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勞煩少夫人,小的自會將您的話轉述給三夫人。”
“也好。”
*
日頭漸高,天熱了起來。
薑芫立刻走進房間,癱倒在美人榻上:“好累。”
秦嬤嬤笑道:“少夫人做得很好。”也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可少夫人就不怕三夫人惱怒嗎?您有意讓原先幾個管事回來也就罷了,還處置了牛管事。是不是……”綠煙沒有說完。
薑芫坐直身子:“覺得我做的太過了?”
綠煙摸摸鼻子。
秦嬤嬤與薑芫對視一眼:“國公夫人才走了幾個月,三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將管事們換成自己人,委實是吃相難看了些。好在老夫人眼明心明,又站在您這邊,想來不會怪罪您的。您是世子夫人,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的,三夫人就算惱了您,表麵上還是要坦然接受。”
薑芫莞爾:“您說的不錯。”
看死對頭滿心憋屈又要佯裝大度,實在是太爽了!衝淡了她不能睡懶覺的煩躁。
“少夫人可知那墨濃是何人?”
“墨濃?”薑芫抓起一旁的花名冊翻看,“墨濃以前是長夏居的三等丫鬟,後來去了三老爺的書房伺候。但是不出三日,又被送去三哥兒院裡做三等丫鬟了。”
秦嬤嬤看著她,目光深深。
“我明白了。”薑芫拍了拍額頭,“原來三嬸知道三老爺對墨濃的在意,不敢惹怒他,想讓我做這個惡人。屆時墨濃被趕出府,他雖不會責罵我,卻會暗暗恨上我。”
想來,花三家說墨濃偷了陸維運的玉佩,也是現編出來的。
綠煙倒抽一口涼氣:“三夫人就想著算計少夫人做她的刀。”
譚氏很快就聽聞了世安院裡發生的事。
“這個小蹄子,管家第一天就處置了我的人,還意圖換掉孫家的幾人。才進門多久,就如此囂張,眼裡還有沒有長輩!她就是仗著有老夫人撐腰,陸維景又寵著她。”
譚嬤嬤撫著她的脊背:“是啊。不但秦嬤嬤在一旁坐鎮,從不離世子左右的瑞興也在。可見世子是將她捧在手心了,生怕她吃一點虧。”
譚氏冷笑:“現在得意,將來有她哭的日子。新婚燕爾,又生得好顏色,陸維景自然喜愛她。等再過一年半載,我不信陸維景還能待她一如往昔,世家子弟哪個不是姬妾環繞?”
思緒一轉,她問:“自那兩人大婚後,茹兒一直未過府罷?”
譚嬤嬤垂下頭。
“她怎麼說?”
“這……”譚嬤嬤小心覷著譚氏的臉色,“表姑娘說,她雖愛慕世子,但也是有尊嚴的,絕不會自甘下賤糾纏世子,更不會與人為妾。”
譚氏氣笑了:“好啊,她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拿這話譏諷我,也不想想她有現在的好日子過靠的是誰。”
譚嬤嬤勸道:“夫人,表姑娘一向心直口快,絕沒有譏諷您的意思。您不要多慮,養病要緊。”
譚氏揉揉額頭:“罷了,沒有她還有彆人,屆時她可彆哭著求我。”
譚嬤嬤心知她說的彆人是誰,沒再多問:“墨濃那邊,您看如何解決?”
“有老爺護著她,我哪裡敢動她?原想著給她按一個私通的罪名,為了陸家名聲,讓薑芫處置了她。現在看來,這個計劃不成了。這個小賤人,在長夏居的時候就想方設法勾引老爺,終於被我逮住機會送到三哥兒院裡,她還不死心。
引得老爺總是以考校三哥兒學問為由去與她私會。他也不想想,那個傻子寫字都寫不好,哪裡需要他指點學問?他以為我是蠢貨嗎?”
“夫人,慎言。”譚嬤嬤壓低聲音。
譚氏也是氣昏了頭,經譚嬤嬤提醒頓時後悔:“三哥兒若有三哥兒一半聰明,我就燒香拜佛了。我日日拘著他不讓他出門,就是怕彆人說我還生了個傻子。”
譚嬤嬤對陸維運生出幾分同情:“老奴明白夫人的苦楚,但三哥兒畢竟是您親生的……”
譚氏沉了臉:“不要提他了。當務之急是奪回管家權,否則我多年心血都會付諸東流,在府上哪裡還有地位可言?”
