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15
兩人真氣碰撞, 周身數米內已近不得人,就是隔上好遠,也能隱隱察覺到她們之間的一觸即發, 尤其是在林萊動手後, 尋常人看不出什麼來, 可朝這邊趕過來的憐星卻能察覺到她姐姐的真氣,沒有平時那麼靈動了。要是她們再繼續下去,怕是她姐姐要——還來不及多想, 憐星就飛身上前,口中還高喊道:“住手!”
憐星還是喊慢了,不過林萊最後還是留了手, 隻是將邀月震飛了出去。
沒有要她性命。
憐星顧不上其他, 徑自追了過去, 焦急地要扶起邀月。
邀月緊緊抓住憐星的手腕,寒氣逼人:“你我兩人聯手, 必能殺了這礙事的林無憂,如此我就不再計較你以真身殺出來的事。”
憐星黯然:“恐怕不行的。”
“你是在退縮嗎?”邀月冷冷地斥道。
憐星搖了搖頭, 她往回看,看到了慢了一步跟進來的花無缺。
邀月本還在想如何與妹妹聯手, 滅殺了林無憂。她是武功比自己厲害, 可她絕不是自己和憐星兩人的對手。見憐星沒有說話,邀月本要再斥責她, 接著她就看到了茫然不解的花無缺。
邀月:“!!”
“一師父, 這是怎麼一回事?”花無缺遲疑了下才將這個疑問問出口, 實則他內心已經隱隱有了個答案,關於那個蒙麵人的身份。
憐星沒有回答他。
花無缺臉色泛白,他看向了一旁的林萊。
林萊招手叫他過來, 等他走近,伸手見他有些淩亂的發帶給順回了發間。她隨後看向邀月,“我想閣下是邀月宮主吧。”
被叫破身份的邀月忽然給了憐星一巴掌,“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憐星捂著臉頰,默不作聲。
花無缺條件發射地上前一步道:“和一師父不相乾,是弟子帶她來的,我們原以為是有人要叫移花宮引火燒身。”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他猜不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為什麼大師父會這麼打扮,會來山椿莊,會成為那個他所認為的幕後之人。
邀月幾乎要瘋了,她死死盯著花無缺。想到先前在移花宮中時,她從侍女那兒聽來的傳言,又看他和橫空出世讓她多年來圖謀幾要功虧一簣的林無憂站到一處,邀月不禁厲聲道:“花無缺,我問你,你可是背叛了我移花宮?”
花無缺立刻跪地道:“大師父明察,弟子絕無此意。”
林萊抿了抿嘴。
小魚兒跑了過來:“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叫倒打一耙。我說邀月宮主,在你繼續怪罪花無缺前,要不要解釋下你為什麼這副打扮,還跑過來殺我嗎?說來也是奇怪,你們不是非要花無缺親手殺死江楓之子嗎,怎麼這次是邀月宮主自己巴巴跑過來,還要親自動手呢。
“是不是篤定我江懷瑜不是江楓之子?這就奇了怪了,難道你們很清楚江楓睡過多少女人,又叫多少女人懷上他的種的?要真有這麼一回事,那你們對江楓也太癡狂了些吧。”
邀月怒道:“閉嘴!閉嘴!”
她忍受不了那最後一句,就要動手殺人,結果被林萊攔了下來。
憐星也顧不得自憐,她連忙叫住邀月:“姐姐,不要。”
邀月怒視她:“是不是你?”
憐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搖了搖頭,連忙解釋道:“這人就是江小魚。”
邀月:“!”
憐星看向了花無缺,“我因擔心姐姐而追過來,先遇上了無缺,是他告訴我江懷瑜就是江小魚,是他們設計要找出當初告訴江小魚身世的蒙麵人。”她沒有料到無缺沒有立刻殺死江小魚,而是和他合謀起來,目的還是為了移花宮。
邀月更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她望著江小魚和花無缺,死死地盯著他們片刻,她這才將目光落到花無缺身上:“花無缺,你還在等什麼,即刻去殺了江小魚!”
