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六皇子, 怎麼會……”一直到坐上車,林婉容還有些失魂落魄——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吧?
畢竟,怎麼可能呢?
這要是從前, 鎮國侯府當然是香餑餑,可現在又不是從前了。沒了姚平遠這個頂梁柱, 姚家分明已經從一流世家退居二流了。
就是他們魯國公府, 都看不上眼啊。會這麼主動上門來相看, 根本不是因為覺得姚家不錯,或者姚舜華這個女孩子好, 而是她林婉容委曲求全的緣故。
結果倒好,被侄女兒埋怨, 又惹了兒子生氣,姚家女倒轉眼成皇子妃了。
一時又是失落,又是委屈, 憤憤然“哼”了一聲:
“早就聽說那位不受寵, 眼下瞧著,果然如此……一個皇子妃罷了,瞧瞧把姚家給張狂的……”
三皇子原配父親官居一品,剛指的這個妻子,也就是因為續弦的緣故, 娘家家世才不是那麼顯赫, 可聽說家族裡也頗有些青年才俊的。
至於說指給五皇子的鄭家女, 家世更是了不得, 作為文臣領袖, 說是子弟遍居朝野都不為過。
偏偏就六殿下,本身他統轄的皇城司,聲譽就不好, 又是偏重於武道,真是有心扶植的話,怎麼也應該找個文官方麵的重臣來彌補一下劣勢啊。結果卻是指了已現敗相的姚家女……
“皇子妃都看不上,隻母親可彆忘了,您就是個國公夫人罷了!”蕭堯咬牙——
這個家他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非瘋了不可。
林婉容頓時一噎,終於悻悻然的住了嘴——
明明之前,是她看不上姚家女,可姚家女轉眼間就另外攀上了高枝,總覺得麵子上挺過不去的,這心裡啊,那叫一個不舒服。
尤其是想到兒子的態度,越發委屈——
自己這個當娘的,為了他,都這麼一退再退了,結果兒子還要一再逼迫。眼下瞧著,分明是把他娶不到姚家女的怨氣全撒到自己身上了……
越想越難過,倚著車廂就低聲啜泣起來。
這麼一路上嗚嗚咽咽,還想著蕭堯會和從前一樣跟她低頭,然後再苦苦相勸呢,誰想到卻是自始至終沒有聽到一聲撫慰,等到了家,林婉容委屈的眼睛都哭腫了。
蕭堯卻是始終麵無表情,回房間簡單收拾一下,拎著個小包袱就要往外走——
常公公說的清楚,很快就要下聘,自己還要跟著殿下一塊兒去姚家,殿下正事沒有辦完之前,自是不能離開。
隻他要是不離開這個家,真的喘息的功夫都沒有了,更甚者,蕭堯覺得,以母親的脾氣,知道他竟然還要往姚家去,不定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呢。
搬到外麵,好歹能清淨些……
林婉容本就注意著蕭堯那邊的動靜,驟然瞧見他的舉動,整個人好險沒瘋了,直接就從房間裡衝了出來,衝著蕭堯嘶聲道:
“堯哥兒,你要做什麼,你是不是,要逼死你娘啊?”
“逼死你?”蕭堯靜靜的瞧著林婉容,忽然卷起衣袖,露出上麵一道道橫七豎八深深淺淺的割痕,神情蒼涼,“是娘要逼死我吧?”
林婉容瞳孔驟然一縮,不敢置信的瞧著蕭堯的胳膊,探手就想去抓蕭堯的衣袖:
“你,你……誰做的,你跟我說,這是誰做的?”
“我自己。”蕭堯神情平靜,徑直抽開手,好像在說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因為你的緣故,從小就沒有孩子願意跟我玩,好不容易我自己交上了朋友,他們又被你一個個的給趕走……”
身邊的幾個丫鬟,明明全是母親精心挑選的,自己不過是多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再回來,就全被打了一頓後發賣了出去,甚至那個叫紅芍的小丫頭,才剛剛九歲,發賣的地方太遠,身上受的傷又太重,可不直接死在了路上……
到現在蕭堯都能記得,紅芍的娘哭著跪在他麵前時,那種天崩地裂鋪天蓋地的愧疚……
他不敢反抗娘,因為那是不孝,娘會哭,太過痛苦,他隻能對自己下狠手……
每當母親傷害朋友或者身邊的人一次,他就割自己一刀,好像那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些……
也就是這些年,離開家,在外麵更廣闊的天空中,蕭堯覺得,自己才終於活的像個人了。
“這麼多刀,都是拜母親您所賜……要是您再繼續逼我,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給您,好不好?”蕭堯回視林婉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你,你——”林婉容全身都開始發抖,終於承受不住這麼嚴重的控訴,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蕭堯卻不但沒有上前,反而還後退一步,垂眸吩咐丫鬟:
“扶夫人回去。”
說著頭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馬,出門徑直往六皇子的府邸而去——
明天要去姚家下聘,常公公可是精選了一批才貌雙全的少年郎給殿下助陣,他索性就到六殿下府上借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