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律令13
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林萊這一千三百萬兩冥幣下去,果然在第三天夜裡等來了溫無冬。
溫無冬將他從判官那兒得來的信息,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末了, 他叮囑林萊此事不宜外傳。
林萊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溫無冬卻沒有立刻就走,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林萊卻沒有多少心情和他插科打諢,就揮揮手說:“再見?”
溫無冬:“。”
溫無冬遲疑了下, 還是開了口:“寶妹,你親生父親至今仍滯留地府,沒有去投胎,所以你如果想要見一見他的話,我這裡可以給你行個方便。”
林萊頓時樂了:“你這還帶售後服務的啊?”
溫無冬沒有說話,隻是搓了搓手指。
林萊立刻懂了:“創收是吧, 我懂了。”
她想了想說:“現在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再召喚你吧。”
溫無冬:“可。”
他就先回底下去了。
就如溫無冬這個鬼差所言,林萊的親生父親已經死了。
林萊又看了看她記下來的信息,“趙麥青,卒於民國五年五月十二日。”
民國五年的話,林萊這輩子就是這一年出生的, 而且她的出生月還是在八月份,也就是說她是個遺腹子。
林萊再去看她這輩子親生母親的信息, 對方名為楊素馨, 至今仍在人世。再就籍貫而言,他們倆都出生於萊河縣, 如此一來, 林萊想要在偌大個萊河縣鎖定到他們及其親戚朋友等,就很容易了。
林萊想著這個支線任務,她不能一直掛著它, 還是儘早完成好了,於是她和九叔說了一聲,就啟程去了萊河縣。
萊河縣位於萊河上遊,規模和林萊他們西蕉鎮所屬的眉縣差不多。
林萊在這裡想要打聽有名有姓,還有所屬關係的兩個人,其實並沒有花費多久,更沒有花費多少錢,即便她找的是萊河縣消息最靈通的閒漢。
兩天後,林萊回了西蕉鎮。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曲善。
曲善這段時間都閉門不出,它本來就擔心自己惹了龍女不喜,看她前段時間還特意派了蠍子精來看著它,事後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提它去問話,這就更讓曲善內心忐忑不安了。它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就在自己的收藏室內翻找了起來,隻是它找到一本古籍,覺得這個不夠珍貴,再看那幅畫,又覺得它比不上之前那幅《飲馬圖》,還想龍女不喜歡受賄,那它到底該怎麼討好她呢?
就在此刻,她人來了。
曲善:“!!”
曲善連忙迎上去,還立刻就要剖白自己,說自己真的沒什麼二心。
林萊:“。”
不要說的自己是什麼佞臣一樣。
林萊連忙叫停,她說道:“我這次過來,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曲善一喜,它自己還有用!
曲善忙說:“請您吩咐。”
林萊:“。”
林萊懶得糾正它的用詞,就將她的訴求說了,其實她就是想派曲善這個地下包打聽,去萊河縣進一步打聽下一些陳年舊事,好讓她得知最接近原委的真相。
曲善連聲應了下來,它為了表現自己,一刻都不敢耽擱,即刻出發去了萊河縣。曲善作為地下包打聽很有自己的一套,看那些陳年舊事都塵封已久,當事人們都不願意提及,可它作為個精怪,到底是有一些神通,還懂如何讓當事人們打起話匣子,如此一來,它這次在萊河縣隻待了不到四天,就覺得圓滿完成了龍女交代給它的任務,帶著一肚子情報回了西蕉鎮。
曲善此次到西蕉鎮來,可沒有像上次那樣走地下了,它特意變換了人形,走的地上的路。
贔屭小石像遠遠就瞧見了它,另一頭的贔屭便跟著“看”到了,它喊了聲:“寶妹。”
林萊此時此刻正在葫蘆亭下吃水煮蠶豆,再不吃蠶豆都不夠鮮嫩了。
聞聲她朝著贔屭所在的房間走去,“怎麼了?”