她在這件事上已經瘋魔了。
小魚兒跳起腳來:“你瘋了吧!”
他正要叫林無憂說點什麼,可見她麵露躊躇之色,不太明白:“林無憂,你說點什麼啊。”
林萊慢吞吞地說道:“我一直以來都不明白,為何兩位宮主非要無缺殺了小魚兒,這其中可是因為移花宮和那江楓夫婦有化不開的仇恨,須得延續到小魚兒這個下一輩上。現在我方才明白了,你們兩位想要的是無缺‘親手’殺了小魚兒。這就很奇怪,不是嗎?
“他們倆本身沒有過交集,存在於他們身上的仇怨,還是父輩時結下來的,可以說和他們本身不關緊要的,那麼,這件事若是成了,對無缺是沒有任何影響的。既如此,兩位宮主又為何處心積慮這麼做呢,你們又能從這件事中獲得什麼快感呢?”
林萊頓了頓說道:“不知兩位宮主,可否為我解一解惑呢?”
邀月冷冷一笑:“等花無缺殺死江小魚,我即刻就告訴你原因。”
憐星沒說什麼。
花無缺再聽到她這個冷冰冰的命令,還是顫了一顫。
小魚兒的反應就大多了:“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啊。對了對了,我剛才說你們癡迷江楓,你那麼大反應,你們不會真的癡戀我爹吧?就像魏無牙癡戀你們一樣,因為得不到所以由愛生恨了?”
憐星垂下頭。
邀月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你胡說!”
林萊歎了口氣:“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傳聞中江楓拐走了移花宮一名侍女,我們當時都在關注他們為此得罪了移花宮,卻沒有去思考江楓是如何與移花宮侍女相識並相戀的——在無缺進移花宮前,移花宮從沒有過男人,對不對?可‘玉郎’江楓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這樣的人因緣際會下,是能被允許進入到移花宮的。僅僅這一點而言,就說明江楓對兩位宮主來說是特殊的。”
邀月厲聲否認道:“不是!不是!”
憐星回想起當年,那時候江楓因為受傷,被救到她移花宮。仔細想想,正如林島主說的那樣,她和姐姐正因為江楓是天下皆知的美男子,才會對他動了惻隱之心,她姐姐才會在接下來全心救助他。可結果呢——
林萊繼續說道:“少女情懷總是詩,這本沒什麼,但感情是講究兩廂情願的,這還則罷了——”江楓偏偏沒有愛上邀月和憐星中的任何一位,反而是愛上了她們的侍女花月奴。這對她們來說,怎堪接受?這不僅僅是雙重背叛,還是對她們驕傲的重重一擊。
憐星打斷道:“林島主不必再說了。”
“是。”林萊不想揭開她們的傷口,就略過了這一節。
隨後,她冷不丁地說道:“小魚兒和無缺其實是同胞兄弟吧。”
這無異於一記重雷,打在了眾人耳邊,尤其是對小魚兒和花無缺來說。
林萊一錘定音道:“隻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
為什麼史揚天會說花無缺那麼像江楓。
為什麼移花宮兩位宮主非要花無缺親手殺死小魚兒。
為什麼邀月宮主要裝神弄鬼。
為什麼她到了這個關頭,還記著要花無缺殺死小魚兒。
邀月萬萬沒想到這個秘密,就那麼輕易地從彆人口中說了出來,而且還是當著江小魚和花無缺的麵。這讓她多年來積蓄的仇恨,一下子沒有了傾瀉之處,她萬萬是接受不了的!她想要否認,恨不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憐星呢,她在錯愕、落空之餘,還有那麼一絲絲解脫。
這麼多年,這件事一直在折磨著她,她是想報複江楓和花月奴不假,可她越是執迷於此事,豈不是越是說明她根本就放不下當年的不甘,越是無法接受她不得所愛的事實。何況,無缺這孩子一直都很乖很孝順,她難道真的忍心要他去殺死他的同胞兄弟,然後懊悔終身嗎?
