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
應該是驚嚇罷?
薑芫心知他說的是反話, 沒接他這話。
陸維景眼中閃過笑意:“要不要我幫你?”
薑芫抿抿唇:“不必。”
陸維景有些詫異:“真的?”
薑芫沒有看他,起身就走。
“你去何處?”
“小白傷了二嬸,我當然要去慈心堂請罪了。”
陸老夫人正準備午歇, 就聽見新蟬進來稟報:“老夫人, 世子夫人在外麵求見。”
陸老夫人看了看窗外的太陽, 重新坐回榻上:“快將世子夫人請進來。”
新蟬退下了。
少傾, 簾子一動, 一身翠色羅裙, 容顏嬌俏的薑芫走了進來。先行了禮, 喚了聲“祖母”, 徑直撲到陸老夫人榻前。
老夫人微微吃驚:“芫丫頭這是怎麼了?”
薑芫眼波盈盈, 含著慌張和委屈:“祖母……”
“出了什麼事, 慢慢說。”陸老夫人聲音溫和, “難不成是景哥兒欺負你了?”
雖說這是孫媳又是宗婦, 但是也比陸蘊蓁大不了多少,還是個孩子呢。是以,見她失態, 也不忍苛責, 一顆心不由自主就軟了下來。
薑芫掀開袖子, 露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陸老夫人下意識問:“受傷了?”
薑芫點頭。
這麼點小傷,居然還要來她這裡撒嬌?陸老夫人這樣想著,一句話脫口而出:“怎麼傷到的?”
薑芫垂眸, 濕漉漉的眼睫顫了顫:“說起來此事也怪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吃魚的……”
“這跟吃魚又有什麼關係?”陸老夫人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你仔細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昨天世子說想吃清蒸鱖魚, 所以我一早就派人去廚房打聽,得知廚房管事采買了鱖魚,是以就吩咐小廚房晚飯加一道清蒸鱖魚,然後就去大妹處了。我估摸著世子快回府的時候,才回到世安院,可是卻得知小廚房並未準備這道菜。我怕世子失望,就詢問廚娘,廚娘卻說大廚房並未派人送魚來。
等了一天,卻是空歡喜一場,我有些氣惱,就派人去叫廚房管事和負責采買肉的媳婦子過來,那媳婦子卻說沒有魚了。我知道,我身為世子夫人應該心胸寬廣,不該計較這些小事。可是既是沒了魚,為何不派人到世安院知會一聲,要讓孫媳和世子等一天呢。我……我一氣之下,就讓管事去拿廚房賬本來。陰差陽錯,發現賬本好像有些不對。”
陸老夫人神色一凝:“怎麼不對?”
薑芫語帶控訴:“賬本上寫著,前天買了二十條鱖魚,昨天采買了二十三條。我心想,鱖魚名貴,府上隻有主人才會吃,就算每餐都吃,二十條也足夠兩天吃的了,怎麼昨天又采買二十三條,卻沒有一條分到世安院呢?”
是啊。陸老夫人在心裡道。
“這賬本分明就是錯的。”薑芫握了握拳,“我雖然隻和母親學了一年管家之事,但這種疏漏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我就問那個媳婦子這是何故。她隻說因著每天要采買的東西太多,又記賬不及時,再加上原來的負責采買肉的媳婦子因著小女兒生病告了假她是被二嬸臨時派遣過去的,所以才把賬記錯了。
孫媳以為,身在什麼位置就該做好自己該做的。那媳婦子既然疏忽職守,就該予以懲戒。是以,我打算將她交給二嬸處置。可是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讓我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我一時心軟,就放過了她,並且讓她改好賬,明天再送魚給我。”
陸老夫人與呂嬤嬤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呂嬤嬤暗暗搖頭,少夫人到底還年輕,被人騙了。
什麼記錯賬了,十有八.九是將貪了的銀子記在了買魚的賬上。
若果真有那麼多魚,就算隻給世安院一條,也能交差。可偏偏一條也沒送去,說明根本沒買那麼多魚。且府上主人不少,廚房偏偏漏掉了世安院,還不是看著少夫人剛嫁進來,年紀小臉皮薄,不好追究這點事以免落一個斤斤計較的名聲?