贔屭道:“曲善又來了。”
“這麼快?”林萊又和贔屭說道:“我讓它幫我打聽一些事。”
贔屭恍然大悟:“寶妹是想讓此人將功贖罪嗎?”
林萊:“……啊對對對。”
“看你的風景去吧。”她丟下這麼一句,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林萊是覺得她周圍的人變得那麼奇怪,贔屭居功甚偉,都是它將封建社會那一套帶到了她這裡。林萊為此說過贔屭好幾次,可它老頑固一個,就是不改。
林萊小小歎了口氣,她還是再去吃點水煮蠶豆吧。
這次的水煮蠶豆是張記大排檔推出的,他們家先前弄的炒田螺就很不錯。林萊他們家想吃炒田螺,主要還是從張記這裡買,自己弄的時候也有,隻會總體來說還是直接買更劃算。
林萊想著又往嘴裡丟了個蠶豆,還從蠶豆想到了毛豆,五香毛豆同樣值得好好品鑒品鑒哇。
過了會兒,曲善到了。
林萊將蠶豆放好,請曲善到她書房去說話。
曲善喝了口水後,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它這幾天來收集到的情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林萊隻是靜靜聽著,等到曲善肚子裡沒有存貨了,她才開口:“這次謝謝你了。”
曲善忙說:“哪裡哪裡。”
“我最近有些忙,等我忙完這一陣子我再去找你。”林萊想了想說道:“五行靈珠如今在我這裡,到時候讓你瞧一瞧未嘗不可。”
曲善大喜過望:“多謝法師!”
曲善渾身使勁地離開了。
林萊用鋼筆筆尖點了點她手邊的本子,上麵記錄了她自己收集和曲善幫忙打聽來的信息,這都是關於她這輩子身世的。就眼下來說,林萊已經可以還原當年99%的真相了。
其實整體來說,故事並不那麼複雜。
林萊這輩子的親生父母,分彆叫趙麥青和楊素馨。
趙家是做石料加工生意的,而楊家則是自產自銷醬油的,後者的家境明顯要比前者好一些,隻是當初這兩個年輕人很早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所以兩個人就有點自由戀愛的意思。後麵楊家雖然不滿趙麥青家家境,可看著他老實肯乾,就同意了兩人的親事。
哪裡想到他們才結婚沒兩年,趙麥青就因為一次下雨天,在當時的主家著急幫著搬運石料時,腳底打滑撞到了石頭墩子,還好巧不巧地撞到了頭,就這麼沒救回來,英年早逝了。
這本來就是樁悲事了,尤其是對懷孕六甲的楊素馨來說,哪想到趙家這個婆家,因為貪圖主家給趙麥青的賠償金,就不顧楊素馨還懷著他們家的孩子,聯和起來刁難她。
她娘家人知道後,就將楊素馨接了回去。
楊素馨悲傷之餘,就想著將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
楊家人對此是麵上應著,實則不願意她有個孩子做累贅。一來楊素馨還年輕,還可以改嫁他人;二則趙家麵對賠償金露出的那副嘴臉,實在是讓他們看不過去,那他們家又何必養著他們趙家的血脈。
隻是耐不住楊素馨哀求,再有月份也大了,隻好讓她先安心養胎。
他們再另想辦法,到底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
隻是還不等楊家人自己動手,呂非南就找上了門,將自己的換魂容器給偷走了。
這下子正幫了楊家人的忙,所以他們才沒有去找孩子,反而對楊素馨說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
楊家人對外也是這麼說的,至於趙家那邊,他們更不在意這個孩子死活了。
兩年後,楊素馨在父母的安排下,改嫁給了他們縣裡做醬菜生意的粱高築。
粱高築比楊素馨大八歲,前頭妻子得病死了。
他不嫌棄楊素馨嫁過人,再說生育這事兒,楊素馨隻是生過孩子,又沒有帶著孩子,兩人便這樣結了婚。
婚後至今,楊素馨給粱高築生下了一女兩子。
他們一家的生活倒還算和美,為此,楊家尤其是楊素馨的老父母都認為他們當家做得對,就算楊素馨後來想起自己第一個孩子而傷心時,她媽都勸她說要是她當年帶著那麼個拖油瓶,又怎麼能做成如今的富太太。
