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去後,他閉上了雙眼。
魑則在旁邊不敢出聲,將夜從懷中拿出一疊圖紙,道:“照這個去準備,用最好的器材。”
魑則翻了翻圖紙,上麵全是由尊上親筆所繪,“是藥箱?”
將夜沒有回答,隻是道:“剩下的嫁妝,你去準備就好。”
魑則點頭。
*
幾日後,將夜看著那些華美的衣服,其實薑姒那些華麗的衣服全都是由他父親彼奢的宮妃的衣物改造的,沒有重新花錢。
這些嫁衣亦是如此。
不是魑則摳門,而是國庫之中拿不出什麼更好的新東西。
他看著千瘡百孔的江山,若是盛世,薑姒我必和你糾纏到底,不死不休。
他對魑則道:“我要一匹月現紗。”
魑則突然抬頭,“尊上!”這鮫人之淚所製,在月下能夠流光溢彩變化無窮的稀世珍品,不是一個沒落王朝可以擁有的。
難不成要硬搶嗎?
當年彼奢為了一位妃子逼著人魚一族上貢月現紗,倔強的人魚一族,不願意屈服,被殘殺迫害。
如今將夜也要做出這昏庸之事嗎?
將夜:“用一滴我的心頭血去換。”
魑則愕然。
將夜道:“一滴心頭血,讓我銘記今日之恥。”
說罷,轉身離開。
魑則明白,這不僅僅是因為是他的恥辱,更是他剜心般的傷痛。
他從未見
到將夜如此放鬆地在待一個人身邊,也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樂過。
薑姑娘,就是尊上的心頭血啊。
*
萬寂之海邊,月牙升起,藍皮尖耳的人魚遊出海麵,戒備地看著魑則。
族長怒道:“我們人魚一族絕不屈服,也絕不會為昏君流下半滴眼淚。”
但是在看到魑則捧著的那滴璀璨的心頭血時,她怔住了。
這是第一位願意用自己的心頭血向她們換月現紗的君主。
她將那滴心頭血落入大海,她閉上眼睛聆聽大海的聲音。
隻說了一句:“大海知道一切。月現紗我們會如期奉上。”
*
薑姒出嫁那日,嫁妝說不上太豐盛,隻是一個箱子,上麵放的都是鈴鐺滿目的珠寶衣衫,卻不知道下麵壓著一件價值連城的月現紗。
她忘了,忘了千年後她穿著這件衣衫驚豔了整個夜晚。
她不知道,不知道那件月現紗是那個驕傲男人剜出自己的心頭血與人魚做的交換。
因為她此刻,也是很難過。
江嘯宇喜歡她時,她不能回應。
回到前世,她卻也隻能嫁給彆人。
她的嫁車從魔宮到了市集。
一路上軍隊肅穆,衣衫襤褸的百姓麵色也是沉重。
終於有孩童忍不住哇一聲哭起來。
他們還記得當初這是下雪花片給他們玩的魔後,怎麼現在又要嫁到仙界去了?
母親抱著他,對孩子道:“她是為了我們的安寧而去。”
大海知道。
天地之道。
百姓也知道。
薑姒離開前,魑則親手遞給了她一個箱子。
打開那個箱子之時,她的手微微一顫。
那是一個精致無比的醫療箱,透明堅硬的針管,輸液瓶,與她手掌尺寸剛好吻合的魚腸手套,各種這個世界沒有的手術刀。
這個箱子與千年之後古怪老嫗給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
她全身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
但她安慰自己,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巧合,畢竟至少這一世她嫁的不是陸臣風。
她出嫁之日,整個魔域,無一人歡喜。
而萬劍宗也亦然。
“我們憑什麼要一個……”破鞋兩個字說不出口,但是意思也就大概這個意思。
一個個都為師兄抱不平。
直到那嫁車從天邊駛來,一隻如蔥一般,指尖泛著淡淡粉色的手自己揭開珠簾,看著那姝色無雙,美貌驚人的女子從車下下來的瞬間,一個個本還在為師兄打抱不平的男弟子鴉雀無聲。
他們腦中浮現四個字:豔福不淺。
難怪兩代魔尊為她神魂顛倒,心中居然升起了幾分豔羨之情。
薑姒下車,卻不見來迎接自己的新郎。
若是原來的她即便不想嫁人,但是被這般冷落,必然會因此尷尬難受,不
知所措。
而她從容站在這裡的一刻,她發現:她終是成長了。
直到那一身白衣的少年朝她翩翩而來。
她在看清那人之時,還是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那嬌豔的臉瞬間花容失色。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是他!