憐星思及此,望向了一直跪倒在地的花無缺。他方才還一直顧念著她,顧念著他們師徒之情。憐星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她嘴唇顫了顫,“其實——”
她來不及說下去,邀月就出手如電地朝她心口猛擊下去。
關鍵時刻,還是林萊出手幫著緩了緩,才沒叫憐星被擊碎命脈,命喪當場。
儘管如此,憐星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林萊隻得繼續護住她的命脈,冷冷地看向邀月:“你徹底瘋了。”
邀月厲聲道:“我早就瘋了。”她也不看意圖背刺她的憐星,而是盯上了江小魚與花無缺,如今他們倆是不會主動動手了,可她想著她還能操控著花無缺去殺死江小魚,那樣也算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
如今的局勢是邀月對林萊、小魚兒和花無缺,看似一對三,實則林萊這個主力,還被憐星的傷勢牽製著。這無疑會拉低她的攻擊力,幸好她與邀月之間還差著好幾個等級,如果邀月沒有辦法在今日一舉突破明玉功第九層,那麼,即使林萊還要顧念憐星,她還是能壓製住邀月的。
這一次,林萊能酣暢淋漓地展示她的實力。
一時間,庭院內氣氛分外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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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山人從無憂島急匆匆地趕來了閔州,他過來是給憐星宮主續命的。
沒錯,續命。
當時雖說林萊緩了一緩,可邀月宮主下手時沒有絲毫猶豫,還下了殺手,這就導致憐星雖說活了下來,也隻能說僥幸撿回一條命,人至今還昏迷不醒。
實際上,如果不是林萊一直護住她心脈,憐星也撐不到雲夢山人過來。
雲夢山人過來後,忙了半天,才叫林萊能夠脫身。
即便她內力深厚,這時看起來也有些疲憊。
花無缺連忙迎了過來,他拉住他無憂姐的手:“無憂姐,你還好嗎?”
等林萊點頭後,他遲疑了下才問道:“一師父呢?”
即使知道了真相,他還是沒辦法痛恨一師父,到底她們養育了他一場。他想著等救好了一師父,他還是和她斷絕師徒關係,如此他們再不相欠。
林萊安撫他道:“有雲夢山人在,一切都會好的。”
“嗯。”花無缺收回看向房內的目光,又拉著她說道:“這裡有我,無憂姐且去休息吧。”他見她眼下隱有青色,心疼地拿額頭去碰了碰她的額頭。
林萊還安撫地捏了捏他的後頸,又輕聲地對他說道:“我們無缺沒什麼好自責之處,知道嗎?”
花無缺心下一片安定:“我知道。”
林萊笑道:“這就好。”她又捏了捏他的手,讓他儘可能安下心來。
他們兩人都沒覺得這樣親昵的動作有什麼不對,然而對目睹這一幕的小魚兒來說,他:“???”
等等,這怎麼一回事啊?
他是知道他們倆關係非同尋常,可沒想到是這麼個非同尋常。
小魚兒第一個想法則是:‘那我以後叫林無憂師父,還是叫她弟妹啊?’
再一想,他竟然和花無缺是同胞兄弟,這也太離譜了吧!
也不怪他從前連想都不敢往這個方向想,感覺要是有人說他和花無缺是同胞兄弟,他非得說那個人指鹿為馬不可。等等,鐵心蘭好像很早以前就說過他和花無缺長得有些像,難道這小妮子那麼早就勘破真相了?
不應該啊不應該。
等林萊走後,小魚兒手枕在腦後溜達了過去。
他和花無缺麵麵相覷。
小魚兒:“呃。”
花無缺:“……你有事嗎?”
小魚兒:“…………”
尷尬,太尷尬了!