當然,楊母的話還要委婉一些,但是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林萊不得不承認,曲善這個地下包打聽很有一套,看他連哄帶騙的,或者說裝神弄鬼地打探到這麼多她身世之謎的細節。
林萊自己呢,她要是肯下功夫,她同樣能做到這個地步,隻是她在理清當年大致的經過後,就覺得她還是止步於此比較好。她認為自己沒必要往自己的身世,或者說自己這輩子的親爹媽身上,投注更多的情感。
畢竟他們對自己投注的情感,因為各種不可抗力同樣是很少的。
像她這輩子的親爹趙麥青,在自己還沒有出生就已經去世了。
親媽楊素馨,她可以說是自己所有親戚裡唯一想著她,念著她的。然而就如今這個世道,還有她現在的家庭、處境來說,林萊不去打擾她,或許是最好的做法。
林萊可以在暗中庇護她,讓她一生無虞。
至於其他親戚?嗬嗬。
認下他們真的沒必要,真的。
再有,林萊現在還搞清楚了她小時候總覺得餓。
她仔細研究過呂非南那個陣法,它講究天時、地利和人和,而就“天時”這方麵來說,它距離自己生辰八字中的日期,已經過去了七天。
很難想象自己這段時間是怎麼活下來的,她總不能指望呂非南好好喂她吧,還有就是自己那時候是完全上線的,也就是說她不是普通寶寶,還得想辦法子從呂非南手中活下去,順便看看能不能逃生。然而就身體來說,她就是個剛誕生的小寶寶,想做什麼都是心有餘而力不不不不足吧。
幸運的是九叔出現了。
呂非南用的又是換魂陣法,正好撞到了她的長處上。
這樣一來,她才有幸撿回一條小命。
而之前那為自己小命殫精竭慮的經曆,還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讓她之後總是要狠狠吃。
這幾年來,林萊是沒有這樣過了,可還是有點慣性留下。
林萊想到這兒,就輕輕笑了笑,好吃、能吃、會吃等也沒什麼不好的。
再說她的身世。
林萊將鋼筆放到手裡轉著,老實說,她對此並沒有很多情緒。
除了因為她經曆特彆,其中就包含被父母厭棄,所以這輩子她即使並非被父母厭棄,那也算一回生二回熟?
還有就是她這輩子即使沒有在父母身邊長大,可她過得很幸福,更不缺愛。
這就導致她看自己這輩子的身世之謎之答案時,有些像是在看故事,而不會很真情實感。
就還好。
當然,林萊並非全然在看故事,她還要做點什麼。
林萊攝了屋內的光,讓屋內看起來昏沉沉的,隨後召喚了鬼差溫無冬。
等他上來後,林萊就開門見山地問:“趙麥青確是意外而亡嗎?”
溫無冬好像一直在等她詢問趙麥青,當即就說道:“確係意外。”
林萊眨眨眼,那她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溫無冬主動問道:“寶妹,你要見見他嗎?”
林萊搖搖頭,對方對她來說,隻是血緣上的、沒有見過麵的父親而已。
她對對方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現如今她能做的,除了幫他確認下死因是否是真的意外外,就剩下以後清明節祭奠下他了。
溫無冬瞧了瞧她,覺得她情緒穩定,心說這樣挺好的。
在這之餘,他又有點遺憾。
這遺憾之情,讓溫無冬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指。
林萊捕捉到了這一幕,她頓時無語起來:“知道了知道了。”
她站起身來,到了她爹那邊屋子找了找,隨後就帶著一摞冥幣回來了。林萊又在自己屋子裡找到了最近她常常在用的小火爐,再當著溫無冬的麵,點起她手中的冥幣來。
林萊手中這一遝冥幣麵額都是一千兩的,她點啊點,點出了一百張。
溫無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跟前來了,見她停下來,就轉過頭去盯著她,發出無聲的訴求。
“這都十萬兩了啊。”林萊見他還盯著自己,就輕哼一聲,“你們現在出場費越來越高了。”她話是這麼說,不過考慮到他確實幫了不少忙,就又點了一百張,“可以了吧?”
