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的衝擊太大, 周靜柔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竟是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柔姐兒這是怎麼了?”江氏臉色沉了沉——
眼瞧著周靜柔臉色慘白、眼神發直, 怎麼倒像是中邪的樣子?
自家華姐兒剛剛封了縣君,這樣的大喜事之下, 周靜柔卻做出這般表情,委實讓人覺得晦氣。
倒是旁邊的舜華, 斜了周靜柔一眼, 輕笑一聲:
“許是替我高興呢, 靜柔妹妹果然是個善解人意的, 瞧瞧這都高興的傻了呢!”
說著頓了一下, 挽了江氏的手道:“瞧見靜柔妹妹,我又想起一件事……姨老太太這幾天不舒坦,眼下府裡既然有了大喜事, 可不正好跟她老人家說一聲?說不定這一開懷啊, 病也就能跟著好了呢。”
“不是,”周靜柔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周氏為什麼會病倒,周靜柔比誰都明白。可不就是因為被舜華給氣著了?
這都驚動申國公府了,結果沒拿下姚舜華,反而穆家還出了大事。
要是知道舜華口中所謂的“大喜”, 那可不就是雪上加霜嗎?
當時就想開口阻止, 卻是不敢跟舜華開口——
這段時間以來, 這位從前一直麵團似的表姐, 忽然就變得渾身是刺,被紮疼過一回,周靜柔可是再不敢輕捋虎須。
忙急急看向江氏:
“柔兒知道嬸母心疼姑祖母,可就是她老人家這會兒睡著呢, 不然等姑祖母醒了,靜柔轉述就好!”
“睡不睡的,我們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說了老太太說不好就等著這樣的喜事呢,走吧。”江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周靜柔一眼——
提到周氏,江氏可不僅是惱火,更有些傷心。
這麼多年了,江氏自問對周氏儘心儘力,就是幾個孩子,也都拿周氏當親祖母一般。
可結果周氏是怎麼做的呢?先是任由王嬤嬤過去作踐華姐兒,緊接著又在娘家侄子生命垂危時,橫加阻攔……
江氏隻是反應慢些,並不是真的遲鈍,尤其在聽嫂子陳氏說了侄子當時的凶險程度後,更
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要不是華姐兒當機立斷,說不好這會兒侄子已經撒手塵寰了。
江氏一方麵恨自己無能,另一方麵也對周氏徹底心涼——
這麼多年了,就是石頭蛋子也能焐熱了。可怎麼就沒能暖熱周氏的心呢?
既然口口聲聲說待侯爺如親子,怎麼就不能疼愛一下侯爺的孩子?
退一萬步說,即便不能做到愛屋及烏,也不能這麼著坑害孩子不是!
這樣的事情,是江氏絕對無法忍受的。
沒想到江氏會這麼說,周靜柔明顯噎了一下。還沒等她想好對策,舜華已經挽著江氏的胳膊,往萱草堂去了。
周靜柔心裡急的什麼似的,卻也不敢再去阻攔。忙膽戰心驚的跟了上去。
這麼一大群人往萱草堂而來,動靜自然不會小了。守在門外的婆子遠遠的瞧見江氏等人,立馬笑逐顏開,不等周靜柔開口,就迭聲往裡傳:
“快跟老太太說一聲,夫人和小姐過來探病了。”
沒瞧見後麵跟著的奴仆還捧著一匣匣的東西,不用說,定是侯夫人也知道這次惹得老太太氣狠了,帶了寶貝過來賠情道歉的。
當下歡天喜地的就跑進去回稟。
周氏本來正懨懨的躺在榻上,聽到這話,一下坐了起來,臉上陰雲跟著一掃而空——
那對母女,果然就是欠的!有道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等到國公府那邊出麵!
“跟她們說我這會兒不舒坦,不耐煩見人。”說完,就懶懶的躺了回去。
之前不是還膽大包天,和自己打擂台嗎?
這會兒知道怕了?