從前他們不知道真相時,還是能和諧相處的,可現在呢?他們突然成了親人,還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氣氛就變得古怪起來。他也不可能做到上前抱住花無缺,哭一哭兄弟相逢,也不能說一說父母舊事。關鍵是他們倆誰都不知道多少江楓和其妻子的往事,他們甚至直到此時都還不知道他們娘的名諱。
那,兩人之間不尷尬才有鬼呢。
小魚兒又不想場麵這麼乾巴巴的,他就沒話找話:“你和林無憂你們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花無缺不假辭色道:“這是我與無憂姐之間的私事,恕我不能奉告。”
小魚兒本來想噎他兩句,可一想他們現在關係非同一般,就決定忍耐這一次:“我不問了,還不行嗎。”
兩人再麵麵相覷。
尷尬繼續蔓延。
小魚兒:“……”
花無缺:“。”
小魚兒受不了了:“我餓死了,要去找點飯吃。”說完他腳底抹油就溜走了。
等走遠了,小魚兒扒拉個狗尾巴草咬在嘴裡:‘我看我們倆要尷尬一陣子了,這叫什麼事啊。’不過真要說起來,小魚兒內心深處還是有些難掩的喜悅,他終於有了個可靠的家人,不是杜殺那樣雖然有愛卻也充滿算計的家人,而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這讓小魚兒感覺到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等到燕伯伯醒來,他不是不可以將花無缺介紹給他認識,讓他知道他有兩個侄子。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小魚兒一想到那個畫麵,就咧開嘴笑了起來。
憐星的命續住了,後續的藥中還缺一味藥材,花無缺主動請纓說去尋找。
惡人穀那邊也傳來消息,燕南天蘇醒了過來。
小魚兒迫不及待地要去惡人穀,見他燕伯伯,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閔州。
林萊這邊,她一直在等江彆鶴最後的大動作。
她先等來了嶺南大旱,這屬於天災,是沒辦法的事。
林萊能做的,是幫著救災。
壓著嶺南這裡的糧價,不讓它過分上漲是一方麵,安頓災民是另一方麵,林萊想到了芭洲島,想要借機安排部分災民去那裡。她和林家在嶺南尤其是閔州,名聲向來不錯,加上這次給出的報酬很豐厚,因此陸續有不少災民願意前往芭洲島。
他們最先得來的報酬都交給了還留在家鄉的親人,有的人想著等以後賺夠了糧食和銀錢就回來,有的人想著要是芭洲島果真如林家說的那般宜居,說不得他們還能在芭洲島一家團圓。
災情當道,不止民間有所動作,朝廷也要發款賑災的。
中央主管此事的,是太子朱勄德。
賑災銀從國庫中運出,將被數千護軍護送到嶺南來。
賑災銀自是意義重大,不容有失。
可偏偏就是有人能夠枉顧災民,打起了這賑災銀的主意。
不過賑災銀被重重加護,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它給盜走,那談何容易。況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對賑災銀下手的,就連一些盜賊都知道不該去碰這種銀子,比如說橫江一窩黃花蜂。
這群水匪隱約猜出了江彆鶴想要他們做什麼,這下子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以前他們盜官銀也就罷了,怎麼這次還朝賑災銀下手了?
於是,他們就想辦法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
當然了,過去這段時間他們體內的生死符發作過一次,那滋味根本就是活地獄,他們不想再下一次,更不想這次去闖那麼大的禍,便想著找林島主幫他們上岸。
林萊這邊都忙得不可開交了,不過對與江彆鶴有關的消息她還是很重視的。
事實上,在橫江一窩黃花蜂傳信過來前,林萊靠著其他人馬傳遞回來的消息,已幾近推定了江彆鶴的最後大招,隻是等到事情真要發生了,她才發現她還是高估了江彆鶴的良心——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良心。
和他同一條繩的螞蚱們,為了權力也都將良心喂給狗吃了。
林萊帶人啟程去長江,她在這邊得到了一些人的襄助,還按兵不動,隻等著抓個現行。期間,林萊還親自去做了回偵查員,儘可能摸清楚這件事中上上下下所牽扯到的人員名單,還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