溫無冬:“再來點。”
林萊:“。”
溫無冬見她無動於衷,就絞儘腦汁想辦法創收,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就比劃起來:“我認識在萊河縣城隍座下辦差的冥吏——那楊、趙兩家如此苛待寶妹你,合該他們走幾年黴運。”
林萊挑挑眉:“你的業務範疇挺廣的呀。”
溫無冬謙虛道:“哪裡哪裡。”
林萊想了想,又點出了一百張,“這是給你的介紹費,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溫無冬幽幽道:“不過三十萬兩,如何能和判官大人此次的收益相比,可誰讓我隻是區區一鬼差呢。”
林萊不為所動:“你和我賣慘是沒用的。”
好吧好吧,她又給加了十張。
溫無冬見還有意外之喜,頓時心滿意足了。
其實林萊先前給出的一千三百萬裡,並非全都由陸判拿去了,他不能隻自己吃肉,連點肉湯都不給手下麼,隻是誰會嫌錢多。
溫無冬等著此次的三十一萬兩,都到了自己手上,他才美滋滋地離開了。
林萊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她將剩下的冥幣放下,又熄滅了小火爐。剩下那些冥幣她沒有放回去,畢竟那萊河縣城隍廟座下的冥吏幫忙的話,也不能白白忙她忙不是——不管是楊家還是趙家,尤其是楊家,他們的做法在這個時代完全不算什麼大問題,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靈嬰了,便是律法來說都法不責眾,甚至於都沒有這方麵的律法。
而對林萊來說,即使她沒有很真實情感,可跳出這是她自己的經曆來說,趙家和楊家人尤其是後者,是沒有親自殺死一個孩子,可他們漠視一個孩子被偷走而什麼都不做,不對,他們告訴孩子的母親孩子已經死了,這就等同於他們任由一個孩子夭折。要是他們還從中得利,那可就太沒道理了。
讓他們走幾年黴運,都便宜他們了。
至於楊素馨?林萊再看了看她小本子上記錄的一些信息,覺得她們還是各自安好更好。
林萊將東西收拾好,回到葫蘆亭下,繼續吃她的蠶豆了,就是這會兒將蠶豆吃到嘴裡,有那麼點沒滋沒味的。
林萊轉念一想,她乾嘛要虧待自己。
索性她去掏了自己的錢罐罐,從裡麵拿出一把銅子兒,跨上自己的布包上街去了。
九叔他忙完了老苗家的喪祭,又因為端午節將近,被鎮長叫去商量廟會事宜去了,文才跟著一起去的。
秋生麼。
“寶妹,你乾嘛呢?”
秋生在自己姑媽的香粉店裡幫忙,不經意間瞧到他們寶妹,就連忙叫住她。
林萊指了指對麵的鹵水店。
秋生嘀咕道:“我怎麼沒猜到呢。”他從櫃台後出來,“寶妹,要不今天咱吃鹵鴨腳吧。等等,寶妹,這次讓我來買單!”他突然堅毅臉地說道。
林萊:“哦?你遇到好事了?”
秋生又嬉皮笑臉起來:“我要上供給我們寶兒姐麼。”
林萊頓時不想理睬他了,轉頭就奔去了鹵水店。
秋生連忙跟過去,“我說真的。”
他秋生怎麼可以落後給個小僵屍,他是當不成師父最喜歡的徒弟了,那他一定要當成寶妹最寵愛的師弟。
秋生為此還摸了摸口袋,從裡麵摸出二十多個銅子來。
結果,他看著寶妹熟練地點了一堆鹵水,頓時望而卻步了。
他這次帶的這點錢,根本就不夠啊不夠。
秋生惆悵起來。
這時候他聽到聲音:“這鴨腸真不賴,秋生你也來嘗嘗。”
秋生立刻打起了精神:“來了!”
