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不用青雀和紅玉喚,薑瑤便起身去了大廚房。
反正浴佛節的事兒, 她也做不了主。
還不如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
大廚房的王媽媽早等著了,一見她,麵上就都是笑。
“娘子又要來做什麼新鮮吃食了?”
薑娘子人大方手還巧,做的那些吃食啊,是王媽媽這輩子見都沒見過的,在旁邊看一兩眼都覺得長見識了,更彆提, 她做好了還會分些給她們這些廚房上的人吃。
“王媽媽,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薑瑤問。
紅玉過來, 嫻熟地替她將袖子用緞帶綁了, 露出一截纖細白嫩的臂。
王媽媽忙點了頭:“都給您備著呢。”
薑瑤看, 果真見一小桶新鮮的牛奶放在了一旁, 旁邊還有一小碟子桂花等。
她今日打算做個桂花奶皮凍。
奶皮凍起來, 便會去掉牛奶過膩的甜, 反有種滑潤。
加入桂花,又會給其添了層撲鼻的清香。
入口即化。
正好適合長公主這樣吃慣精細食物的。
做好,吩咐紅玉在一旁候著, 薑瑤又在青雀的服侍下回了秋桐院, 梳洗換衣, 而後,又去了大廚房。
此時, 桂花奶皮凍已經好了。
薑瑤取了白底煙紫雲紋瓷碗裝了一碗,又裝上五碗,令青雀給各位郎君和小薑芝送去,自己親提了食盒, 去往春滿堂。
國公府的女主人回來了。
她得去點個卯。
薑瑤提了食盒,慢悠悠往春滿堂去,因她今日實在起得早,到得滿春堂時,天也不過蒙蒙亮。
長公主還未起身。
她便也沒進去,提了那食盒,恭恭敬敬地在庭院裡等——
沒辦法。
薑大娘子從前太胡賴,如今她要想法子糾正人的印象,便要規矩些。
肖嬤嬤一早便看到了薑瑤。
那般玉色花瑩的一個小娘子,一大早便站在了滿春堂的庭院裡,一襲櫻色襦裙,端的是比那頭頂的桃花更惹眼。
隻那行為卻是規規矩矩的,提了一紅漆鷓鴣紋食盒,站得腰背平直,比從前莫名要多上幾分雅氣。
一見她,便露出個盈盈的笑來,喊一聲:“肖嬤嬤。”
聲音也是柔的,像蘇州河畔的鶯啼婉轉。
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這一月裡,肖嬤嬤早吃人嘴軟,當下也回了一笑,而後,領著幾位小丫鬟進去。
小半個時辰後,正院裡終於傳出動靜。
燈陸陸續續地亮了,有長公主問詢的聲音傳出來,不一會兒,銀翹打著簾子出來,板著臉對薑瑤道:“夫人讓您進去。”
薑瑤也沒惱,提了食盒進去,一進屋,她便又聞到了濃重的檀香味。
她笑盈盈地將食盒遞給過來接的一個婢子,而後對著隻披了一件晨衣坐在八仙椅上的長公主道:“承蒙老爺和夫人照顧,阿瑤到國公府那麼久,還未報答什麼,乾脆便做了宛城那邊的吃食,與夫人吃上一吃。”
長公主哪裡看得上那邊的吃食。
宛城風沙大,吃得也糙,當年她跟著聖人與國公爺轉戰大雍,自知曉邊關那邊的苦寒,那邊人崇尚的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開大合的作風延伸到吃食上,也以吃飽為宜,肉食飯菜都處理得粗糙。
當下隻懶懶說了句:“一會擺上。”
也未打算留薑瑤吃飯,隻才要開口,卻見那小娘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緊盯著她露出幾分渴望,要出口的話不知為何就變成了:“留下吧,一起吃。”
隻說完,心下又有幾分懊惱。
麵上不尤就顯出冷來,讓旁人看起來,倒像是惱了薑瑤。
薑瑤哪兒管。
她當下就高高興興地應了,站到花廳裡,等著長公主打扮好便一起吃。
長公主說了那句便有些後悔,隻是,當她扶著肖嬤嬤的手出來,坐到那圓桌前時,又有幾分新奇。
這薑家女兒第一回來國公府時,她也是熱情招呼了對方的。
畢竟是自家夫君的恩人之女,偏這薑家女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沒多久就惡了她,此時見這她乖巧安靜地站那,一時間竟有幾分不習慣。
“坐吧。”
長公主坐了下來。
婢女上來布菜布筷。
薑瑤知曉,長公主現下怕還是惡了她,也沒不知趣,與她隔了一個位置坐下。
婢女不一會便布好了菜。
出乎薑瑤預料的是,長公主這的飯食也並不算豪華,與她那邊相差無幾,隻米粥換成了一碗燕窩。
其餘小菜,也與常呈到秋桐院的幾無差彆。
唯獨不一樣的,也不過是她拿來那碗桂花奶皮凍。
長公主也正看著那碗奶皮凍。
無他。
太漂亮了。
她原以為,依著宛城的習性,呈來的必是那粗糙的糕點,沒成想,竟然是那樣一碗凍玉似的豆腐。
色如白玉,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這是什麼?”
她好奇地問。
“回夫人,是桂花奶皮凍。”
薑瑤起身,親自將那白底煙紫雲紋瓷碗遞到長公主麵前。
長公主一時間又去看她的手指來。
大約是做這豆腐弄傷了,那羊脂玉一般的指尖竟然搓出紅點子。
心下頓時一軟。
當下就讓肖嬤嬤接了,自己親自拿了調羹,舀了一勺。
原以為會有的豆腥味,入口竟一點兒沒有。
隻有淡淡的奶香,混合著清甜的桂花香氣,入口便化,如凍玉一般。