就隻是,想進自己的門,可也沒那麼容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旁邊伺候的彩月當時心領神會,幫周氏掖了掖被角,悄沒聲的退了下去。
很快,彩月略帶矜持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老太太依舊有些不爽利,這會兒還在睡著呢,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醒來……”
周氏靠在軟枕上,臉上皺紋都平順了些,邊撥拉著腕上的佛珠,邊漫不經心的想著——
祠堂好長時間沒有用過了,這回正好
讓大姑娘過去跪著。
至於說江氏,祠堂那裡可以不必去,可總要給佛祖抄幾卷佛經吧,為了表示虔誠,跪著抄還是很有必要的。
那樣才能讓佛祖饒了她的罪愆……
就是江氏就跟個水做的人似的,待會兒定然會跪在外麵哭,不然先找兩朵棉花,塞了耳朵眼,省的聽了心煩……
“那還真是不巧,既如此,我就和華姐兒先回去,等姨老太太什麼時候精神了,我們再來……”
周氏撚佛珠的動作明顯一頓,眼睛跟著睜開。
站在台階上的彩雲同樣有些傻眼——
不是來賠罪的嗎?夫人就這點兒誠意?
還沒等她完全想明白,江氏已經挽著舜華的胳膊,娘倆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要走。
至於說身後那些捧著各色匣子的仆婦,也立時跟了上去。
這就更不對了!
就是人走了,禮物也得留下來嗎。
彩雲張了張嘴,頓時就有些氣短,僵笑著道:
“夫人您先等等,奴婢再進去看看,說不好老太太已經醒了呢,也省的您一趟趟的跑了。”
一直在周氏身邊伺候,彩雲可是比誰都明白,江氏再不過來賠罪並交還庫房鑰匙,老太太可就真會躺倒了。
急急步入內房,還沒開口,就對上周氏滿是陰翳的雙眼,彩雲驚得一哆嗦,忙低了頭。
“這麼吵吵著,我哪裡還睡得著,讓她們進來吧。”
這江氏還真是年齡越大越昏聵了!都過來賠罪了,還要這麼端著,不是豬油蒙了心,又是什麼?
有些被周氏身上的陰冷氣息給嚇到,彩雲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一片肅穆中,簾子被打上,先是幾個捧著匣子的下人魚貫而入,打開來,珠光寶氣頓時映了一室都是。尤其是那滿滿一匣子大小均勻的圓潤珍珠,就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周氏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珍珠的成色好吧?”江氏的聲音跟著響起。
周氏抬頭,瞧見江氏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覺得有些厭惡,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
好不好的,既送過來了,和她還有什麼關係嗎?
“我
想著是給華姐兒編個珍珠簾呢,還是索性做件珍珠衫?這麼漂亮的珠子,配華姐兒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可不是剛剛好……”
“給華姐,做,珍珠衫?”周氏匪夷所思的看著江氏,那眼神簡直和看個腦子有病的人似的——
這是真不中用了吧?已經送到自己房間的東西,江氏竟然還妄想操心怎麼用?
“可不是咋的。”江氏似是完全沒看出來周氏的慍怒,自顧自笑著道,“不滿老太太說,這匣子珍珠是我娘家兄長剛剛送來的,指明了要給華姐兒的,我這不是年輕,也沒經過什麼事,就想著過來讓姨老太太您掌掌眼,您老瞧著這給華姐兒做件珍珠衫可還使得?”
所以說這匣子珍珠,江氏根本不是送給她的?周氏這會兒的神情,已經沒法用震驚來形容了。
“姨老太太是不是覺得,僅隻這珍珠衫的話,還不夠啊?”房間裡因為周氏的變臉,氣氛已經壓抑到極點,江氏卻似乎恍然未覺,繼續自顧自的道,“也是,咱們華姐兒可不單是侯府小姐呢,剛剛又封了縣君……”
“啊呀,你瞧我這腦子,這麼大的事,就應該先說嗎——老太太應該您還不知道吧,就在剛剛,宮中使者突然駕臨,咱們華姐兒就得了一道旨意,皇上啊,封了華姐兒做榮安縣君呢!您瞧見那些個首飾沒有,也是皇上點名賜給華姐兒的呢……”
“你說什麼?”一直沉默的周氏聲音一下拔高——
天家使者到來,不是為了懲戒舜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