林萊等他嘗完一小段鴨腸就問:“是不錯吧?”
秋生舉起大拇指。
老杜叔的兒子小杜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這時候才開口問:“怎麼樣,寶妹,鴨腸也要點吧?”
林萊點點頭:“要半斤。”
小杜:“好嘞!”
秋生那二十個銅子兒最終還是花了出去,他拿去買了一包桑葚,用荷葉包著,他給了姑媽一些,剩下的他和寶妹兩個,就靠在路牙子上你一顆我一顆地吃了,吃著吃著倆人白牙都變成了黑牙。
秋生頓時笑個不停,結果他連舌頭都是黑的,還好意思笑彆人。
“不是啊,寶妹,我是想起小寶弟了,他那口氣那叫一個醉人,沒看家裡牙粉用得多快。”
林萊瞧了他一眼,“你這是和他較上勁了?”
秋生才不承認:“我沒有。”
林萊並沒有一味打擊他,“其實你做咱們師父的助手做的不賴,像是先前你們去凇凇鎮那邊追擊那黑僵時,你不是和師父配合的很好嗎。”
秋生嘿嘿直笑:“有嗎?”
林萊棒讀:“沒有。”
秋生頓時哀嚎:“寶妹!”
“有有有,可以了吧。”林萊掏出手帕擦擦嘴和手,她見他還有點小哀怨,就假意踢他,見他躲開後就說道:“你這功夫不是挺好的嗎,對了,鎮長是不是選了你去劃龍舟?”
秋生頓時是我又可以了,“還沒完全確定呢,不過寶妹你看我,長得又帥功夫又好,鎮長要是不選我那豈不是可惜了。”
“你知道就好。”林萊笑著說道。
這桑葚也吃完了,林萊就準備去街上其他吃食店逛逛,便和秋生說了聲就走了。她稍後又吃了碗牛雜湯,才帶著自己那些鹵貨回了家。
等到傍晚,大家陸續回來了。
因為有了菜,文才就去簡單燒了米湯,大家便圍坐在葫蘆亭下吃起晚飯來。
小僵屍也起床了,他自己刷了牙後,乖乖蹦過來。他先是扯了扯九叔的袖子,讓他看自己的牙。
九叔點點頭:“挺乾淨的。”
小僵屍:嘰。
小僵屍又蹦到林萊跟前,如法炮製。
林萊覺得他真的挺可愛的,就湊過去聞了聞:“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小僵屍:嘰嘰。
他快樂地蹦了個圓圈出來。
秋生雖然先前被打了一通雞血,可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撇撇嘴。
林萊發現後就問:“你吃完桑葚刷牙了沒?”
秋生:“我漱口了啊。”
文才頓時抬頭:“桑葚?哪兒哪兒?”
秋生晃著身體說道:“我肚子裡。還有寶妹的肚子裡。”
文才:“啊?”
林萊適時插話:“明天再買,現在先吃飯吧。”
文才:“哦。”
小僵屍:嘰。
大姐頭,就是厲害。
林萊先前從老杜鹵味店買的鴨腸格外受歡迎,她便想著明天再去買點來。等吃完飯,林萊就叫了聲九叔,“爹,我有事要和你說。”
九叔:“嗯。”
他們父女倆來到內堂,林萊就和九叔說起了她的身世。
九叔終於等來了這一刻,他心情格外複雜。
一方麵,他先前的猜測成真了,她果真不是什麼父母雙全的好命格;另一方麵,她雖然沒了親爹,但親媽還在,是不是要認一下?
林萊這時候就又平淡地說起了她的決定,這下弄得九叔心情更複雜了。
不等他說什麼,窗外就傳來了自己那兩個笨徒弟的聲音。
“寶妹做得好!”