更何況,那個媳婦子還是二夫人派去的人,不將少夫人放在眼裡也不奇怪……
陸老夫人也想到了這些,神色有些微妙。
薑芫繼續道:“今天一早,廚房就送來了魚,卻是足足有十條,並且這隻是世安院的,彆的院裡也已經派人送去了。我心想,也許是我昨天的敲打起了作用。雖然有矯枉過正之嫌,但是那媳婦子有了改過之心便是好的,隻是還需再提醒一番,不能買的太多。
既然魚送來了,就不能浪費。所以我就讓小廚房多做了幾條魚,請大妹和二妹到世安院用午飯。誰知二妹看見桌上的魚竟然艴然不悅,說廚房管事以公謀私,用公中的東西諂媚於我。我著實想不明白二妹此言何意,難道各院不都是分到了這些魚嗎?可是二妹顯然不願與我多說,拂袖離去。恰好,二嬸有要事要與我說,便親自到世安院尋我。
祖母也知道的,如今天氣越發熱了,又隻在自己屋裡,是以我的穿著沒有那般鄭重,交代了守門婆子,若是有人來,定要及時稟報於我。許是二嬸真的有什麼要緊事罷,直接進了我房裡。當時我還來不及好好梳妝打扮,桌上的飯菜也沒有收拾。
不曾想,二嬸突然變了臉色,剛想問我什麼,小白突然出現,不小心抓傷了二嬸的臉。我驚惶失措,趕緊將小白拿下來……許是二嬸驚恐之下,一不小心劃傷了我的手腕。”
這樣說著,她越發慌張:“小白素日很聽話的,不知怎地突然傷了二嬸。祖母,我好擔心,二嬸會不會怪我?雖說二嬸心胸寬廣,和善仁厚,素日連一隻螞蟻也舍不得踩死,可小白畢竟是世子送我的貓兒,萬一二嬸發怒,影響叔侄感情可如何是好?我越想越害怕,就來祖母這裡了。”
陸老夫人額頭青筋直跳,捋了捋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你二嬸被一隻叫小白的貓兒抓傷了?”
薑芫心下忐忑:“是……”
“你擔心你二嬸會生氣,遷怒你與景哥兒?”
薑芫憂心忡忡的模樣:“是……”
陸老夫人扯扯唇角。
若是換成她,她也生氣啊,就算處置了那隻貓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看到薑芫泫然欲泣的模樣,這些話她說不出來了。
“你放心,你二嬸不會生你和景哥兒氣的,但是那隻貓……”
薑芫擦了把眼淚,欣喜若狂:“太好了,我就知道,像二嬸這種寬厚善良的連隻螞蟻也不忍心踩死的人,怎麼會遷怒我和世子呢。”
剛走到屋門口的譚氏聽到這句話,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若是她要求薑芫交出那隻貓,就是狠毒不仁了?
瞥了眼譚氏臉上的疤痕,新蟬眼中閃過同情之色,掀開簾子道:“老夫人,二夫人來了。”
“快把二夫人進來。”
譚氏咬了咬牙,甩開丫鬟的攙扶,快步走進來:“母親。”
薑芫起身屈了屈膝:“二嬸。”
“老二媳婦,你來了……”
話未說完,老夫人目瞪口呆。
卻見那張臉紅痕斑斑,高高腫起,還塗著一層白色的藥膏,簡直是目不忍視。
“老二媳婦,你來的正好。芫丫頭正因為你受傷一事,到我這裡請罪呢,生怕你生她和景哥兒的氣。”陸老夫人很快恢複了鎮定。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譚氏心口憋悶極了,嗔怪道:“芫姐兒這樣想可真是傷我的心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會遷怒無辜之人?”
她麵無表情還好,可是臉上的肌肉稍微一動,立刻變的猙獰駭人。
薑芫慌忙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譚氏恨不得咬死她,當然,她最恨的是那隻貓。若是薑芫識趣,就該主動將那隻黑貓交出來!
“你真是多慮了,就算我要怪也是怪那隻黑貓,怎麼會怪你呢?”
薑芫舒了口氣,衝她感激一笑:“您不怪我就好,二嬸真的菩薩般的心腸呢。”
這個小賤人,真會順杆爬!
譚氏將一口老血咽下去,開始思考怎麼對付薑芫。
陸老夫人有些茫然:“芫丫頭,你不是說那隻貓叫小白嗎,為何你二嬸說那是隻黑貓?”
薑芫解釋道:“那隻黑貓叫小白。”
陸老夫人抽抽嘴角:“原來如此。這名字,還真是與眾不同。”
譚氏又開始頭暈了,她被貓抓傷,老夫人不說讓薑芫交出那隻貓,反而在討論貓的名字!
這還有沒有天理?
其實老夫人也在斟酌,該如何在不讓薑芫難受的情況下懲罰那隻貓。
薑芫早猜到陸老夫人的心思,自責般歎道:“說來說去都是怪我,若非我要吃魚,小白就不會聞著魚的味道進了房間,更不會傷了二嬸。若是可以,我寧願二嬸責罵我幾句,我也能心安一些。”
提到魚,陸老夫人的心思從小白身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