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晚上, 陳靖安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裡的情景全都是皇上駕崩,朝中無主, 天下大亂……
即便夫人一再安慰,夢都是相反的,陳靖安還是心煩意亂, 後半夜幾乎和沒睡一般。還想著起早些上朝, 順便打聽一下皇上病情到底怎麼樣了,不想臨上朝了臨上朝了, 他竟然又睡著了。
夫人心疼他, 刻意卡著點把人叫醒, 一乾重臣裡, 向來以勤勉著稱的陳靖安愣是成了最後一個到的。
緊趕慢趕來到福寧殿, 卻愕然發現,殿外竟然一個人沒有。明明擱在平時,這個點兒大家都到齊了的。
陳靖安心裡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難不成皇上……
這麼想著,竟是站都有些站不穩——
眼下儲君未定,要是皇上突然走了, 自己夢裡的情景怕是就會成為現實!
正自惶恐, 瞥眼間正好瞧見王全匆匆而過的身影,忙出聲把人叫住:
“王公公……”
王全站住腳, 發現叫他的人是陳靖安,忙小跑著過來見禮:
“哎呀,咱家就說是誰站在這兒呢,原來是陳大人您啊。”
看王全說話間並無慌亂的樣子,陳靖安提著的心好歹放下去些:
“皇上今日……”
本來是想問, 皇上有沒有醒過來,不料王全直接笑道:
“陳大人您來的正好,皇上剛還問起您呢。”
“你的意思是,皇上這會兒,精神還好?”陳靖安頓時驚喜不已。
“是啊是啊。”王全點頭如搗蒜——
身為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王全比所有人都清楚皇上的身體狀況,據太醫的意思,皇上已是病入膏肓,根本就挨不了幾日了。
這些日子他也是提心吊膽,唯恐一睜眼,就聽說皇上沒了的消息。
結果今兒個過來時卻發現,皇上竟然不但醒了,還從床上爬起來了!
“……皇上不但用了兩個水晶象牙饅頭,還用了一小碗濃稠的粥,這會兒啊,正和周大人和溫大人他們說話呢……”
“你的意思是,皇上他,大好了”陳靖安也是喜不自勝。
“這個,咱家倒是不清楚……不過眼瞧著皇上精神頭卻是好得很。”
陳靖安聞言,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一撩衣服下擺,大踏步就往殿裡而去。
來到闊大的殿門前,果然聽見蕭瑢的聲音:
“……這件事齊愛卿不清楚,周尋卻知道……狄國那二皇子……對,就是現在龍座上那位,當初對小恪可真是五體投地……”
周尋應和的聲音跟著響起:
“不錯,臣當時確然親曆……狄國二皇子號稱狄國第一勇士,結果卻在睿王殿下手中,連三個回合都沒撐住……”
“……那是,小恪他是天縱奇才,小時候第一眼看見他,朕就覺得,朕這弟弟不一般……”
陳靖安聽得納罕不已,心說皇上今日何止是大好啊,那簡直是太好了,瞧瞧這都能談笑風生了。
就是大肆誇獎的人竟然是睿王,有點兒不可思議。畢竟據陳靖安所知,皇上性子內斂,雖然平日裡對睿王挺愛護的,卻是從不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要是睿王殿下知道皇上背後這麼說他,怕是……”陳靖安邊跨過門檻邊笑道,還要再說,卻是一梗——
還想著皇上這麼著誇耀自家弟弟,是因為睿王不在呢,合著人就在皇上下首坐著呢。
就是那張臉吧,瞧著有些發木——
睿王平日裡對朝臣結黨並時不時就要來個友情互吹的情形最是厭惡,結果這會兒輪到他家皇兄當著這麼多重臣的麵給他來一個親情吹捧,怕是不定嘔成什麼樣呢。
陳靖安勉強壓下臉上的笑意,上前給皇上見禮。
“靖安你今日可是有些遲了,”蕭瑢臉上是怎麼也壓不下去的笑容,“你不知道吧,睿王今日醜時剛過就進宮來了……”
“睿王自來勤勉。”陳靖安笑著附和道。
聽陳靖安誇蕭恪,蕭瑢頓時樂的合不攏嘴:
“都說靖安有識人之明,今日瞧著,還真是名不虛傳……”
倒是旁邊的齊明安,有些尷尬——
他過來時皇上正講睿王幼時和他鬥蛐蛐的“英勇事跡”,齊明安就調侃果然人不可貌相,再想不到睿王竟然是那樣的睿王。
本來是一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話,結果就讓吹兄弟上癮的皇上逮過去摁著頭聽了足足幾炷香的時間,內容無外乎全都是證明一點,那就是睿王鬥蛐蛐可不是玩物喪誌,而是運籌帷幄的指揮才能的充分體現。
還是陳靖安這家夥老奸巨猾,隨口奉承了一句,就得了個“有識人之明”的美譽。
至於說其他早到的皇室,則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說皇上厭了睿王嗎,今日瞧著,分明都是謠言啊。瞧皇上的模樣,對睿王的看重分明就是溢於言表。還有看睿王的眼神,怎麼瞧著和老父親的眼神一般無二啊?
陳靖安卻明顯樂見其成,好容易等蕭瑢住了嘴,和齊明安對視一眼,忽然就一撩官袍,跪倒在地:
“上蒼保佑,皇上龍體逐漸痊愈……既如此,老臣鬥膽請皇上定下儲君來。”
自打皇上這幾日整日裡都很少有清醒的時候,陳靖安和其他幾位重臣每日禮最後悔的事就是,這之前為什麼不趁皇上身體好的時候,求他立下嗣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