“就是,那樣的家根本沒必要回去,寶妹咱不去受那個委屈。”
“就是說啊,寶妹你在咱們家可是說一不二,日子過得彆提多滋潤了,何必自討苦吃。”
“沒錯沒錯。叫我看寶妹你還不如真就認下河神娘娘是你媽呢。”
林萊:“……這個真的不必。”
九叔:“……你們倆又給我偷聽!”
秋生和文才從窗戶上擠了個頭進來,“這樣就不是偷聽了,師父,再說這次可不止我們倆。”
秋生說罷,一起將小僵屍抱起來,“還有這小家夥。”
小僵屍連忙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九叔都無語了。
林萊倒沒覺得有什麼,他們倆既然都聽見了,那就省得自己再說一遍了。她當即掐起腰來,“我就說我還會是林寶萊吧。”
“好耶!”
九叔瞪過去,秋生和文才好像才意識到他們的好耶對他們寶妹意味著什麼,就連忙衝她討好一笑,林萊隨意擺擺手,覺得沒什麼。
要秋生和文才說,他們是真的還蠻慶幸寶妹原身家庭是這種情況的。要是她親生爹媽還活著,又一直念著她,那她到時候是要回去呢,還是留下呢?
對他們倆來說,寶妹雖然比他們小,可這麼多年基本上都是他們倆受她照顧,他們怎麼可能舍得她走,因此即使覺得這樣對寶妹不太好,可他們真的覺得這個結果真的挺好的。
他們倆還認為他們倆得反過來對寶妹更好一些,所以吃完飯,刷完鍋後,他們倆就回到自己房間裡,不約而同地找出自己的私房錢。
秋生先數完了自己的,“我這兒有九塊半,還有五個銅子兒,文才你呢?”
文才還沒有數完他自己的錢,聽他這麼問,還急了,連忙扒拉了下還沒數的,算出個大概數目來:“我這兒有二十五塊——”
他話還沒說完,秋生就驚呼出聲:“你怎麼有這麼多?”
文才說道:“你那十個大洋交給師父保管了,你忘了?”
“對哦!”可秋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可你還是比我多了五六塊。”
文才又說:“我花錢的地方又沒你多。”
秋生擺擺手,不糾結這個了。
其實他們倆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錢,遠不止這個數。隻是單說工資,那還真是沒多少的,收入大頭還是他們發財的那幾次。像秋生那次往家裡一下子拿十個大洋,都是先期的,後麵還會有,隻是他被朝他家裡湧來的人給嚇壞了,就沒敢說這件事,還將那十個大洋又拿了回來,讓九叔幫他保管。
文才的情況也差不多,頂多他第一次得到的十個大洋都自己保管。他的叔叔嬸子為此還找過來一次,隻是他們在半路上聽到了一些傳言,就沒敢過去,灰溜溜地回去了。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話說回來。
秋生支著下巴:“那咱們給寶妹買什麼?”
文才想到的第一個是:“好吃的!”
“我知道,除了這個之外呢?”秋生想了想他姑媽的香粉店,突然提議道:“我聽我姑媽說,現在縣城裡有賣洋人的口脂,叫什麼口紅的,小小的一管子,牌子叫什麼——”秋生絞儘腦汁地回想,終於想起來那個拗口的名字了,“叫蜜絲佛陀,對,就是這個,我當時還想為什麼叫佛陀。要不我們給寶妹買個吧?”
文才想了想說:“我覺得寶妹用不著吧,還是買首飾。”
“也行,常來我姑媽店裡的那個小琪,她和寶妹差不多大,她就有好幾對很漂亮的耳墜,等等,寶妹有耳洞嗎?”秋生問道。
“啊?沒有吧。”文才並不是很確定。
秋生也覺得沒有,不過他們倆都不是很確定,就悄悄地出去觀察了下,確定了是真沒有。
秋生說道:“那就發夾好了,那種亮晶晶的發夾我覺得挺好看的。”
文才有不同意見:“我覺得珍珠發夾好看。”
秋生聞言調侃道:“你還知道珍珠發夾呢。”
文才有點惱了:“我怎麼就不知道了!”