前來之人,並非陸靜軒,而是陸臣風。
陸臣風看著她驚惶的臉色之時,那張清俊無雙的臉顯得黑了幾分。
但他依然從容不迫地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並肩而行。
薑姒頭皮發麻,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最終還是成了陸臣風?
“你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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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陸滄海來說,他需要“水女”嫁給他兒子。
一開始他覺得陸臣風必然抵死不從,於是選擇了性子柔和的陸靜軒,不想陸靜軒居然做出如此離經叛道之事,正在他氣得恨不得一掌拍死陸靜軒時,陸臣風卻擋在了兄長麵前。
他當時挺身而出,確確實實是為了兄長。
可是不知為何,他並不像其餘人想象的那般反感,甚至在想起她時,心中莫名的會有些悸動。
他隻記得她醉酒之時拉著自己的衣袍道:“娶我。”
全把她前麵說的那句“不要”刻意忘了。
本就是醉酒之言而已。
可是在握住她的纖細的手腕,感覺到她全身劇烈的顫抖時,陸臣風的心微微一涼。
那一夜,萬劍宗破例可以喝酒。
師弟們看陸臣風的目光各有不同,但是卻無疑從開始一水的替他不值改了風向,甚至有的喝多了還打趣他,說是要借他兩本春圖看。
滴酒不沾的陸臣風偏過頭,這時候陸靜軒走過來,手搭在他肩頭。
“你成我之美,我又何嘗不是成你之美?”
陸臣風聽到此處卻霍然站起,轉身離席。
陸靜軒搖了搖頭,“口是心非的家夥。”
有的弟子想把他拽回來喝酒,有的卻把想要拽他的弟子給拽了回來,“你怎麼不懂事?耽誤師兄洞房花燭呢?”
聽到洞房花燭四個字,陸臣風微微一凝,卻還是走向了新房。
他沒有想過做那些齷齪事,可是卻不是沒有半點欣喜。
直到他推開房門,看到那一看到自己就慘無人色的新娘。
他的心瞬間比他的臉還要冷。
她就那麼厭惡自己?
薑姒一直希望能有奇跡發生,她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但是在看到陸臣風推門而入的一刻,她臉色蒼白,心如死灰。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金絲雀,一隻被困在曆史齒輪之中,怎麼努力都飛不出曆史命運牢籠的金絲雀。
薑姒那一瞬間眼中的絕望刺痛了心懷著淡淡期待和歡喜的陸臣風,他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
() 薑姒在床上一個人躺了一夜,她前半夜思考著命運的輪回,一切都回到了曆史的軌道。
她甚至在一瞬間想要認命。
可是後半夜她又打起了精神,儘人事後再聽天命,沒到最後一步,她都不能放棄努力。
想到這裡她又有了些精神去思考其他的事。
她想起了剛才陸臣風的眼神。
她是一個心思細膩敏感的人,所以在他冰冷的容顏下,也看出了他當時的目光有些受傷。
或許當時她的絕望讓他誤解了自己討厭他。
哪怕沒有感情,被自己的妻子討厭,也是一件讓人傷心的事。
其實陸臣風何嘗不是命運的受害者呢?
他本可以一心修道,又或者找到一個更適合他的道侶,卻偏偏被逼著娶了自己。
於是,她起草了一份和離書,在上麵簽了自己的名字,再次見到他時,將和離書遞給了他。
她誠懇地說:“這個和離書上有百年的期限,因為差不多治沙需要百年,隻要你簽下名字,百年之後可生效,我不會分走你任何東西。”
相當於一個婚前協議吧。
陸臣風冷漠的臉上怒意越來越甚,一把拿過筆,毫不猶豫簽了自己的名字。
簽下之後,他心中隱隱覺得不是滋味。
不想薑姒又遞出一份,陸臣風蹙眉看著她,薑姒解釋道:“一式兩份,你一份我一份。那個是你的,這個是我的。”
陸臣風啪一下將筆拍在桌子上,薑姒有些心虛地道:“到時候簽也行。”
陸臣風準備轉身離開。
薑姒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叫住他道:“這一百年,我會儘好一個妻子該儘的責任。”
陸臣風轉過頭,冷冷看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薑姒一頓,立刻避開他清冷的目光,明白他在說什麼時,立刻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