慕容家再盤根錯節,他們也不會輕易到苗疆造次。
殊不知,一旦確定了碧蛇神君到了苗疆,林萊就寫信給了五毒使。
五毒使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他們很快就擒獲了碧蛇神君。
和五毒使比起來,碧蛇神君這個玩毒蛇的,隻能稱得上是小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