兩人一言不合,又打鬨了起來,動靜大的九叔坐在葫蘆亭下都聽到了,“這倆小子又鬨起來了。”
林萊沒在意,她此時正拿著一個李子,遞到小僵屍跟前:“這個能吃嗎?”
小寶弟嗅了嗅,又張嘴咬了咬,發現他不能像吸西紅柿一樣吸它,就搖搖頭。
“不能吃啊,”林萊想了想:“說不定柿子可以。”
隻是這會兒柿子還沒上市呢,林萊又去屋裡找了找,找來了櫻桃、枇杷,挨個讓小僵屍試試看。
九叔坐在旁邊看著,見她這樣覺得她情緒已然穩定了下來,那他也就放心了。
而結果?這兩個也不在小僵屍的食譜上。
林萊就去拿來了白糖罐,看西紅柿蘸糖,他能不能行?或許對他來說,這就像是鮮血裡加了調味品。雖然她也不知道鮮血直接加調味品是個什麼味,可看小僵屍的反應,他好像不覺得這樣好吃。
“好了好了,咱們不蘸糖了。”林萊說著將白糖罐罐收起來,繼續發散思維,“爹,你說小寶,不,僵屍能吃熟的血嗎?鴨血粉絲湯、辣炒豬血這類的。”
九叔被這麼一問,還真給問住了,他愣了下才說道:“他們要的就是鮮血吧,而且隻有鮮血讓他們活力和功力大增。”
“可小寶不是特殊嗎,他能不能吃呢——”林萊摸著下巴,“要不咱們明天晚上就吃辣炒豬血吧,炒得辣辣的,肯定特彆下飯。”
九叔便說:“成,讓文才來弄。他會弄吧?”
這道菜他們以前還真沒在家裡自己弄過,林萊一聽就說:“要不找小梅來弄?”
九叔點點頭。
另一邊,秋生和文才打鬨夠了,就停下來繼續商量買禮物的事。
最後,他們達成一致,那就是等過了端午節,他們倆就跑一趟縣城,到縣城裡買更好看的發夾。至於要什麼樣的發夾,到時候再說。
再說小梅,小梅現在的餛飩攤算是在西蕉鎮站穩了腳跟,她還另外雇傭了個幫手,芹嬸兒,每天都忙得熱乎朝天的。
就是最近不是端午節要到了嗎,她就打算歇一兩天的。
小梅還準備自己弄粽子,弄之前她還過來林萊他們家,問他們都喜歡什麼樣的粽子,她到時候一起多弄點。
林萊忙說:“我們自己買就成,不用麻煩你了。”
小梅笑道:“這怎麼能算是麻煩呢,你看我早早把蘆葦葉弄好了,臘肉同樣早早給備上了。寶妹你不是喜歡吃板栗嗎,到時候在粽子裡加上,那味道應該特彆美。”
林萊琢磨了下,覺得這種肉粽子應該不會像香蕉五仁肉月餅那樣,而且小梅不是那種一味追求“創新”的廚師,而是個正經廚師,林萊便心裡有了底,說道:“那成,材料我們會自備的。”
小梅沒有推辭,隻是說:“好,那到時候咱們就多包一點。甜粽子也要吧?”
林萊:“嗯。”
小梅便想包什麼樣的甜粽子,她現在手裡自己都存下了一些錢,保管到時候餡料都放的足足的,不用吃粽子像是在吃糯米飯,咬好幾口才能咬到餡。
小梅不管要多包粽子,她還給林萊他們家做了道辣炒豬血。
這種菜比較講究火候,一不小心就把豬血給炒老了,但小梅沒有這個問題,她弄得剛剛好。豬血裡沒有了血絲,又很嫩,還蠻辣蠻香的,因此這道菜一上來,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筷子都朝它招呼。
林萊吃了兩筷子,才想起來小寶弟。
她就將小寶弟叫過來,也給了他一筷子豬血。
這豬血都已經完全炒熟了,所以林萊才敢給小寶弟吃吃看。
小僵屍像之前吃李子那樣嗅嗅、聞聞,才張開嘴,將那塊豬血吃了進去。
然後,他就痛苦起來,還一蹦老高。
林萊:“!快吐出來!”
