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芫看見兩隻貓高興的連飯都不想吃, 到了傍晚時分,雙畫來提醒她,她才吩咐了廚房做什麼飯菜, 又依依不舍的讓人將貓抱下去喂食。
“少夫人, 世子待您真好。”見薑芫又就著燈看話本子, 綠煙換了一盞更亮的燈。
薑芫心情不錯, 順著她的話道:“前幾天我已經將做好的中衣送給了世子, 我打算再給他繡一個香囊。嗯, 荷包也不錯。”
至於彆的, 她真的不會做了。
這時秦嬤嬤接過話來:“我雖然老眼昏花, 卻將世子對您的好看在眼裡, 以後少夫人也定要做一個賢良淑雅的妻子才好。少夫人彆怪我囉嗦, 若是您隻是個普通人家的主母或者嫁的人不是長嫡, 夫家又寬容隨和, 自然可以過得無憂無慮。可您偏偏是陸家宗婦,以後無論做什麼都要三思而行。我知道少夫人年紀小,又嫁人不久, 可這畢竟不是在薑家的時候, 西寧侯夫人也不能隨時隨地看護著你。
是以, 還望少夫人自己為自己打算,想想以後到底該如何做。還是那句話,隻要世子沒有做下您不能容忍的錯事, 他就是個可值得與少夫人相守一生之人,少夫人萬萬要把握好。說句逾矩的話,夫妻之間,喜不喜歡從來不是最重要的,橫豎不過是過日子罷了, 也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所在。少夫人,您可明白?”
薑芫心頭一震,旋即點頭:“我明白。”
隻是有些糾結罷了。
秦嬤嬤不再多說,繼續坐在窗前分線。
等陸維景回來,與她吃過晚飯,她揮退所有人,拉著他坐在美人榻上。
“世子,我有話對你說。”
陸維景並不意外,因為方才用飯的時候,她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什麼話?”他靠的她很近。
近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親近,並不排斥:“世子,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陸維景瞥了眼小幾上的話本子,笑道:“怎麼,又迷上看鬼怪故事了,不怕晚上嚇著?”
薑芫順勢道:“是啊,以前那些看膩了,想看些新奇的。”
陸維景故作驚訝:“《鶯兒傳》看完了嗎?”
“世子!”
見她生氣了,陸維景討饒道:“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你講罷。”
薑芫清了清嗓子,道:“一開始,故事講得是一個感天動地愛情故事。一男一女兩個主角,先稱呼他們為大郎和四娘罷。”
莫名的,陸維景心裡有些不舒服,因為他就是排行老大。
是以,他與她商議:“你能不能將兩人的名字說出來?”
“我不會取……不是,我記性不好,把兩人的名字忘了。”
薑芫差點說成“我不會取名”。
提到名字,陸維景想到兩隻貓:“看到我給你找的兩隻貓了嗎?”
薑芫揚唇:“還未謝過世子,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就是這名字……”陸維景委婉地道,“國公府的貓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怎麼能和彆人的貓取一樣的名字呢,要不咱再商量著改改?”
薑芫不樂意了:“世子,我現在在與你講故事,你能不能彆打岔?再者,貓的名字我已經決定了,再取一次多浪費時間?”