不過幾日,被譚氏換掉的管事都陸續回來當差了,三老爺責怪她無能,她不敢與三老爺爭吵,隻能遷怒薑芫。
是以在給陸老夫人請安的時候,幾次三番暗示薑芫要寬容大度,不要自己霸占著夫君,給夫君收通房、納妾才是為人婦該做的。
當然,薑芫和陸老夫人都不接她的茬就是了。
隻是,仍舊心生煩悶,連近來在看的話本也懶得翻動。
“怎麼,誰惹你生氣了?”含笑的聲音傳來。
“我才沒生……”薑芫轉頭便發現陸維景坐在她身邊。
他穿著天青色直裰,玉簪束發。唇角淡淡勾起,窗外疏落的陽光透進來,襯得他愈發清朗俊逸。
薑芫好一會才道:“你今日沒有公務在身嗎?”
“今日休沐。”陸維景伸手捏捏她的嘴角,“還說沒生氣,嘴角高的都能掛油瓶了。”
哪有這般誇張?
薑芫打落他的手,翻了個白眼,不理會他。
他也不追問,隨手拿起話本翻看。
不知不覺,她快要睡著。忽而一陣涼風穿窗而來,她頓時睜開眼睛,坐直身子認真凝視著身邊人。
陸維景滿腹狐疑,就聽她道:“陸維景。”
他放下話本:“怎麼了?”
薑芫深吸一口氣:“若是你以後要納了誰,提前告知我便是,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隻要她們安守本分。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
陸維景頭一回不能理解她的話:“什麼?”
“就是……在我生下嫡長子之前,你不能碰彆的女子。”薑芫艱難開口。
陸維景忍不住扶額:“薑芫,你腦子裡整天在想什麼?”
薑芫將譚氏那番話和盤托出:“雖說三嬸不懷好意,但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隻要你能始終尊重我這個正妻,我也會善待你的妾室與庶出子女。”
陸維景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生氣的同時又覺得好笑:“你以為我遲早會納妾?”
“不是嗎?”
陸維景揉揉她的頭發:“如果我說不是呢?”
薑芫微微瞠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信?”
嘴唇動了動,她說不出一個字。
如今的劇情進展已然嚴重偏離,若是他所言發自肺腑,或許,她真的可以和他試試。
隻是……他不納妾,不代表長輩們會看著他隻有一個妻子啊。
聽她這樣說,陸維景更加無奈:“你為何會認為長輩定要給我塞人呢?”
“呃。因為大房隻有你一個獨子,你又要繼承爵位,子嗣繁盛尤為重要。而且,多幾個人能將你照顧的更好。”電視和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陸維景:“……”
“我為何要聽他們的?”
薑芫理所當然道:“因為他們是長輩啊。為了家族昌盛,他們做什麼都是對的。”
陸維景看了她半晌:“如果是你,你會插手娘家侄兒後院的事嗎?”
薑芫毫不猶豫道:“怎麼可能?已經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管侄兒的後院之事,人家還不在背後戳我脊梁骨?”
“難道陸家那些長輩就不怕?”
薑芫一噎。
咦,好像也是。
陸維景笑了:“如你所言,但凡與陸家有一丁點拐著彎的親戚關係,都可以端著長輩的架子給我納妾,那陸家還是我的嗎?你當門口‘國公府’的牌匾是擺設,當我的世子之位和官職是擺設?或許,你瞧不起自己的身份?”
薑芫啞口無言。
在她怔愣之時,陸維景霍然起身。她下意識扯住他的袖子:“你去何處?”
陸維景拍拍她的肩膀:“等著。”
一刻後,他親手捧著一摞書進來,放在書案。
薑芫迎上去:“這是什麼?”
“怕你素日無聊,給你找幾本書看。”
“你給我找書看?”薑芫低頭瞧著,輕喃出聲,“《忘憂清樂集》、《孫子兵法》、《六韜》、《三略》、《鬼穀子》……”
陸維景為何給她看這些書,她根本看不懂啊。
“世子這是何意?”
“哦,就是想給你換換新鮮口味。”
啥?
薑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目光一瞥,看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登時黑了臉:“陸維景,你是不是在笑我傻?”
陸維景竭力壓下嘴角,掩飾性輕咳一聲。
“陸維景!”薑芫羞惱,拿起那本《孫子兵法》丟到他身上。
認為她傻直接說就好了,至於如此拐彎抹角的嗎?至於嗎?
這是對她的自尊進行雙重打擊!
陸維景沒有躲,由她鬨了一會兒,將她攬入懷中。笑聲從胸腔泛開來,低沉清淳。
“嗯,被你看出來了。”
咳咳,傻就傻罷,橫豎他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