九叔同樣一凜,就要招呼文才去拿他的朱砂筆。
在那之前,小僵屍聽話地將那塊豬血吐了出來,又直哈氣,眼睛裡似乎還閃爍起了淚花,給大姐頭指他嘴巴,好燙好燙!
林萊捏著他下巴,仔細看了看,是有點紅。
九叔鬆了口氣:“小寶這是貓舌頭嗎?”
其實是僵屍本來就溫度低,正常人覺得溫度還好的菜,他吃了就覺得像是吃了塊炭,能不覺得燙嗎。
好在是虛驚一場,不過林萊也不好輕易讓他再嘗試什麼了,還是抱著西紅柿先吃著吧,等柿子上市了再說新食物。
·
·
這臨近端午節,不少人來林萊他們家送禮,便是金井鎮的秦家都送了他們自釀的雄黃酒。
蠍子精一起過來了。
說起他來,他先前知道了自己仇人馬某的轉世,轉到了具體什麼地方去了。
蠍子精抱著這次要報仇的心理,就一路找了過去。
那馬某如今轉世成了一匹真馬,蠍子精花了一些時間才確定到底是哪匹馬。
馬主人看他想買馬,又是個外鄉人,張口就喊道:“一口價,十五個大洋!”
這當然是喊貴了好多,這麼多錢都足夠買兩匹馬了。
蠍子精沒這方麵的經驗,但他畢竟入世了好一段時間,知道十五個大洋都能買多少東西了,不說旁的,秦家一壇五斤裝的米酒頂天了才賣五十個銅子兒,怎麼,他的仇人,不,仇馬要這麼貴的嗎。
蠍子精頓時:“不買。”
絕對不是因為他拿不出十五個大洋,他隻是覺得馬某不值這個錢。
蠍子精想著,不屑一顧地走了。
馬主人:“??”什麼毛病?
就這樣,蠍子精無功而返。
林萊聽完他的故事覺得好笑:“你不是要他當牛做馬嗎?”
蠍子精擺擺手:“可他不值這個價。”
林萊“唔”了一聲:“那你可以和人家賣主講價,最後可能隻要個八塊錢就能將它拿下了。”眼下來說,普通馬匹價格並不算貴,一般來說成年馬價格是不會超過十塊錢的,小馬駒的話,便是品相不不凡的那種,也不過四、五塊錢。雖說這隻是他們這邊的價格,不過林萊想著放在全國,都是大差不差的。
蠍子精頓時說道:“八個大洋?那也很貴啊。”那都抵得上二十來壇好酒了。
林萊直笑:“那你這是因為你仇馬太貴,所以打算放棄報仇了?”
蠍子精咳嗽了下:“我等他下一世。”那姓馬的越混越差,下一世肯定便宜許多。
林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謝驚風這時感慨道:“寶妹,我現在懂了什麼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了。不像曲善,它倒是很有些積蓄。”
林萊便說:“你想要我們能用的錢呀?這個我就可以給你。你看你之前不是幫著我給鄭大官人做手術了嗎,他們家當時給了我們不少大洋做報酬,你可以從中分得一份的。”林萊他們當時得到的報酬,可不止那輛自行車,還有至少四位數的大洋,甚至還有幾條大黃魚。
蠍子精:“哦——!”
它想著自己總有花錢的地方,便說:“那就來點吧。”
林萊便去給他拿了一串錢出來,足足有五十塊,她還揶揄道:“你現在有錢了,那要再去買你的仇馬嗎?”
蠍子精:“……不去!它不值得!”
林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