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那麼巧,陸蘊秀前腳從世安院離開,譚氏後腳就有事與薑芫商議,不顧守門婆子的阻攔直接進了房間。
她又不是老糊塗了,還不至於想不明白那個媳婦子是譚氏的人。
她也管過幾十年的家,當然知道後院那些彎彎繞繞。但凡是為府上做事的管事,有幾個不貪的呢?貪些也無妨,隻要好好為主人辦事。可那個媳婦子也太膽大妄為,先是昧下世安院的魚,後來被薑芫點明,又起了報複之心,用十條魚陷害薑芫。
說到底,她不將薑芫放在眼裡,是仗著譚氏主持中饋。
而譚氏明顯是知道她的所作所為的。
思及此,陸老夫人對譚氏那些同情便煙消雲散了,語氣淡淡:“老二媳婦,你到我這裡來還有何事?”
譚氏神情扭曲了一下,乾笑兩聲:“我就是因為擔心母親會怪罪芫姐兒才趕緊到您這裡看看,果然芫姐兒來向您請罪了。”
陸老夫人換了個姿勢倚在榻上:“你來的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與你說呢。”
“您說。”
“這府上的下人若是不好用就打發到彆處,有些精細的活也是得心思精細的人才做得好。當然,若是仗著自己是府上積年的老仆,不將主子放在眼裡,那就更不該留在府上了。老二媳婦,近來是你在管家,有些事你卻是疏忽了。”
譚氏心頭一跳:“母親,您說的是……”
陸老夫人道:“昨天芫丫頭等了一天,廚房管事都未將魚送去。”
譚氏故作震驚:“竟然有這回事?”
陸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笑笑。
“我才接手中饋不久,著實有些手忙腳亂,不曾想底下人竟然敢疏忽職守。等我查清那人是誰,定然會嚴厲懲戒,給芫丫頭一個交代。”
陸老夫人歎了口氣:“關鍵不在於是誰疏忽職守,而是誰敢怠慢世安院。府上這麼多主子,怎麼就落下世安院了?”
譚嬤嬤心念急轉,突然跪下:“老夫人,此事不怪二夫人,都怪老奴忘了告知二夫人五公子生病要吃鱖魚。原本梅姨娘是來找老奴要魚的,後來不知怎麼就忘了這回事了。”
薑芫睜大了眼睛,掩住唇:“譚嬤嬤的意思是,世安院那份魚是被梅姨娘拿了去?”
事實上,就是譚氏吩咐人將世安院的份例給了梅姨娘。
當然,她是不會承認的,反而故作為難:“此事還需詳細問一問。就算是梅姨娘拿走了世安院的魚,也是為了五哥兒。他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看在我的麵子上,芫姐兒不要與他計較,我會讓梅姨娘給你賠禮道歉的。”
拿孩子說事,若是薑芫真的怪罪一個孩子,會被人說自私自利、心胸狹窄的。
她大度的笑笑:“二嬸這是說哪裡話?五哥兒雖是二房的公子卻是世子的堂弟,也是我弟弟。況且他年紀小又生著病,兩條魚而已,他若是想吃,二嬸儘管拿走。大不了,我還可以用私房銀子買幾條鱖魚給五哥兒,隻要他身體能儘快康複。隻是下次五哥兒再想要什麼,勞煩二嬸事先派人知會我一聲。”
本來就是二房的孩子,要大房掏銀子給他買魚,傳出去她成了什麼人了?
譚氏強撐著沒有暈倒:“還是芫姐兒懂事。”
“即便如此,不將主子放在眼裡的下人留不得。”陸老夫人沒有拆穿她的小心思。
“母親所言極是,她犯下這種大錯,的確不能再在府上當差。”
陸老夫人呡了口茶:“你看著辦就好。”
譚氏知道,陸老夫人沒有提十條魚的事,已經是給她留麵子了。
當然,若是真要追查到底,刁二家的也會一人攬下全部罪責。
譚氏並不感激陸老夫人,隻會埋怨她偏心大房。
“既然受了傷,就好好休養,管家之事先交給芫丫頭罷。”
譚氏身體晃了晃:“是。”
她不過是想給薑芫一個教訓,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最讓她感到憋屈的是,那隻黑鍋底貓竟然毫發無損!
陸老夫人站起身:“行了,說了這會話,我也累了,你們都回去罷。”
薑芫與譚氏一同出了慈心堂,特意關心了一下她的傷。
譚氏勉強與她心平氣和的說了幾句話,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立刻沉了臉。
“夫人,您彆氣餒。少夫人年紀小,且看她將家管的一塌糊塗,屆時管家權還是會回到您的手上。”譚嬤嬤在一旁小聲勸慰。
譚氏咬牙冷笑:“先回長夏居。”
她現在最擔心的不是管家權,而是她這張臉。
二老爺本就與她感情越來越淡,現在她毀了容,他隻會去找那些小妖精!
待回到世安院,陸維景看到她輕快的笑容,揮退婢女們:“解決了?”
薑芫坐到梳妝台前理了理頭發:“是呀,解決了。”
陸維景很是意外,站到她身後:“沒想到你竟然能一人解決此事?”
薑芫黑了臉,對著鏡子道:“世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呃,我就是好奇,你用了什麼辦法。”
薑芫得意地笑笑:“告狀。”
“告狀?”
薑芫將慈安堂發生的事告訴他。
陸維景愣了一瞬,雙手扶在椅背上低笑起來。
“世子,你笑夠了嗎?”過了片刻,薑芫扭過頭問。
陸維景止住笑:“看來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小瞧了夫人。”
薑芫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小白傷了二嬸,還能安然無恙,也是此事沒有繼續查下去的緣故。二者相互抵消,二嬸也沒臉要求懲罰小白,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吃啞巴虧。”
他發現自從和薑芫定親後,枯燥的生活添了許多趣味。兩人成親之後,日子過得越發有意思。
他喜歡這樣的熱鬨,喜歡濃濃的煙火氣。
回到院子後,不再是冷冷清清一個人。
可若是她走了呢……
隻是這樣想想,一顆心便迅速冰涼。
陸維景收斂心神,靜靜凝視著她,輕輕喚了聲“阿芫”。
薑芫扶了扶發上的簪子:“怎麼了?”
陸維景笑笑:“沒什麼。”
“世子。”薑芫轉頭盯著他,“我覺得你近來怪怪的。”
陸維景目光坦蕩與她對視:“何出此言?”
當然是你總是躲著我啊,好像一夜之間就忘了要與她圓房一事。
這話在心頭輾轉幾遍,薑芫還是沒有說出口,免得被他誤會她自作多情。
罷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說破呢。
“我有些困了,想歇息一會兒。”她起身就往寢屋走。
層層帳幔隨風飄動,她的身影就要隱沒其中。
陸維景放下茶盞,忽然一個箭步走上前,將她攔腰抱起。
薑芫驚呼一聲,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陸維景——”
轉瞬之間,她坐在他的腿上,陸維景坐在床畔,雙臂緊緊地抱著她,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深,裡麵隱藏的情緒她全然不懂。
剛要開口,便聽他輕聲道:“阿芫。”
薑芫怕摔下去,更緊地圈住他的脖子:“世子,你……你到底怎麼了?”
先是和她舉止親密,後來又躲著她,現在又開始對她摟摟抱抱。
天哪,他這是犯的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