陸維景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他不好為這點小事惹怒妻子,忙道:“好好,你接著講。”
薑芫繼續道:“話說這大郎是出身名門世家,頗有才乾,為人稱讚,還有個門第相當的未婚妻,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就在他被眾多羨慕聲和恭維聲包圍的時候,他正為一件事苦惱,他喜歡上了四娘。隻可惜四娘隻是個庶女,配不上他,再者他早有婚約在身,不能娶她為妻。後來,四娘更是迫不得已給皇室一位王爺為妾,大郎大受打擊,也恨命運的不公,恨他和四娘有緣無分,更恨王爺奪人所愛。
再說他那位未婚妻,可真是巧,竟然是四娘的親姐姐。她雖然也是出身名門,卻自幼嬌生慣養,被寵的驕橫任性。可是,她卻一心念著未婚夫。可惜,那大郎一顆心早就成了四娘的,哪裡還裝得下硬塞給他的未婚妻?即便後來兩人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成了親,也成了一對怨偶。新婚夜,大郎喝的酩酊大醉,將新娘丟在新房,第二日,新娘成了全府的笑柄。可是大郎根本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之後的每天都在冷落妻子,而且堅持為四娘守身如玉。即便有祖母和父母打罵,他也不會認錯。
他的妻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三天兩頭纏著他和他大吵大鬨,大郎心煩不已,乾脆輕易不回家。因為有妻子的對比,大郎更思念溫柔善良的四娘,幾次找機會與四娘私會……咳咳,不對,是見麵,兩人互訴衷腸,感天動地。大郎的妻子幾次三番見到兩人會麵,嫉妒的幾乎發了瘋,一有機會就為難四娘,大郎心疼四娘,當然護著她,也更厭惡妻子。
有一次,劫匪同時劫走了四娘和他妻子,威脅他隻能選擇救一人,大郎毫不猶豫選擇了四娘,妻子徹底黑化……呃,不對,是變得更加惡毒,想方設法報複四娘。後來那位王爺繼承皇位,冊封四娘為貴妃。大郎看著容顏憔悴的四娘,極為心痛,終於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造反。”
說到此處,她歎了一聲。
並未看到陸維景蒼白的臉色,越講越上.癮:“但凡是話本子,總是圍著主角轉的。可想而知,大郎所圖之事成功了,立四娘為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因為四娘嫁過人,又出身低微,很多人反對大郎立她為後。大郎力排眾議,定要和四娘做夫妻,並且在朝堂上發誓,一生隻有四娘一個女人,身無二婦。許是兩人的愛情故事太感人,大臣們被感動,不再反對。兩人恩愛白首,傳為一段佳話。就算過去了幾百年幾千年,仍在流傳,被寫成了……哦,就是話本子。
但是那原配妻子就慘啦,因為她想要謀害四娘,被處以極刑。哎,說起來,她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好端端一個大家閨秀,變成了深閨怨婦,最後落得那樣一個慘烈的下場。話本子裡的刑罰我都不忍心看呢。
接下來,重點來了。一個孤魂野鬼,機緣巧合下竟然附在了四娘的姐姐身上,也就是那個惡毒的、下場慘烈的大郎的未婚妻。能再次獲得生命,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和珍惜的事,隻是話本子的故事她一直記在心裡,未免落得原身原來的下場,她收斂性情。但是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和話本子寫的大為不同,大郎和四娘的緣分莫名其妙沒有了,而且大郎也不厭惡她,若是仔細想一想,大郎對她還是不錯的。
周圍人都覺得大郎值得托付終身,她也覺得在這個世上安穩生活下去也不錯。可是,她偶爾想起大郎與四娘轟轟烈烈的愛情,為了四娘,他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謀逆。為了四娘,他拋棄原配妻子。原先她還覺得妻子可恨,可現在她成了妻子,便對妻子隻剩下同情和憐憫了。這位妻子,一生都為大郎而活,下場淒慘。結果一個占據她身子的孤魂野鬼,反而輕而易舉得到了她可望不可即的東西,真是可憐又可悲。”
薑芫唏噓不已,托著下巴盯著燈火:“同樣一個人,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大郎對四娘癡心一片,就算重來一世也該再次愛上四娘才對,怎麼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還有這孤魂野鬼啊,她……”
“彆說了。”陸維景聲音清冷。
薑芫轉過頭,看見他麵色難看,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世子,你身子不舒服嗎?”
說著,就伸出手想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陸維景下意識躲開,離她遠了一些。
薑芫一頭霧水:“世子,你這是怎麼了?”
陸維景站起身,隻覺得頭暈目眩,強撐身子才沒有暈倒。
薑芫莫名覺得,周身被一股冷意包裹。
她小心翼翼道:“世子,我還沒講完……”
陸維景雙手在袖子裡緊緊握著,閉了閉眼,儘量保持鎮定:“我突然想起還有公務,需要馬上處理。我先去書房,今晚可能不回來了。”
薑芫不疑有他,有些不好意思:“自然是公務要緊,我就不耽擱世子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